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隱忍的娘親

「我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說完這話，龍青青站立起來，就要出破廟的時候，尤誠抱住了她，不讓她走。

龍青青頗有些無奈，但知道對於自閉症兒童而言必須順著他們，便沒有掙脫，反而帶著他一起出門。

到了外面一看，好傢夥，他們這一通跑可真是遠啊。

周圍全是高山大樹，只有一面是莊稼地，可那綠油油的一片片玉米還沒有到收穫的季節，只能另想辦法。

好在龍青青是農學出身，她牽著尤誠進了樹林里。

天色一下黑了許多，只能透過零散的陽光摸索。

沒多久，龍青青就發現在一片針葉的覆蓋下，隆起了一個小小的土包，她把針葉扒開，露出的是一個蓋帽有綠色不規則網紋的蘑菇。

在學名上，叫做青頭菇，味道鮮美。

「誠兒，你拿著這個。」

尤誠本來呆站著，聽到這話愣了半晌，最終還是接了過去。

龍青青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以示鼓勵，自己又扯起一把長條野草手腳麻利的編了一個籃子，雖然松垮了點，卻不影響使用。

拿著棍子在樹林里一番尋找，尤城也從一開始的發獃到後來亦步亦趨跟在龍青青後頭。

實打實的跟屁蟲一個。

很快，小小的籃子裝滿了，大部分是叢菇、紅菇、牛肝菌和掃把菌。

雖然樹林還沒走完，但這一籃子也夠吃了，龍青青便帶著尤城出了樹林。

看著破廟，龍青青讓尤城拎著籃子回去，自己則順著那條通往玉米地的路往外走。

路已經很久沒人走了，長滿了雜草，龍青青在雜草里翻找，終於看到了淡紫色的花朵。

刺兒草。

刺兒草的根莖可以用來治療外傷出血，算是一味藥材，叫做小薊，正好對症秦嬌的傷。

想到秦嬌的傷，龍青青就覺得自己的臉疼，那禿頂男人的手勁也實在太大了點，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又走遠了些。

等她回到破廟的時候，屋裡已經燃起了小小的火堆，秦嬌笑著對龍青青說道：

「我剛才整理屋子的時候發現了這個火摺子，青青，你手裡拿的什麼？」

屋裡已經整理得很乾凈了，原本散亂的干茅草歸整成了四四方方的床，擺在乾燥的菩薩像前頭，而拔掉野草空出的位置已經堆上了火堆。

龍青青走了過去，蹲在秦嬌身側，把手裡的小薊遞給秦嬌：

「這是止血的，你耳朵還好嗎？有沒有……」

「沒有，我都挺好的，你別擔心了。」

秦嬌輕輕摸了下受傷的耳朵，眼睛低垂著避開。

龍青青心頭一頓，也不戳破她的謊言，默默的拿過一塊石頭，用帕子包裹住小薊，捶打出汁，又把一片玉米葉疊起來做漏斗模樣，接住汁水。

「你把這喝了，臉側過來。」

綠糊糊的草藥抹在臉上有些冰涼，龍青青一邊抹一邊交代：

「內服外敷會好得快些，夜裡歇息不要壓著耳朵。」

秦嬌點頭應下，目光瞥見龍青青身側那開著粉色花朵，枝幹細長，葉片小小的植物，再看自己女兒的臉，心中深感愧疚，便問：

「這是什麼，消腫用的嗎？」

「寶蓋草，可以用來活血通絡消腫的草藥，」見秦嬌情緒低落，龍青青強打精神，笑著說道：「沒事的，娘，等我抹了葯明日一早便會好的。」

見龍青青說這話很是認真，不似故意安慰，秦嬌便放心許多。

但又覺得不太對勁，疑惑的問道：

「青青，我不記得你學過這些。」

龍青青一怔，但她反應極快，裝作回憶實則快速的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記憶，想了想，問秦嬌：

「娘可還記得尤家有間書屋？我就是在那書屋學到的這些。」

秦嬌點頭，她記得那書屋是在尤家後院的花廳旁邊，收錄了不少雜談書籍，但前年發了一場大火，書屋整個的燒沒了。

「那個男人，」見秦嬌已相信大半，她一頓，還是尷尬的說道：

「爹是糧商起家，早些年我想著多學學，日後爹會看重我們一些，所以除了看書，我有空也會跟家裡莊子上的師傅請教，學到了不少呢。」

她所說這些，書屋已燒毀，莊子那麼多人，幾經流轉，都是無法追究的，日後再做出驚人之舉也可以以此掩飾，不怕戳穿。

再偷偷看了眼秦嬌，她繼續低聲道：

「這些我都不敢告訴你，怕你擔心。」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又真真假假，情深意切。

秦嬌聽下來只覺得自己虧待了女兒，讓她這小小年紀就惦念著要幫家裡做生意，爭取權利。

「是娘的錯，娘對不起你。」

「娘你說的什麼話，哎，你看，我采了這麼多蘑菇，就等著娘你做給我吃呢！」

原主的記憶里，秦嬌做得一手好菜，也正好藉此結束之前的話題。

秦嬌微微嘆口氣，收起心中的那份惆悵和內疚，也不由得欣慰，自己女兒長大了，未來總算有個盼頭。

她嘴角含笑，開始用小竹片刮落蘑菇上的泥土。

她在收拾破廟的時候整理出了一個破桶，爛了半截，但好在還能用，又去接了點山水回來，這會兒正好可以用來清洗。

龍青青則處理起寶蓋草來。

作為農業博士，這些草藥她都認識，但沒有用過，也不知道療效如何，眼下也沒個出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明天我想去今天那地方看看，能找到什麼東西也是好的，娘你說呢？」

「不準去，太危險了，青青，娘不想你冒險。」

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哪有再回去的理兒，秦嬌一想起今日的遭遇就后怕。

龍青青見秦嬌聽到那地方，手上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一下，知道她有陰影，也不強求，只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新鮮的蘑菇在石頭上烤得滋滋作響，即便沒有油鹽，也飄出淡淡的香味。

龍青青又出去了一趟，采了點野生小蔥撒在蘑菇上，更是讓人食慾大開。

「誠兒，你嘗嘗，啊？」

烤熟的第一個小蘑菇龍青青首先夾給了尤誠，彎彎扭扭的筷子一個沒夾穩，咕嚕嚕地就滾進了尤誠的嘴裡。

「啊，燙！」

尤誠站起來抖衣服跳腳，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幹了個蠢事，捂住了嘴。

龍青青和秦嬌見狀，很不客氣的笑出了聲。

尤誠眨巴兩下大眼睛，默默的坐了下來。

三人勉強吃了一頓飯，趁著火堆還沒熄滅，龍青青把采來的驅蚊草給放在火星上。

這方法雖然有煙霧，但在炎炎夏日，蚊蟲實在是多的嚇人，點上驅蚊草能有效驅除蚊子。

夜裡，尤誠睡在最裡頭挨著菩薩像，龍青青則緊挨著秦嬌，她閉著眼睛，中途好幾次聽到秦嬌揉耳朵的聲音。

想來，原主只是挨了一巴掌就沒命了，秦嬌的傷勢必然也不輕，可她不懂醫，身上的銀兩和財物都掉在了那地方。

東西還在原地的可能性極低，她必須得做好準備，儘快掙一筆銀子，帶秦嬌去看病。

清晨，天色亮的早，龍青青輕手輕腳起來，趁著秦嬌還在熟睡，她得去昨日那地方看看。

但她剛出破廟，就聽到身後有聲音。

尤誠傻傻地跟在她後頭。

「你……唉，過來吧！」

龍青青嘆了一口氣，牽過尤誠的手，往樹林里走。

但沒走多遠，她就犯了難。

昨日逃跑一路慌慌張張，除了破廟外的一段路還記得，他們怎麼來到這裡的已經全然忘了。

周圍的環境沒什麼大的區別，便是記憶里的玉米地，也都是千篇一律的綠色。

無奈之下，她只能發泄似的問尤誠：

「誠兒，你還記得咱們來時的路嗎？」

話音剛落，尤誠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