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年不見
「姐!」
白冶低啞著嗓音喚了一聲。
秦岑默了幾秒,反應遲鈍的扭頭看向身旁坐在矮凳上的白冶。
她的眸光沒有靈氣,看起來有點木訥。
白冶將煙頭丟在腳邊,沉了一口氣,「爺爺說,」白冶頓了頓,臉色陰沉道,「他很遺憾,看不到你成家。」
秦岑心底猝然泛起了酸楚。
老爺子臨走時,還放心不下她?
她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能見著,這將是秦岑這一生永恆的遺憾。
所以,那個夢,是老爺子來看她,對嗎?
秦岑的眼底再次淡起濕氣,雙眼紅腫的她,眼眶子一下就疼了起來,閃爍著晶亮的視線落向老爺子的遺像上。
那熟悉的五官,帶著點笑容,明明就在眼前,卻感覺距離很遙遠,她再也無法在他膝下承歡,也再不能伴他歲月靜好。
「姐!」
白冶垂眸,用腳跟戳了一下地板,磨了磨,他抬眸時,看到秦岑的表情,便住了嘴。
他本來還想說老爺子離開時的心愿,當他發現她的神情有異,他便沒有繼續。
廳堂寂靜,只聽見屋外淅淅瀝瀝的雨滴的嘀嗒聲音。
白冶俯下身,膝蓋頂著手肘,雙手撐著下巴,緩緩閉上了眼。
他心底的悲痛,一點也不比秦岑少。
兩人偶爾交流了一句,隔半個小時,燒點紙錢...
屋裡瀰漫著煙火味。
夜裡微涼,清風徐來,引得她打了個寒顫,秦岑戳了戳手,點燃一根煙,頹靡的抽著。
白冶出了廳堂,隔了一小會兒,回來時,手裡捏著一條薄毯子,披在秦岑的肩頭。
秦岑抬眸,望著他白皙的俊顏上,眼底泛著紅血絲。
他也沒休息好。
秦岑低喃出聲,「你去睡一會。」
白冶沒有回應,只是繞過她的身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的手指敲了敲膝蓋,問了一句,「姐,機場...你怎麼會跟江盡待一塊?」
江盡?!!!
秦岑抬眸,渾身一顫,坐直了身體,搖頭晃腦。
白冶看著她一臉茫然,臉色還有點泛著白,眼神閃過一瞬驚悚。他便沒繼續往下問。
他姐挺怵江盡那人,應該不會跟他深交,可能只是湊巧他回國的日子跟秦岑回江都的日子,撞上而已。
秦岑沉默。
白冶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隔一會按一下,隔一會摁一下。
寂靜的廳堂里,只剩打火機的啪嗒聲,偶有響起。
...
隔天,秦岑剛睡兩三個小時。
白沁一家也從國外趕回。
白沁哭得呼天搶地,哀嚎聲,凄涼又尖銳,秦岑被哭聲驚擾了,她揉了揉眼,洗了一把臉,拉開房門時,正巧,白冶也拖著困頓的面容走出房間。
姐弟倆一前一後的來到了廳堂,小姨哭得撕心裂肺,被小姨父斯特抱在懷裡安慰著,白瀲雙眼紅腫又濕潤的坐在椅子上傷感。
白湮身旁的混血美女低聲抽泣著,站在一旁抹著眼淚。
她是白沁的女兒,名叫alice,中英混血。
她感觸的擦淚間,看到了秦岑的身影,嘴角一勾,淡著一抹笑,喚了一聲,「ada!」
她嫌少回國內,與老爺子的感情自然不及秦岑深,悲傷只是有點感觸。
秦岑漠著一張臉,頷首,算是打了招呼,她那雙深棕色的瞳眸顯得有些寂寥,眸光沒了往日里的神采奕奕,渾身盡顯哀傷的情緒。
alice悻悻的聳了聳肩,淡藍色的瞳眸煞是好看。
白冶與秦岑默著臉,跪在了靈堂邊,繼續守靈,燒紙錢。
白沁悲痛萬分道,「alice,去跪著。」她淚眼朦朧的指著秦岑與白冶的方向,吩咐。
她自幼在國外,雖然國語說得極溜,但她不太能理解國內的習俗。
她不是很樂意的撅了嘴,感受到白沁表情里的怒,才不情不願的蹲在兩人身旁,加入燒紙錢。
屋外的傭人跑到白瀲與白湮的身旁說了一句什麼,白湮便匆匆走了出去。
隔了一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哀嘆聲在堂廳里響起。
隨即而至,江家來了人,幾人著裝整齊嚴謹,統一的黑衣黑褲,莊重的站在靈堂里,燃香,獻花,鞠躬,慰問...
秦岑與白冶跪著,垂著頭,彎了腰,回禮。
alice驚呼一聲,「歐買噶!好漂亮的男人...」
整個廳堂里的人,倒吸一口冷氣,窒息感甚濃,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她。
秦岑的臉色一沉,抬眸撇了她一眼,隨即,雙手攥緊紙錢,磨了磨牙。
眾人皆為震驚的盯著她。
在這種沉悶,悲痛,莊重又肅靜的靈堂里,她怎能口出狂言?
白沁氣結,抬手一巴掌扇在alice臉上,怒喝一聲,「getout!」
alice捂住火辣辣的臉頰,憤怒中帶著羞愧,跑出了屋外。
廳堂里沉寂了片刻,最先出聲的是江琛,他低沉的嗓音響起,說了幾個字:「逝者已矣,節哀!」
江武垂著頭,走到白瀲身旁,攔住白瀲的肩頭,「抱歉,我回來晚了!」嗓音渾厚,但情緒有點低落。
...
秦岑不太關注他們之間的談話,默默的垂著頭,一聲不吭。
一道沉悶的腳步聲靠近,一雙噌亮的黑色皮鞋入了眼,鞋面乾淨。
白冶抬了頭,看向黑皮鞋的本尊,心底暗暗乍舌,他,怎麼也來了?
江盡沉默的蹲下,默了兩秒,伸手扯了下秦岑手中的紙錢。
秦岑眉心一怵,掀了掀眼皮,看向對面的人。
四目對視。
他的表情很淡,看不出情緒起伏。他的眼底深邃幽寂,無波無瀾。
她的雙眼紅腫,眼底透著血絲。面容憔悴,宛若一朵凋零的花,讓人莫名心疼。
江盡捏著紙錢的指尖微顫了一下,眼皮垂下,遮住了眼底閃過那一瞬稍縱即逝的憐惜之情。
秦岑愣了幾秒,似乎認出了他,她驚顫的鬆了手,下意識往白冶的身旁靠了一下。
他將她的舉動盡收眼底,江盡攥著紙錢的手,微微一緊,莫名就有些氣。
十年不見,她還是怕他。
一如既往的恐懼,未減。
她毫無根據怕他,不知緣由。她對他,向來是唯恐避之不及。
這讓他很是苦惱與憤恨。
江盡壓住心底的火氣,渾身淡起一股寒意,蹲在火盆邊,撒了幾下紙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