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叫墨故淵

第三章 我叫墨故淵

雲海之上,狐離卿祭起一葉扁舟漂浮在上,雲捲雲舒,蒼穹滿天星光,點點映照,如大鯨遨遊湛海,深邃幽幽。

少年許是難以忍受那九龍琉璃玉帶來的灼燒感,疼痛昏迷了過去。狐離卿為其檢查身體情況之後,見少年並無大礙就讓其躺在一角休息,自己怔怔仰望星空。

遠方,漆黑無垠,狐離卿靜靜站在船頭,任憑雲霧拂過,一雙眉目淡淡,臉色越發蒼白。那玄木施法的黑霧炎竟是如此難纏,先前幾番打鬥已是讓黑炎侵蝕入體,如今剩下的一身修為都在竭盡抵抗這黑炎蝕體。正當狐離卿自療內里之時,只覺這天地四方猛的一陣,有四道光芒同時閃耀,狐離卿沉穩心神推演默算,許久,僵硬在前,動彈不得。

「四泉結界被破,三界貫穿,是我疏忽責任,愧對仙門,如若這又是一場浩劫,那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狐離卿失聲,面容頹廢。

風,無言而過。

「娘...娘...」不知過了多久,昏迷過去的少年此刻正微微沙啞呢喃,手中,依舊握住那九龍琉璃玉。狐離卿曾數次想要拿下,奈何少年之手死死不肯鬆開,自己竟是毫無辦法。

狐離卿收斂心緒,緩緩走至少年身旁,蹙眉看去,不知何時少年體內開始散發陣陣青光,而這青光的顏色和九龍琉璃玉竟是如出一轍,狐離卿大異,將少年身上衣物脫下,那一刻,狐離卿之色竟是比先前四泉被破更為震驚。

少年丹田處,有一團九色奇光,光團猶如心臟,紮根在此,砰然跳動。

「這!!這九龍脈紋怎會附身在這小子身上!怎麼可能??」狐離卿獃滯,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懸空之上的冷風劇烈,夜色深寒,氣候更為濕冷,少年衣裳盡退冷的直打哆嗦,奈何那狐離卿好像在看什麼稀世珍寶一般,痴迷入神,都不曉得這少年就快要被凍死了,還愣在一旁蹙眉深深。

似乎有所感應,少年手中古玉開始亮起,柔和的光芒漸漸閃爍,四周瞬間暖意漸至,一道道光芒湧入少年體內,少年這才略有好轉,臉色舒展。

狐離卿看的津津有味,叭嚓了下嘴巴,再次伸手探向那九龍琉璃玉,這次他如願以償的觸碰到玉石本身,只聽一聲痛呼,狐離卿眨眼倒飛撞在船壁上,茫然無措。

九龍琉璃玉閃了閃,似乎有意為之,誰讓你剛才把人家衣服脫個精光,還在一旁樂呵呵的看戲。

狐離卿捶胸頓足,哀怨可憐。

巨響嘈雜聲將少年從昏睡中驚醒,少年睜開雙眼,迷茫望向四周,見自己置身一葉輕舟上,偶爾些許搖晃,頭頂還有萬千星辰。

「我...我這是在哪」少年撐起身體,喘了口氣向著對面同樣坐地的狐離卿說道。

「天上」狐離卿沒好氣說道。

「天上??我怎麼會突然上天?這麼說我已經死了不成?」少年驚慌站起,急忙跑向船邊,入目望去,眼前浩瀚無垠,少年心中卻一片死寂。

「我...我...我真的死了??娘!我娘怎麼辦!」

「什麼死不死的,這是老夫的穿雲舟,我們這是在天上飛,可沒死,你別大呼小叫的」狐離卿吹鬍子瞪眼,向著那少年大囔說道。

聞言,少年驚愣,待細細檢查自己身體一切狀況之後,心下才緩緩釋懷。小心翼翼的走到狐離卿身旁,口中靜靜說道「神仙爺爺,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我娘親還在家中等我回去,她患有寒疾,行動不便,神仙爺爺還是把我送回去吧,我娘親還等著我回去照顧」少年臉色剛毅,說道此處,目光更為急切。

狐離卿看在眼裡,口中卻是徐徐說道「並非我不願,剛才和那玄木鬥法之際你也看見了,我受傷之重已是無法分心駕馭這穿雲舟,只能任其漂浮在雲海之中,好歹先讓我們避過玄木的追殺。」

少年聽聞,一個踉蹌跌坐在地,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良久,顫顫巍巍站起身子走至船頭,默然哽咽,心底卻是不停埋怨自己一時衝動,如若自己不測,娘親又當如何。

天地其中,唯有一單薄少年,迎風獨立,與星辰為伴。

狐離卿一眼望穿,片刻,微微一嘆,向著那少年緩緩說道「小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那船頭少年揮袖擦拭眼角,轉身若無其事走至狐離卿一旁,緩緩說道「我叫墨故淵。」

「好,老夫且問你幾個問題,你只需如實相告,我答應一定護你周全」狐離卿肅穆說道。

聞言,墨故淵略有猶豫,可以想象的到狐離卿所問應該就是關於自己手中這塊古玉了吧。只是自己又要如何開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道理他從小就在生活當中明白,自己倘若說出,萬一引火燒身又該如何是好?

正當此時,一陣劇痛從頭頂傳來,墨故淵雙手捂腦,向著身前看去,不知何時那狐離卿已從地上站起,先前正是他一指彈在自己腦門上,此時正怒目圓瞪對著自己喝道「臭小子,年紀輕輕,倒是頗有城府,不過妄自用自己的惡意去揣測他人的善意,這可就不太明智了,先前為救你,我即便負傷仍要救你,且不說我已損失一枚重寶,我真要稀罕你那臭石頭先前趁你昏迷我大可殺人取貨,只是此事事關重大,我才與你慎重相說,你切記不可有任何僥倖!」

狐離卿之言,乾坤郎朗,墨故淵心下聽得緊張不已,許久,深深吸了一口氣,向著狐離卿鞠躬一首,肅然說道「我錯了。」

狐離卿捻須輕笑,微微點頭,目光之中多了些許不明色彩。

星月交輝,月華奔涌,似那九天銀河大江奔流,光彩奪目,在地平線的邊沿,有極光追逐天際,如夢如幻。雲海之中,孤舟隨風搖曳前行,兩老少端坐在里,淺淺細說,任憑風雲拂面,時光荏苒。

兩人交談之後,墨故淵抬首伸展手腳打了一聲哈欠,夜涼,困意漸深。

忽經一處夜幕,突見眾多流星墜落劃過,墨故淵啞然,驚愣望著身邊落滿的流星雨,少年從未見過這般景象,他跑至船前,仰頭望去,眼裡所有的光芒都在那天穹的盡頭,不知為何,他這一刻很想飛到那遙遠的盡頭,那裡似乎有什麼在呼喚自己。

「神仙爺爺,這世界上除了你當真還有其他神仙嗎」墨故淵轉首向著狐離卿問道。

「當然,這天地本有四界,神妖人仙,神族乃是最高位面的主宰,法力無邊,逍遙天外,昔年因禍亂混戰而崩碎繼而導致下三界妖仙人三族同樣陷入戰火之中,當時三界生靈塗炭,失去神界平衡下界的制度,皆是崩潰而去,三界人士人人為了神族所遺留的曠世神物大打出手,那一段歲月不見天日,三界水深火熱,不知死了多少人」狐離卿盤腿而坐,閉眼緩緩說道。

「小時候不聽話娘親總會說些妖魔鬼怪的故事來嚇我,可我從來就沒見過什麼神仙鬼怪的,原來世間上真有那般神異啊,那後來呢?」墨故淵越發好奇。

狐離卿睜眸,雙眼出奇的明亮,向著墨故淵方向看去,卻不是看向那少年,而是少年手中那九龍琉璃玉,狐離卿突然長嘆繼而大笑道「是當時四界當中最後一位神靈,龍神!」

「龍神??」

「不錯,她是當時天地間最後一位神靈,你可知你身上那一塊九龍琉璃玉就是龍神當年隨身佩戴之物么,你小子福緣至深,造化不淺啊」狐離卿伸手指向墨故淵懷中古玉說道。

聞言,墨故淵驚訝獃滯,緩緩舉起手攤開看向自己手中那塊古玉,嘴裡微微輕喃「這便是九龍琉璃玉?」

「龍神名為琉璃,你這石玉也便是由此得來。」

「琉璃...」墨故淵失神喃喃。

「昔年三界動蕩數千年,龍神所在的領域被劍魔破碎,兩人當初交戰多年不見勝負,可她為了蒼生安危,竟是不顧自己當時處境,以一己之力窮盡一身精血演化九龍真身鎮守三界。當時人族自混沌鴻蒙之始大地上便有四口古泉,龍神耗盡神力,再以上古法器伏羲圖,女媧石,蚩尤刀鎮守三處古泉,將妖仙人三界分離封印,這才讓大戰漸漸停歇。」

「啊,那還有一處古泉呢,難不成......」墨故淵忽然想起什麼,驚訝說道。

「不錯,最後一口古泉若要封印則還少了一樣上古法器,便是那軒轅劍了,而當時軒轅劍之屬便是在劍魔手中,龍神當時一身修為在之前為了封印分離三界已是消耗殆盡,與那劍魔交手又如何能取勝奪得軒轅劍呢,可龍神為了黎民蒼生竟是選擇魂飛魄散,自爆肉身與那劍魔同歸於盡,這才讓那軒轅劍落入最後一口古泉當中,只是那軒轅劍被劍魔持守千年,早已心智如一,為了鎮壓其凶性,龍神將自己那九龍琉璃玉寄於軒轅劍柄之上,作為劍穗鎮壓軒轅劍的戾氣」說到此處,狐離卿雙目泛濫,當時年幼,自己所在的仙門所幸在那場大戰中存活了下來,卻也是慘不忍睹。

墨故淵心下波瀾起伏,雖無法想象那場大戰的驚天動地,可也被龍神不顧一切的態度感染,為救三界,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切,這樣的大義天底又有多少,誰又能做到這般無畏?

「神仙爺爺,那劍魔是妖界中人嗎,為何能和龍神一較高下?」墨故淵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這...這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從仙門的古籍里好像記載過那劍魔曾經也是神界領域的人,當時應該叫劍神吧,只是不知為何後來會轉入魔道」狐離卿蹙眉深思緩緩說道。

墨故淵聽的一驚一乍,嘴巴張開不知說些什麼,晃了晃腦袋便坐在一旁不再說話。狐離卿見狀,只當這小少年好奇心罷了,不過那幾千年之前的事情如今在想已是意義不大。

兩人身側,那柄渾身漆黑的軒轅劍靜靜躺在船板上,質樸無奇,虧得它還像把劍的形態,不然看上去就是一塊長的的黑鐵,實在毫無亮點。不過先前墨故淵見過軒轅劍現世之光,打心底不敢小覷這把劍的厲害,何況昔年還在劍魔的手裡。

墨故淵心不在焉靠在船壁上,無心睡眠,更多是想著如何回去,娘親可還在家中等著自己。就在自己出神之際,忽然感覺自己身子從后被人扣住,還未反應,眼前一道刺眼的光芒亮起,墨故淵本能的死死閉上眼睛,心下大顫,以為那玄木已經殺來,可自己身體奈何動彈不得,難不成真是死到臨頭了?

片刻,異樣消失,睜眼望去,墨故淵雲里霧裡。眼前一片延綿無盡的山脈,更有參天大樹錯落在四周大地,不知身在何處。不遠處,狐離卿正微笑看向自己,不知是否錯覺,墨故淵見眼前這位神仙爺爺身體越發的模糊,似乎快要成了透明一般。

「神仙爺爺,你......」

「這裡是昆崙山,你身後便是伏羲圖封印的那口古泉,不過如今封印已毀,人去物空」狐離卿沙啞說道。

墨故淵不明,忽而腦中閃過一絲念頭,驚怕倒地,正欲開口急道卻是被狐離卿罷手止住。

「我答應救你娘,治好她的寒疾,並且讓她百年無憂安康,你可願為我做一事?」

果然如此。墨故淵僵硬在地,低沉著頭看不清臉色,少年緊緊握住拳頭,手中,是那九龍琉璃玉。

「你若不願我也不勉強,這就送你回去。只是如今我修為漸失,受那玄木秘法傷勢過重已是無力為天,可我守護這人間四泉已有千年時光,如今發生這等大事若是不能及時通知我族仙門,怕是日後後患無窮,三界封印被毀,可莫要再走當年路數啊」狐離卿緩緩說道。

許久,墨故淵猛然抬起頭,死死盯住狐離卿,目光涌動,在這漆黑的夜裡猶如冰狼,狐離卿不覺異樣,笑望直指少年內心而道「雖將身死道消,可若要救你生母亦是易如反掌,你無需擔心。先前雲舟之上,我已將我族仙籍黃庭經傳授在你心海之內,你閉眼冥想即可領悟修行,切記,修行之路不可一步登天,循循漸進,不忘初心腳踏實地才是證道根本。」

墨故淵苦笑,卻還是點了點頭,至始至終原來身前之人早已布置安排妥當,自己又如何有其他抉擇?

他不怕死,只希望娘親健康平安。

「我已將所有事情來龍去脈映在這顆鏡石上,若有朝一日你走到仙界,可將此石交給名為霧影宗的仙門,老朽名為狐離卿,霧影宗第八代弟子。」

「是!」

「你身懷九龍脈紋,又有九龍琉璃玉隨身,這等神物切不可輕易示人,一定多加小心防範,妖仙兩界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憂,我傳授你的黃庭經需多加修行,有本事了,才有自保能力。」

狐離卿細細叮囑,將妖仙兩界的大致情況告知墨故淵,墨故淵豎耳聆聽,用心記在腦中,不敢有任何遺忘。許久,只見狐離卿抬首一揮,墨故淵身前正漂浮著兩樣東西,一是那鐵劍,還有一個模樣為袋子的行囊。

「這口古泉我也不知會通向何界,只是若要越界必須持有封印之物,這柄軒轅劍正是關鍵所在,你且帶上,那旁邊乃是老朽根本之物名為乾坤袋,可納萬物異寶,裡面有我餘下的些許防身之物,若有危險,你儘管使出,莫要捨不得,我已解除禁制,稍後你只需滴一血便可融會貫通。」

墨故淵微微點頭,緩緩抬起手向那軒轅劍柄抓去,入手剎那,墨故淵只覺手心一陣暖意,那柄渾身漆黑透亮的劍明明寒意十足,為何自己察覺不到?並未多想,墨故淵一一收拾妥當,立在原地,低著頭,不說話。

「去吧,我在護你最後一程,便返身去落星村救你生母,那邊我自會替你交代清楚」狐離卿揮了揮手嘆道。

然而,墨故淵依舊沒有動作,不知過了多久,狐離卿蹙眉以為這少年是否膽怯反悔之時,只見眼前少年已是雙腿徑直跪了下去,匍匐在地,對著狐離卿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少年身骨滿是傲然。

「神仙爺爺於我有傳業授道之恩,又肯救我娘親性命,故淵不怕死,只願能完成神仙爺爺所託,此番前去,不論生死,皆是故淵心甘情願,無怨無悔」墨故淵站起言罷,獨自轉身向著古泉走去。

身後,狐離卿撫須大笑,竟是想不到此生兵解之際,還有這般暢懷之事,可惜這次行事匆忙,身邊無酒,不得盡興。墨故淵心思伶俐,一身浩然正氣,身懷古物奇能,或許冥冥中自有天意安排。狐離卿看著沒入古泉的墨故淵身影緩緩消散,有些疲憊抬起頭望著天邊泛白破曉,忽然想起一些曾年往事,很多年前,在自己山上的那座宮裡,也有那麼些風華正茂的少年,烈火如歌,滿是希望。

一陣眩暈席捲墨故淵整個大腦,還未待其反應便在古泉之中昏迷過去,隨波陷入而去。

仙界大陸,在一望無垠的巨山之中,雲霧繚繞,有一座恢弘磅礴的宮殿無根盤旋在半空之中,在這座宮殿的最深處,有一老者漂浮在上,獨自望著身前那顆碧綠色的圓珠,目光迷離。忽聽一聲細響,似有什裂開一般,老者詫異望去,那顆碧綠色的圓珠繼而渾身布滿無數裂紋,崩碎落地。

「這...菩提珠怎會突然爆裂!難道.....?快!來人,速去通知老祖」老者神情慌張大喊。

妖界,在深淵地底下的岩漿之中,有熊熊烈焰不斷炸裂,陰森至極,被火光映照的這片空間下,只有虛無黑暗。忽見岩漿翻滾爆漲,熱浪滔天衝起,深淵各處響起一陣鬼哭狼嚎。一雙紅光赤目的雙眼昂頭望向西北方向,這是一條擁有千丈身軀的蟒蛇,渾身金鱗,體表火焰涌動不絕。

「三千年了啊,哈哈哈哈,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深淵,妖魔橫行,桀驁瘋狂充斥著整個地底。

在一片混沌虛空的灰濛空間,沒有天地,沒有光色,只有一面波光粼粼的水鏡懸空漂浮,水鏡不知在此躺了多少個年頭,沒有一絲漣漪波瀾,似乎早已和這片空間融為一體。兀然,如同有人往水裡擲出一顆石子,鏡身表面無端泛起陣陣波紋,泛濫不停。空間波動,有一灰袍憑空出現在水鏡邊沿,獃獃望著鏡身異象,一動不動。

他雙眼渾濁,身影枯槁,佝僂在灰袍之下如同行屍走肉的怪物一般,毫無聲息,灰袍人緩緩坐在邊沿,淚流滿面。而後,這片曾經的神界領域響起這三千年來第一道聲音,溫柔沙啞,亘古萬年。

「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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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御劍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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