第一章：牢獄

黑暗，孤寂。

這是一間牢房。

不像其他大多數牢房，還有一扇鐵窗，能滲透進一絲絲光亮。這裡黑漆漆的，異常的安靜。

「吱伢——」

沉重的牢門發出沉重的嗚咽聲，一絲搖曳的火光泄露進來。

傅青書可以看到作為床鋪的雜亂麥草早已潮濕不堪，散發出難聞的腐臭味道。所幸，不知是太封閉，還是牢中的囚犯太飢餓，別說是老鼠，就連蟑螂跳蚤都沒有一隻。

再看那囚犯，破舊的衣衫上斑斑駁駁，有的鮮紅，有的黯淡，散亂的長發下是一張骯髒無神的臉龐。若不是滿臉雜亂無序的鬍鬚，都辨別不清是男是女。

囚犯半睜開眼，入目的是一雙長筒皮靴，再往上看是一件灰色毛氈大衣，還有一張有些陌生而又秀氣的年輕臉龐。

「老……黃呢？」

傅青書看著這個渾身散發著惡臭的囚犯，不禁微微一縮腳。想起先前監獄長交代的話，千萬不要和此人多說話。這是一個無比邪惡的異端，老黃就是受了他的蠱惑，背棄了神。

「讚美神，神與我同在。」傅青書心中暗道。

那囚犯似乎猜到什麼，瞬間變得沉默。

「走吧。」每月一次的懺悔日是這些異端能自由活動的時候，這位想必不會不想出去。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囚犯一動不動，分明沒有一絲想出去的意思。

傅青書還以為他受刑過重，沒法起身，但又想到獄中有治癒師存在。這等邪惡異端，只要裁決所沒有下令處死，再重的刑罰也都會給予治療好，不可能無法起身。

他不由靠近了一些，定睛看去。

那囚犯雖然一動未動，但臉上卻已經滿是淚痕。

傅青書看著這一幕，心中無比震動，這些邪惡的異端不是最為無情冷血，麻木不仁。他從小到大，不止一次聽說過，在哪兒哪兒因為異端暴亂，導致整個城鎮都成了荒地，血流成河。

就說上月漢斯小鎮，有異端釋放邪惡的詛咒，導致八百多人遇難。

那囚犯突然伸出食指在地上狠狠地劃出一撇一捺，直入泥土中，整個食指都劃得血肉模糊，嘴中喃喃道：「ren……ren，蒼天呀，何以為人……」

傅青書看著那陌生的一撇一捺，又聽那囚犯說著完全聽不懂的話，不禁往後跑去，「瘋了，怪不得都說這些異端是瘋子。」

沉重的門也隨之發出吱伢的聲音。

再也聽不到牢中任何聲音后傅青書才長長吐出一口氣，暗道：「也不知道上面人怎麼想的，讓我一個才來了個把月的新人負責這等異端，不正是羊入狼口嗎？」

莫非有人想害我？

那個整天陰惻惻的小邱，還是憨厚的老胖劉？這內層他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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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這二人，和這二人打過交道。

「讚美神，小傅，這下知道異端的難纏了吧！」

突然一道聲音打斷了傅青書的思緒，來人和傅青書一般披著灰色毛氈大衣，腳上穿著一雙高筒皮靴。只是相比傅青書，他的體型似乎大了一倍，特別是那大衣都遮蓋不住的臀圍.

在這狹長而又並不寬敞的樓道中幾乎佔了一大半，整個人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挪動了過來。

正是傅青書剛才想到的老胖劉，看著他那一臉憨笑，傅青書連忙道：「神與你同在，還是劉哥說的沒錯，太難搞了。你說那人是不是瘋子，明明可以借著懺悔日出來放風，竟然不樂意。」

說到這兒，傅青書不禁往老胖劉靠近了一些，小聲說道：「你說裁決所留著這等禍害作甚，還不如拉去人道毀滅。」

老胖劉不僅身寬體胖，那腦袋也比正常人大上不少，但令人驚異的是，他並沒有大多數胖子具備的眯眯眼，反而圓瞪瞪，特別靈動。笑起來時，眼珠子直轉溜。

「神與你同在，小傅呀，這上面人的想法豈是我等能知，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忠職守。」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緩緩道：「當然，說不定哪天要消滅這異端的時候，我可以幫你去和獄長說說，讓你來執行。」

「哎呀，劉哥莫和我開玩笑，我可不敢。」傅青書一副嚇到的樣子。

老胖劉哈哈一笑，肥胖地手掌在傅青書肩膀上拍了拍，朝外面走去。

傅青書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神色慢慢凝滯，這老胖劉方才說那話似乎別有用意。他一個月前受洗禮后並沒有獲得神的青睞，自然沒有結出神力種子，成不了神使。

原本以為還會和院中其他小夥伴一樣被分派到偏遠縣城的養濟院工作。

但偏偏讓他進了這所安義城最大的監獄成為一名監獄員，還給分配了一間房子住宿，讓他能帶著同胞妹妹傅青萍一起生活。

這等好事，以往基本沒聽人說過。

要知道，正常要成為一名監獄員不僅要有神使擔保，還要擁有見習騎士的武道修為，再怎麼也不可能輪到他區區一名剛成年的養濟院孤兒。

而更奇怪的是，按正常規定，新來的監獄員基本在前三年只負責外圍監獄事務，正如他一開始也只是被安排到監獄外圍看守大門。只是這才過了一個月，就被選派進入內層專職負責一名異端。

監獄長的原話是這名異端被神使下了法禁，已經和常人無異，沒有任何武力，自然不會有風險。而老的監獄員又剛好不夠，就安排他臨時負責，等過兩個月神誕之後，便會由其他人接手。

「求神降福，准我罪人告解……」

「我在天上的神，求您不要在震怒中責罰我；不要在氣憤中懲戒我。求您寬恕我的罪，因為我得罪了您；求您救我脫離罪惡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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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牢獄，寬廣的操場上，烏壓壓地人群都虔誠地跪拜在地上。

此時此刻，就算是那些監獄員，也都神情肅穆，閉口不言，心中默念：「讚美神……」

傅青書自然不例外。

待懺悔結束后，所有犯人都一鬨而散湧向四周，像是一群剛出籠的鴨子。難得的放風日，他們每一個都無比喜悅地享受著陽光的照耀。

「讚美神，那異端沒有出來？」

「神與你同在。」傅青書點了點頭。

和他說話的是一位年輕人，長相看起來似乎比傅青書還小，有些稚嫩。但神色陰鬱，一雙狹長的眼睛顯得冷漠無情。

這人正是小邱，小邱叫什麼傅青書並不清楚，只知道大家都叫他小邱。當然，別看他年紀小，但老劉胖曾特意交代，千萬不要招惹此人。據說小邱出身不凡，頗有些來歷，自小便修行家傳秘技，小小年紀都未到受洗之齡，便擁有了近乎准騎士的武力。

整個監獄中，怕只有那八位監獄長能壓制他一籌。

「他沒發瘋吧？」

小邱的話讓傅青書一驚：「你知道他會發瘋？」

「這人很危險，你千萬要注意，老黃當初就是被他給蠱惑了心神，才背棄了神。」

小邱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和傅青書說了這樣一句話。

傅青書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又想到那囚犯滿臉的淚痕和血肉模糊的食指，還有那深深的一撇一捺，這是一種特殊的符號，還是代表著某種異端的印記？

回到日常辦公的留守室，傅青書拿出羽毛筆按照獄長的吩咐記錄下那囚犯的一切。只見一串串符號烙印在白紙上，彷彿一隻只小蝌蚪挪動著身子。

他寫得是：「10月3日，懺悔日，晴，微風，九點整，我去接1009號囚犯出來懺悔放風……」

等他寫到那囚犯用食指在地上畫出怪異的符號時，傅青書不禁在紙上按那人所畫劃出一撇一捺，他左看右看，這符號似乎像……特殊的文字？

想到這，傅青書不禁生出一身冷汗，連忙將其劃掉，又將這頁紙撕得粉碎。

「神七日創世，又以自己的形象創造了人，繼而又為人創造了語言和文字。」

文字乃是神所創造，他從小到大不知道聽了多少遍，怎麼可能還有其他的文字，這人果然是異端。

應該是我想多了，傅青書緩緩平復心情，又重新將今日事情記錄下來，只是等他寫到那人所畫符號時，竟鬼使神差般沒有再將那一撇一捺畫上去，而是寫道牢中太暗，看不太清。

就這樣，寫完記錄便一直無事直到下班。

作為內層異端專職監獄員，雖然有些風險，但事情著實不多。每天也就是給異端送飯，記錄異端的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