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怎麼回事?」白夜對冬兒沉聲問道。
「沒什麼,多謝先生關心。」冬兒挺著大肚子,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收整一番就打算離去。
「世人皆掃門前雪,誰管他人瓦上霜。」老頭子搖頭晃腦地走了過來。
白夜皺眉:「什麼意思?」
「此人。」老頭子指著白夜提在手裡的男人說道:「去歲與此女訂婚,但後來,此女無故懷孕,此人認定其不守婦道,生性放浪,遂即退婚。」
冬兒與男人沒有說話,這事情在鄉鄰之間已是傳遍了。
「然而此人心術不正,對此女多番調戲,揚言要其為妾,實則是貪圖此女家產。」
「我沒有調戲她!是她勾引我!她......她的那些錢,都是當初我給她的彩禮錢,現在要回來正當合適!」男人叫嚷起來,涉及利益相關,膽氣也大了許多。
「閉嘴!」白夜手臂一抖,將男人的話憋了回去。
「這位大爺,您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冤枉好人吶。」一個婦人走了出來,看似柔弱實則言語帶針,暗暗諷刺。
白夜有些厭惡地看了眼這個女人,穿得倒是不差,只是吊眉眼總顯得有幾分刻薄。
「你又是誰?」
「您手上提著的,正是小婦家掌柜的,您能不能先把他放下來喲,我家掌柜的身體不好,被那個騷狐狸氣得啊。」
婦人轉頭又沖著老頭子嚷:「你又是哪兒掉出來的?聽風就是雨的東西,你知道怎麼回事嘛就胡咧咧!」
罵完老頭子又對白夜說:「那個騷表子騙了我男人不說,我男人也不與她計較,可是那些彩禮總得還回來吧?我家男人心善,我可不傻,三番五次從我家裡偷東西,沒爹沒娘的東西就是沒教養!」
自這個婦人出來后,唇槍舌劍,容不得外人插嘴,寥寥幾語便將事態轉變,白夜心中氣悶,卻又不能一走了之,無奈之下望向老頭子,想聽聽老頭子有什麼說法。
誰料老頭子見白夜看來,兩手一插,在原地閉目養神。
婦人見白夜似無可奈何,理直氣更粗,大聲叫嚷:「大爺喲,您可不能見她長得一副狐媚子臉就覺得她是好人吶,街坊鄰居都能作證的,她本來就沒作工,還帶著兩個拖油瓶的弟弟,若不是仗著我男人當初救濟她的那些錢,她家裡三個能活到現在?」
「是啊,又沒錢一天吃什麼啊。」
「那也不能這麼說,沒男人還懷孕了,說明人家有來錢的路子啊。」
「那倒也是,一晚上一個也能賺些錢了。」
「而且她還念過書,有的人啊,就喜歡這樣的呢,那學生裝一穿,嘖嘖嘖。」
「哈哈哈哈......」
周圍人的鄙視,厭惡,嫌棄與不懷好意的調笑,像一根根利劍,扎得冬兒顫顫巍巍,無法動彈。
白夜突然覺得心裡十分噁心。
面前的這一對夫婦仗著冬兒不會將學堂的事情聲張出去,便百般污衊,使勁兒潑髒水,就為了冬兒用身體換來的那些錢。
誰又會知道,若沒有冬兒,若沒有像冬兒這樣的女子,他們又哪裡來的機會在這裡說三道四。
昨夜的黑霧已經散去了,陽光普照之下卻依然憋悶,白夜想說些什麼,但看著周圍圍攏著的,越來越多的人,只覺得張嘴的力氣也沒有了。
他很想大喊一聲,將昨夜的事情公之於眾,可是看著冬兒趴在地上瘦弱的背影,卻覺得那些話如同千鈞重。
空穴來風的事情,就已經遭受了如此大的惡意,如果真的將真相說出來,難道冬兒,以及更多的冬兒,就能夠生活得很好嗎?就能夠被這些人尊重並照顧嗎?
心中煩悶,受傷的力氣不自覺大了幾分。
被白夜提在手上的男人感覺那鋼箍般的手掌離自己越來越近,拚命地向婦人使眼色。
婦人見狀,思索一番后,突然坐在地上號啕大哭:「沒天理啊!沒王法啊!偷東西的賊抓不住啊!家裡沒錢活不下去了啊!」
一邊說還一邊用眼睛打量著白夜,只要白夜稍有動怒的表情,便要一骨碌站起來,這就是城府。
婦人乾嚎著,手中的男人竭力作出視死如歸的瀟洒模樣,但灰白的嘴唇顫抖不止,這個時代的人,對於武者的恐懼是刻在骨子裡的。
「都讓開讓開!聚在這兒幹什麼呢!」
人群外圍突然傳來幾聲喝罵聲,打斷了婦人的表演。
白夜驚喜地發現,是昨天出現在學堂的此城城主,章自興!
章自興沒有昨晚的謙卑,也沒有面對老夫子和女學生時的愧疚,帶著兩個兵的他氣場十足,用鼻孔瞄了一圈,罵道:「一群刁民!在這兒圍著幹嘛呢!」
「城主啊,求您給小人做主啊!」婦人一頭跪倒在章自興面前,聲淚俱下。
「那個小賤人,騙了我男人的錢不還,還偷我家的東西,城主啊,青天大老爺,求您做主啊!」
白夜突然覺得這一幕就像一場鬧劇,刺眼的陽光也溫暖不了白夜現在的心,只覺得越來越冷。
「誰啊?在古雁城還有這種事?」章自興聲音尖銳且憤怒,像只被踩了翅膀的鴨子,嗖一聲就飆起了高音。
順著婦人的手指看去,章自興發現了跪在地上的冬兒,以及她大著的肚子。
看見冬兒的一瞬間,這隻鴨子就被人掐住了脖子,只能發出嘶嘶的吸氣聲,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你說的,是......她?」章自興伸出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冬兒,向婦人問道。
「是她!就是她!」婦人的聲音更尖銳,一臉惡鬼相,恨不得吃了眼前這個比她年輕比她美麗,哪怕懷孕了也那麼招男人稀罕的女孩兒。
章自興不說話了。
周圍的群眾開始叫嚷。
「絞死她!絞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