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也許缺乏一點點勇氣
心社那邊的攻勢迅猛,駐留的守軍數量根本不足以抵擋全力進攻的反抗軍。
即使在機械心臟的加持下可以做到悍不畏死地作戰,可面坐擁人數優勢的反抗軍仍舊是勢如破竹地擊潰了官兵的陣線。
晏舒等人趕到時,反抗軍的人正在現場大範圍搜查心臟的藏匿處,等候多時的阡陌看到晏舒趕到,自然也是遵照首領的吩咐把他們幾人領了進去。
富麗堂皇的心社之內是無數台轟鳴著的巨型機關器械,機械心臟的流水線藉由傳送帶在無數功能各異的器械間輾轉。
一處嚴絲合縫的牆壁上,一道設計精巧的暗門已經悄然開啟。
見大殿內見不到首領,幾人索性進了那道暗門。
暗門內的空間比起大殿要狹窄地多,雖然不透光,但是內部的空氣流通做得很好,也就意味著裡面有人生存的可能。
這地方倒是應了段古文,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隨著幾人走過的石板開始自行挪動,眼前封鎖的石門一道道打開,可見這機關術之精巧。
石門之後黑曜石構築的長街通向水晶般空明的幽深行宮,螢火蟲作為可靠的光源在無數發光植物間飛舞,熒光在水晶間反覆映照,最終落在了大殿中央的寬闊王座。
先前在王城已經見過一面的君王落寞地枯坐在王座上,不過樣貌有了些許變化,皮膚病態發白,眼窩深陷,深紅的血絲充斥眼眸,紫紅的血管於周身浮現,神色獃滯。
而他們尋找的反抗軍首領正跪在君王面前。
「這是,怎麼回事?!」
阡陌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此情此景,「心臟呢?為什麼,王會在這裡?你為什麼要向他下跪?」
事實上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經常出現在畫像上的君王,這個奪取她親人心臟的罪魁禍首,她無法理解首領的行為。
不過晏舒卻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哼,我倒是低估你的手藝了,不解釋一下現狀嗎,偉大的工匠,技藝與學識的神明,公輸。」
公輸的名諱擲地有聲,敲打在每個人心頭,他是華夏的先賢之一,將技藝與學識完美結合,創造了縱貫千年不斷迭代的機關術,從而踏上登神長街的工匠始祖。
極具衝擊性的話語震驚了在場的同僚,而被道破了名諱的神
(本章未完,請翻頁)
明佝僂著身子轉了過來。
「呵呵,異國人,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猜的。」
這一老一少就這麼含笑對峙著,不見鋒芒。
「不願吐露嗎,也罷,也罷,事已至此,便告訴你們又何妨。」
原來這公輸也並非一開始就在無憂國,而是響應了無憂國君王的呼喚而來。
無憂國的人幾乎是沒有秘密的,一旦有什麼違法亂紀的嫌疑,只要被問心局抓到取出心臟便可得知詳情,而上層人的秘密卻不是那麼容易發掘的。
上一任君王英年早逝,一概朝政便由年輕君王的母親掌控,而就在她掌權的時候,北方的蠻族大舉入侵,南方的也有外敵來犯,於是這位年輕的母親,做出了令所有人的想不到的決定,她與蠻族首領的幽會舉國皆知,甚至於她還為其誕下子嗣,一時間污言穢語如潮水般向她湧來,可她選擇的路,註定是一意孤行。
蠻族因此停止了攻勢,轉而幫助無憂國解決南方勢力,無憂國內部也有了很大的喘息空間。
終於君王到了即位的年紀,他殺害了母親為蠻王誕下的子嗣,並帶兵直至母親的寢宮。
那個衰朽的女人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已經長大的君王,他手中的長劍沾染著鮮血。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
「來人,把她的心挖出來。」
「不必了,哀家自己動手。」
只見女人從周邊侍衛腰間取出一把長刀,刃向心窩。
「哀家服侍先王,若是他把腿壓在我身上,我會覺得疲憊不堪,可當他把整個身子壓在我身上時,卻並不感到重。」
女人的面容或凄切或緬懷,憔悴的臉上忽見笑意,霎時殷紅四起,香消玉殞,唯有一枚灼心滾燙。
君王冷麵命人譜繪心境,卻見心中之景,乃是昔時君妾情濃,舊年母子相依,過往之景歷歷在目,其中愛戀半分不減。
「若是如此,何故委身於蠻夷!」
君王慟哭,百官俯首,情動天地。
恰逢公輸遊歷,感其心路凄苦,想要給出一些幫助。
「萬千凄苦,皆歸於心,承蒙上仙不棄,願請賜吾輩眾生鐵石心腸,終生不受情惑,不遇念苦,無憂無慮,萬世無情。」
(本章未完,請翻頁)
自此,這不容半點心意的國度橫空出世,戰場上悍不畏死的軍士剿滅了先前虎視眈眈的蠻夷以及南方諸國,無憂之國當為萬世無憂。
「可你的憂愁,為何放不下呢?」
噗通,噗通…
這心跳的源頭,是形容枯槁的君王,是丟了魂的孩子。
這份情愫,公輸不解,眾人亦不解。
是愛,是恨,早就分不清了,嘗過痛苦便不願讓他人也接受痛苦,這便是對嗎?
神明跪拜凡人,他無法完成少年的願望了。
「心,不在這裡。」
君王默默吐出的言語,讓眾人又是一驚。
「怎麼可能?你把他們,你把我家人的心都藏在哪兒了?!說啊!」
阡陌揪住君王衣領,聲嘶力竭,她不管以前的少年經歷過如何凄苦,她只想奪回家人的心臟。
若是沒有心臟,便是神明也回天乏術。
終於全部緣由都已明朗,這也許是一個永遠無法跨越的癥結,這也許只是一段塵封千年的夢囈,但現實必須被道破。
「夠了,阡陌,冷靜點!」
晏舒制止了雨點般打向君王的拳頭。
「其實並不需要心臟,能夠喚醒人們的,只有他們自己,而他們只是跟你們的君王一樣不願面對痛苦罷了。」
晏舒走向杞,眼疾手快的取出杞的機械心臟。
杞先是有些驚訝,忽然又感到胸口一陣灼熱,竟是一枚新的心臟長了出來。
「生活的壓力也好,抉擇的艱難也好,善,惡,心所帶來的痛苦誰都能感受到,一旦有了成為服從程序就能苟活的機械,誰又願意繼續承受痛苦呢?我聽過一段異域的格言,它說啊,那些見識過生活的苦痛仍能勇敢面對的人,才是勇士。也許大家只是不夠勇敢吧。」
反抗君真正要反抗的是君王嗎?並不是。
是問心局嗎?也不是。
他們要反抗的,是跟他們一樣經受著生命苦痛的同胞,是不願面對現實的自己。
夢境化作碎片破裂,遊離的意識被送回考場。
一張張椅子上,應考者目不轉睛地盯著高處由法器形成的影響。
上面的晏舒端詳著機械心臟,道出的一切的謎底,或許這場考試的結果已經不再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