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8號套餐
某個紙人忽然說話了,我差點就被嚇得叫出聲。
「年輕人,你想要點什麼?」
循聲望去,我這才發現其實有個活人坐在紙人堆里。
這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婆,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身上穿著一件老式的黑色短襖,裝扮與紙人有些相似,真是虛驚一場。
「我要買東西。」
「香燭紙錢全有,想要什麼自己挑。」
老太婆繼續閉目養神,彷彿根本不關心生意。
我壓低聲音說道:「我想買18號套餐。」
「嗯?」
老太婆半眯著眼睛,仔細把我打量一番。
「年輕人,你剛才說什麼?老了,耳朵有點背,沒太聽清。」
其實此刻我感到很彆扭,這是一家專門售賣喪葬用品的店鋪,又不是飯館或商店,套餐一詞用在這裡屬實有些奇怪。
可是既然沈律師這麼交代,想必肯定不是戲弄,於是我又重複了一遍。
「我要買18號套餐。」
「好些年,沒聽到有人提這句話了,稍等,我去給你拿。」
老太婆步履蹣跚走到貨架旁,用鑰匙打開了底層的櫃門,從裡面取出了一對童男童女還有一匹紙馬,以及一些紙做的金元寶,還有一幢紙紮的房子。
「做完這單,我也該休息了。」老太婆看著空空的柜子感嘆了一句。
「這就是18號套餐?」
望著眼前這些花花綠綠的紙人紙馬,我感到非常意外,本以為18號套餐會是某些神秘物品,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一堆扎紙,我買這些玩意幹什麼?
老太婆瞪了我一眼,說道:「年輕人,是別人叫你來買的吧?其中的緣由我也不便多講,你買就是了。」
既然沈律師寫的清清楚楚,肯定自有道理,沒必要繼續追問。
「多少錢?」
「不要錢。」老太婆把東西裝進塑料袋,遞了過來。
「不要錢?」
我心裡感到困惑,這個位於窮山僻壤的小店平時肯定沒什麼生意,買東西不要錢,不知是怎麼維持生計的。
老太婆很確定的點點頭:「對,18號套餐不要錢,但需要你的幾滴血做定金。」
「需要用血做定金?」我忽然感到有點詭異。
「別擔心,要的不多,幾滴而已,時間不早了,我帶你去燒紙吧。」
老太婆拿了一個紙糊的燈籠走出店鋪,反正沈律師肯定不會害我,既然這是他的安排,我便跟了上去。
老太婆提著燈籠在前走,我默默跟在後面,荒郊野外,兩個人一盞昏暗的燈籠,感覺氣氛有點恐怖。
老太婆帶著我走到了十字路口,路口中間有個紅色的圓圈,圓圈周圍擺著幾塊刻有符咒的青磚。
圈子中央有磚頭壘砌的香爐,裡面有一層燃燒后留下的灰燼,不難看出這是一個簡易的法壇。
老太婆把香爐中的灰燼清理了一下,說道:「把東西拿出來吧。」
我把塑料袋內的紙人、紙馬全部擺在地上,拿紙人的時候,不小心弄破了紙人的嘴角。
老太婆語重心長的說道:「別看這些東西不起眼,一年到頭也做不出幾件,這些材料很不一般,現在沒幾個人懂這種老手藝了,他們賣的紙人和紙馬只不過是純粹的樣子貨,到了那頭用不上,時間差不多了,借你的幾滴血一用。」
用來幹什麼?我一直很想知道答案,可是既然到這一步,也沒必要再繼續追問。
我割破小拇指將血液滴入一個刻有符咒的木盒中,老太婆跪在地上念念有詞,用毛筆蘸著血液給紙人和紙馬點上眼睛,然後把剩餘的血液撒在房子和元寶上。
隨後,老太婆點燃了紙人紙馬和房子元寶,原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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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的天氣忽然起風了,大風彷彿一雙無形的手卷著灰燼四散。
滴血的事情讓我有些顧慮,涼颼颼的冷風吹在身上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可能由於心理因素,我感覺自己好像與某個空間產生了聯繫。
就在我有點跑神的時候,老太婆從衣兜里又掏出一個紙人丟進了火堆,還沒等我看清紙人的模樣,熊熊烈火便將其燒成了灰燼。
「法事結束了,我也可以安心的休息了。」老太婆拍拍膝蓋站了起來。
雖然老太婆剛才多燒了一個紙人,但我並不關心,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還沒有下落。
「我能不能向你打聽一件事?」我問道。
「問吧。」
「你知不知道虎斑監獄在哪?」
「睜大眼睛看看,那不就是虎斑監獄嗎?」老太婆指著對面的山頭說道。
抬頭一看,對面的山頭上隱隱約約有燈光,只是周圍樹木繁茂,因此剛才沒有注意到。
老太婆說虎斑監獄位於山頭,上山的路年久失修很不好走,既然我知道18號套餐,想必也是受了熟人的指點,所以她決定陪我走一段。
路上,我與老太婆簡單的聊了幾句,原來她的扎紙技藝是祖傳,據說清朝虎斑監獄還是義莊的時候,這家扎紙店就存在了。
雖然後來義莊被改成了監獄,但由於扎紙店年代久遠,所以老太婆和老伴不願搬離,反正膝下無子,老伴死後,老太婆決定守著店鋪與其共存亡。
我一直很想打聽關於18號套餐的事情,本來老太婆並不打算告訴我,後來在我的央求下,終於透露了一些信息,其實她也希望有更多人,對傳統扎紙行業有所了解。
燒紙祭奠亡者的風俗,與紙張發明的時間幾乎相同,已有上千年歷史。
家屬用紙做成各種物品燒給亡者,希望能在陰間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所以便產生了扎紙行業。
最初從事扎紙行業的是一些有修為的術士,並不像現在,只是純粹的手藝人。
陰間與陽間一樣,同樣有個龐大的世界,古往今來,死去的人不計其數,想把物品準確無誤的寄給他人,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辦得到。
首先,穿越陰陽間的物品必須經過獻祭,去除附著在物體上的陽氣,使身份轉化為陰物,這樣燃燒過後才能達到陰間。
所以當我不小心把紙人的嘴角撕破的時候,老太婆才會強調這些東西的材料不一般。
除了將物品轉化為陰物外,還需要具備另一個條件,必須得有運送物品的快遞員,老太婆擔任的正是這個角色。
雖然老太婆不是修鍊之人,但起碼咒語和施法的過程還是遵循了傳統技藝,因此有人戲稱,就算到了十八層地獄也能收到祭品,所以這就是18號套餐的由來。
燒紙一般而言分兩種,給別人燒紙是最常見的一種,在墓前燒紙,亡者收到的概率最大。
如果無法親自到墓地燒紙,也可以選擇在十字路口燒,但需要註明死者的姓名以及生辰八字,十字路口通常有鬼差遊盪,他們會將物品送到亡者手中。
人心不古,後來這種方式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演變成了邪門歪道,俗稱催命咒。
施法者在十字路口,把他人的生辰八字與扎紙一起燒掉,另外再祭上幾個鬼差愛吃的水煮雞蛋。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鬼差得到好處后,會急於將物品送到,這樣便會形成一道催命符,大大減少他人的陽壽,使其早日到陰間報到。
第二種燒紙,是自己給自己燒,一些沒有子嗣的人擔心死後無依無靠,生前會採取這種方式,相當於生前燒了,死後用。
我剛才滴血燒紙的方式,就是給自己的東西打上印記,避免被其他孤魂野鬼認領。
聽老太婆這麼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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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有些害怕了,雖然我給自己燒紙不屬於催命咒,但這好像是某種暗示,難道我時日無多,沈律師已經為我想好了身後事?
我問道:「是不是虎斑監獄非常危險?我這次有去無回,所以特地為我準備了這場法事?」
老太婆稍稍沉默了一下,說道:「虎斑監獄確實是虎狼之地,你能不能活著出來,我不知道。不過,你肯定是受了熟人的指點,18號套餐的材料不容易尋找,一輩子做不出來幾件,這是我最後一單生意,燒紙的真相我暫時不能告訴你,你也不必太在意。」
心裡感覺怪怪的,可是既然老太婆不願透露,我也沒有再繼續追問,向前走了十多分鐘后,老太婆停下了腳步。
「上面就是虎斑監獄,山路有些難走,我腿腳不好,就不陪你了。」
順著老太婆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條石板鋪成的小路順著山勢蜿蜒向上,石板上滿是裂紋和青苔,看樣子這條古道已經有些年頭了。
盤旋的山路就像螺紋延伸至山頂,山的頂部是一處岩石峭壁,峭壁上有許多鑿刻出來的石窟。
石窟內有點點燈光,整個石窟就像是坐落于山頂的堡壘,乍一看還以為是名勝古迹,根本無法與監獄聯繫起來。
峭壁底部矗立著一座兩層高的樓房,想必是監獄的辦公樓,峭壁和樓房被外圍的電網封閉的嚴嚴實實,四角還有監視崗樓,給人一種戒備森嚴的感覺。
「年輕人,這個燈籠你留著,盡量在蠟燭燒完前趕到虎斑監獄。」老太婆把手中的燈籠準備遞給我。
「多謝了,下山的路不好走,你留著吧,我有電筒呢。」
我晃了晃手中的電筒,這把電筒也是今早在批發市場買的。
「小伙,聽我的話,走夜路這東西最好用。」
老太婆將燈籠遞給我,我這時發現燈籠上畫了一些符咒,估計有辟邪的作用。
「別猶豫了,拿著吧,最好趁著蠟燭燒完前,走完這條山路。」老太婆叮囑。
「實在太感謝你了,等我辦完事以後,再去答謝你。」我把手電筒遞給了老太婆。
與老太婆道別後,我踏上了盤旋的山路,望著腳下這條歷史不短的古道,我的心裡充滿了疑問。
虎斑監獄的前身是義莊,義莊只是用來停放死屍的地方,即便在古代也不是重要機構,沿山修建這麼一條路很不容易。
為義莊花費如此大的精力,這有點不符合常理,在峭壁上修建石窟更非易事,恐怕這個義莊沒那麼簡單。
我打著燈籠在山路上疾行,古道兩側長滿了鬱鬱蔥蔥的樹木,斑駁的樹影隨風輕擺,「沙沙」聲彷彿有人走動,周圍透著陰森的氣息。
可能是心理作用,越走感覺氣溫越低,這種冷與平時的感覺很不相同,是一種刺骨的陰寒。
這條古道除了陰寒,還有一種讓人懼怕的氣息,感覺好像一直有人盯著我,可是猛然回頭,什麼都沒發現,一種極其壓抑的感覺席捲全身。
大約半個小時后,燈籠的光線漸漸變暗了,這時「沙沙」聲變得清晰起來,風中好像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哭訴聲和慘叫聲,搖曳的樹影也變得猙獰起來,就像是許多恐怖的臉龐,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甚至小跑起來。
終於在燈籠熄滅前,來到了虎斑監獄的門口。
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橫在二十多米高的深牆上,深牆外側布滿了高聳的電網,電網旁邊有個磚砌的小崗亭。
雖然崗亭中有燈光,但外面卻並沒有人值守,照理說應該有人站崗才對,看來虎斑監獄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森嚴。
此時身上已經被汗水濕透,我稍稍緩了口氣,上前敲響了大門。
「開門!開門!」
我提高嗓門,鼓足勇氣大喊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