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禍從天上來
碩大無比的木製浴池,水面漂著玫瑰花瓣,蒸氣氤氳。赫蘭子夜正泡在水中,他身旁是兩個膚白貌美的女子,兩名女子當中,一個是黑色長發,標緻嫵媚的龍越女子,另一個則是金髮碧眼,竟然是個番邦女子。三人只有臉浮在水面上,他們戲水多時,已經有些累了。
黑髮女子用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水漬,輕聲道:「老爺,那個叫楚樂的小夥子,骨頭可真夠硬的,三天不吃飯,也仍然不肯屈服。奴婢擔心他身上本就有傷,再餓下去就要撐不住了。畢竟老爺是想用這個人的,如果餓死了他,對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處。要不,先把他放出來緩兩天再說?」
赫蘭子夜靠在浴池邊上,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冷哼一聲道:「你們這些女人啊,就是心慈手軟!他若不肯為我所用,那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值得可惜的?一個人,就算他的武功再高,也得能為我所用才行,不肯效忠我們赫蘭家,那就是死罪!死不足惜!」
赫蘭子夜忽然問道:「綺紅,你怎麼想起給楚樂求情了?是不是二小姐的主意?」
被稱作綺紅的年輕女子忽閃著一雙大眼睛,莞爾一笑,稱讚道:「不愧是老爺,這也能猜中!是的,的確是二小姐托我給楚樂求情的。二小姐說,楚樂是她的救命恩人,殺不得的!可她被關在側院,出不來,因此她求我代她向老爺進言,把楚樂放出來。老爺一向最疼二小姐,想必能滿足她這個小小的願望吧?」
赫蘭子夜並沒有睜開眼睛,在鼻子里哼一聲道:「哼,她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還關心別人的事情!我說過,只要那個楚樂服軟了,要錢要女人要官位,他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他!可是如果他不聽我的話,也就別怪我赫蘭子夜心狠手辣!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叫天下人負我!」
綺紅嫵媚一笑,撩起一點兒水在身上,說不盡的風流,「既然老爺不喜歡,那咱們就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只是這幾天老爺不去衙門點卯,只在莊園里玩樂,就不怕那位新來的郡守大人不高興?畢竟他是郡守,不給他面子,不太好吧?」
赫蘭子夜半閉著一雙不大的眼睛,狡黠一笑道:「你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麼?我這總捕頭不在,衙門怎麼做事,誰來破案?那位新郡守不過是個書生,剛到這裡,人生地不熟的,難道那些當值的三班衙役真會聽他的?雖然他帶了百十個騎兵來上任,可是他能派那些騎兵出去辦案嗎?不讓他吃幾天苦頭,他怎麼知道我赫蘭老爺的厲害!」
綺紅抿嘴偷笑道:「還是老爺的手段高明!」
赫蘭子夜得意道:「我在衙門裡,早已經安排下竹竿,細眼等人替我盯著那位新郡守,我雖然人在宅中不動,可是那位新郡守的一舉一動都在我掌握之中!我要他親自來莊上請我,才肯出去。沒有老爺我,他在臨山一天也玩不轉!哼,只要他到咱們莊上來,我還怕他不乖乖就範嗎?」
一直沉默的番邦女子忽然用生硬的龍越官話說道:「老爺,我聽說那個新郡守的跟班能和竹竿打成平手,可見也是會些武功的。他畢竟是個郡守,你如果把他惹惱了,他真的翻了臉,對你恐怕也沒有什麼好處吧?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和他講和,不要鬧矛盾才好!畢竟你們龍越有句話,官大一級壓死人!」
赫蘭子夜在鼻子里笑了一聲,隨意扭了扭脖子道:「娜達麗,你懂得什麼!我們兩個現在較勁,誰先服軟誰就輸!錢太希的跟班雖然能和竹竿打成平手,可是我身邊有四大高手,竹竿只是其中一個。如果這位新郡守不識抬舉,老爺我也不介意多帶幾位高手,去把他打得起不來床!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娜達麗搖頭道:「老爺,恕我直言,我昨天在屋子看書,看到一段詩詞,寫得非常好,我記憶猶新,詩詞裡面說:『軟弱安身之本,剛強惹禍之胎,無爭無競是賢才……』我覺得非常有道理!你和位高權重的上司頂牛,最終吃虧的怕是你喲!服個軟,撤一步,又不丟人!」
赫蘭子夜霍地一下睜開眼睛,怒道:「放屁!在臨山郡,沒有任何人敢不給我赫蘭子夜面子!連軍營里都有我的人馬,一個小小的新任郡守算個屁!我想要架空他,易如反掌!別以為當了郡守就有什麼了不起的,我讓他做郡守,他是郡守,我不讓他做郡守,他就是個屁!」
綺紅和娜達麗對視了一眼,綺紅輕輕搖頭,示意娜達麗不要再說了。娜達麗本是個聰明的女子,一下就明白了綺紅的意思,於是會意的微微一笑,不再言語了。
赫蘭子夜顯然被娜達麗的話激怒了,憤憤道:「只有他來求我,我才肯到衙門去當值!別以為我這個總捕頭只是個吏,就不把我當回事!我就是臨山郡的土皇帝!在這臨山郡,我說一不二,掌握任何人的生死!他錢太希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郡守,算個屁,也配跟我斗?!」
赫蘭子夜又得意道:「十二年前,有一位新郡守不識好歹,給臉不要!當天晚上,我就讓竹竿把他從被窩裡拎出來,裝在竹籠里,帶著幾塊石頭沉到水塘里,沉下去,再提上來。你們猜怎麼樣?反覆幾次,那郡守就嚇尿了!」
說到得意處,赫蘭子夜放聲大笑起來。「從那天開始,他對我言聽計從,不敢提任何的反對意見了!只要他聽我的話,老爺我當然就不會虧待他,金子銀子女人,我都會分些給他。他若不聽我的話,我就弄死他!我雖然只掛著總捕頭的名號,卻行郡守之實!」
綺紅靠了過去,用手輕撫著赫蘭子夜濃密的胸毛,柔聲道:「奴婢知道的,在臨山郡,我們的老爺可是有著『地下郡守』之稱!」
赫蘭子夜笑罵道:「屁話!什麼叫『地下郡守』!是哪個郡守敢不聽我的話,我就把他埋到地下,讓他做不成郡守!你們這些女人哪,頭髮長,見識短,哪知道老爺我的手段!要想在臨山郡的官場混,無論是郡守還是別駕,誰都得看我的臉色!我赫蘭子夜一跺腳,臨山郡都要晃三晃,何況小小的錢太希或是楚樂?」
赫蘭子夜話音未落,外面忽然喊殺聲四起。只聽到雜亂無章的腳步聲,遠遠的還有人喊道:「都圍起來,圍起來!一個都不許放走了!郡守大人有令,誰敢私自放走了一個,就地斬首示眾!」
緊接著,浴室的門咣當一聲被人從外面撞開,管家赫蘭知財從外面闖了進來。赫蘭知財面如土色,早已經顧不得尊卑,跌跌撞撞撲到浴池邊大聲嚷道:「老爺,大事不好了!外兵有上千兵馬,打著臨山營的旗號,把咱們的宅子圍了個水泄不通!說是要活捉您!」
赫蘭子夜大驚,霍地一下從水中站起,忽然想到自己一絲不掛,慌忙扯過來一塊浴袍,胡亂披在身上。赫蘭子夜又驚又怒,氣得渾身顫抖,大聲咆哮道:「什麼?是臨山營的人?去去去,快去把臨山營的管軍校尉滕文炳給我叫來!他娘的,老子一年花無數的銀子養著他,要女人給女人!可他竟然敢背叛我投靠錢太希,真他娘的以為我殺不了他是不是?」
兩個年輕女人嚇得在水中發抖,顧不得春光漏泄,慌忙從浴池中爬出來換衣服。赫蘭子夜騰地從浴池裡跳出,趿拉著拖鞋,兩名侍女慌忙上前,服侍他更衣,赫蘭子夜邊穿衣服邊罵,「反了他了!反了他了!」
赫蘭知財搖頭道:「老爺,帶隊的不是滕校尉,是臨山營的那個副尉段思德。旁邊還有一個大漢,鐵塔一般,就是前幾天和竹竿打平的那個錢順!就是他們兩個帶人殺進莊子里來的!對了,那個錢順身後還有數十騎兵,就是那郡守大人帶來的人馬!」
赫蘭子夜心中雪亮,只氣得渾身發抖,大罵道:「一個個都反了!肯定是那滕文炳出賣了我,叫段思德帶兵來,他躲了起來裝好人!他娘的,別以為我們赫蘭家是好欺負的!知財,你快去後邊,點起家裡的全部護兵,我們上后宅的圍牆防護!我赫蘭子夜怕人暗害我,才造了內宅的大圍牆,沒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場!」
赫蘭知財答應一聲,飛也似的去了。赫蘭子夜看著兩個嚇得花容失色的女人,咬牙切齒道:「他娘的!終日打雁,竟然被雁給啄了眼!錢太希這個乳臭小兒,竟然算計到老爺我的頭上了!嘿嘿,早知道這樣,前幾天老爺我就應該除掉他!這回可真是手軟了!」
綺紅戰戰兢兢道:「老爺,要不奴婢和娜達麗先到夫人那裡去?靜候老爺的佳音?」
赫蘭子夜略一思考,點點頭道:「好!既然這樣,你就帶著她先去找夫人吧!記住,要把地牢里那些人看好,尤其那個叫楚樂的!不行的話,你就親自去勸他,如果他還不從,你就算陪他春宵一度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等老爺我帶人幹掉臨山營的雜碎之後,少不得推一些人上去接管軍營,這個楚樂可堪大用!還有,要把二小姐看好,不要讓她趁亂又逃出去了!」
綺紅躬身道:「是,老爺!奴婢明白了!走,娜達麗,我們去找夫人!」二女一前一後,往大夫人的院子方向去了。
赫蘭子夜在侍女的服侍下蹬上鹿皮靴子,出了屋門,在兵器架上取下一柄鋼刀,往前院方向來,只聽到外面的喊殺聲,愈加大了。赫蘭子夜提著鋼刀,邊走邊獰笑道:「這還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