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天台派對

「媽。。。」

陳小雲的腦海里狠狠地震蕩著，那一下下伴隨著自己加速的心跳，在她的腦袋裡推波助瀾般的震出了一陣海嘯，一瞬間的滔天巨浪過後，留下了一片死寂，荒蕪得只能從乾枯的喉嚨里擠出了一個字：「媽。。。」

她以為自己會淚崩滿面，四肢和五官卻逐漸在目睹母親的背影消失后僵直麻木，沒有眼淚，只有自己行屍走肉般的身軀，任憑雙腳如鉛般的固定在水泥地上。

一瞬間，不知道是誰的力量拉扯著她，在自己即將停止的心跳上，重重的敲了一下，就像心電圖的直線重回了波折。她側過頭，從布滿蒸汽的面罩里看見了李於，他拽著她朝著停機坪的鋼筋樓梯跑去，那如鉛般的雙腳，機械的運動著，她看見了一側的博康，看見了沖在前頭的黃隊長。

她的耳朵突然像默片發聲一樣的剎時轟鳴，鼓噪耳膜，奪回了聽力，她抬頭望著空中盤旋的巨大黑影，那直升飛機就懸停在頭頂上。

直升飛機來了。。。

已經攀上了停機坪頂端的曼龍，他抬頭看著這架軍綠色，就在他的頭頂上空，槳葉刮出了陣陣大風，他不得不站穩自己的腳跟，小心翼翼的背著身上的昏迷的妹妹。他回頭從上朝下望去，黃隊長一行人正在快速的朝著樓梯接近。

突然，嘭的一聲，那扇被陳小雲母親親手關上的鐵門被狠狠地撞開，從門裡湧出了前仆後繼的感染者，因為狹小的門框限制，它們像一堆爛肉一樣互相擁擠磕絆而癱在了地上，那一個個碩大的腦袋就像這堆肉球里的疙瘩一樣，顯眼噁心，滿目驚悚。它們正想艱難支棱起身軀，卻被後面趕來的感染者踩在了腳下，於是因為重心不穩，又像多米若骨牌一樣，摔倒一片，又連滾帶爬的奮力朝著停機坪前進。

他們應該慶幸這些感染者只是屍菌中的一種，碩大的腦袋決定了它們從地上站起來的時間，並不會太快。

「這裡是山泉水7號，看來這裡似乎遇到了棘手的問題，在當時的衛星地圖裡顯示，並沒有這一段。。。看來這裡要開一場PARTTY，聽到我說話了嗎？黃隊長？」

黃隊長的耳麥里傳來了機長略選沙啞的聲音，隨著這一聲揶揄，還有幾聲不合時宜的笑聲。

「聽見了，我們正在朝著停機坪撤離。」他回答道。

「那一堆堆躺在地上的是什麼？」機長問道：「該不會是你們的人吧，我可裝不了那麼多。」

黃隊長的耳麥里又傳來那不合時宜的笑聲，他沒有心情和這個未曾謀面的人開玩笑。

陳小雲想要停下腳步，但是李於卻架著他朝著樓梯攀爬而上，她數次回頭，看著那一堆從地上慢慢站起的肉堆，卻只有一個和它們中的任何人都不一樣，黏著紅褐色污漬的白色松垮的防護服。。。

媽。。。

她一手抓住了欄杆，那力道讓李於朝前的步伐停了下來。

「小雲，我們必須離開。」李於說道，他朝著下方看去，那些大頭感染者已經站起了身子，扭曲的五官正在抬頭仰望著他們。

「該死。。。」

黃隊長也回過頭，連同博康一起，舉起了手中的武器，那些搖頭晃腦朝著他們飛奔而來的大頭，勢必阻止在停機坪的樓梯下方。

子彈聲響起，一陣陣的紅霧騰空而起，裂開腦袋的大頭，搖晃了幾步，躺在了水泥地上。

「小雲。。。」李於拉著她，但是她換成了雙手抓住了欄杆。

「我媽。。。我媽還在下面呢。」她終於淚流滿臉，暈糊了面罩。

那個在屍堆里站起的穿著白色防護服的感染者，突然俯伏在地，咆哮一聲，四肢並用的飛奔而來，它的速度區別於那些搖頭晃腦面目可猙的大頭感染者，青紫色乾枯的面容下，紅色的瞳孔，暴躁嘶吼著齜牙咧嘴。

它的行動迅速，正當它撲倒了鐵梯子前端。

嘭嘭。。。靠著欄杆握槍俯身向下朝著老太太扣動了手裡的扳機，子彈撕扯著她白色的防護服，也撕扯著它的腦袋殼，它四肢扭曲地躺在了地上。

媽。。。

陳小雲抬頭越過李於，看向了黃隊長，但黃隊長的眼神沒有和小雲有過一次交流。

「你們先撤！」黃隊長吼了一聲：「這些爬起來的東西我拖延一會，不能讓他們靠近樓梯。」

李於拉著陳小雲越過了黃隊長，黃隊長的槍管瞄準著那些從地上爬起來，正朝著樓梯口跑來的大頭。

那目標很顯眼，是一個天然的靶心，只要爆了頭，大頭也就失去了行動力。

子彈叮叮噹噹的敲在了鐵梯上，掉落在水泥地里。他以為自己已經爭取了足夠的時間，正準備收起手裡的槍時。

有一群感染者瘋狂的從那道小門裡涌了出來。

停機坪地上的曼龍看著驚心動魄的這一幕，他不知道這棟樓里究竟有多少像這樣的感染者蘇醒，沿著同樣的步伐來到這裡，就像是一根導火索，點燃了一枚，就引爆了所有。

震耳欲聾的聲響穿過了面罩，侵入了耳膜，原本該降落的直升飛機卻依舊懸停在空中，只是這次，兩側外掛的航炮閃著耀眼的火光，噠噠噠噠的朝著那扇門掃射。

血液，咆哮，灰塵，紅霧。。。

幾分鐘過後，徒留旋漿的轟鳴聲，天台上那一地排成直線的碎肉，點綴著一片瀰漫的紅霧，直升飛機的機輪著地，曼龍感覺到雙腳接觸的地面在微微的震動著，一聲不安的金屬異響從某個鋼筋處傳來過來。

紅霧也瀰漫到了停機坪上空，螺旋漿的風力讓它們朝著兩側擴散，在中間形成了一個清晰的空曠區域，然而，那些紅霧又如同知道風的軌跡，在螺旋漿上空盤旋成一個漏斗狀。

「這個紅霧不是好灶頭，如果你們不快點的話，這東西可能會腐蝕我的槳葉機械。」機長開口說道：「還有更壞的消息，我剛收到通知，一片水母雲正在從西南方朝著這裡靠近。」

黃隊長望著眼前一片紅霧，他清楚的聽見了耳麥里機長的話語，他收起了槍，沿著樓梯而上。

他看見了李於和博康他們，他們兩個扶著陳小雲，還有幾步就登到了頂。

但此刻，停機坪瞬間響起了一陣怪異的金屬聲，而那聲音尖銳，幾乎蓋住了螺旋漿盤旋的轟鳴聲。

兩側的鐵欄杆似乎在共振的發出了金屬的共鳴聲，黃隊長只覺得腳下的鋼筋梯子正在隨著螺旋漿的轟鳴震動著，似乎有金屬掉落在水泥地上的聲音，透著腳下的縫隙，卻只能看見紅霧。

整個停機平台都在震動，彷彿承受著一架和自己重量相悖的直升飛機。

哐當一聲。

通往停機坪頂部的最後幾步鐵梯子，先是從欄杆處分離開始，幾秒后，在李於和博康的跟前，硬生生的落在了下方的紅霧中，斷了他們向上的道路。

直升飛機的艙門打開，那是一個全副武裝的CM隊員，帶著防毒面罩，遮得嚴嚴實實，他朝著站在一側曼龍比劃了手勢，曼龍背著曼莉朝著直升飛機快步的跑去。

「這是我妹妹。。。曼莉。。。」曼龍轉過了身子，好讓自己背對著這個營救自己的CM隊員，他用力的開口，希望自己的聲音能穿過轟鳴聲抵達這個帶著面罩的CM隊員的耳朵里。

那個隊員扶住了背在他身上的曼莉，曼龍這才轉過身來，扶住了妹妹的雙腿，把她托上了直升飛機的艙位里，他喊著：「這是我妹妹曼莉。」

那人點了點頭，指著躺在機艙里的女人，她的防護服上用水筆寫著古曼莉的姓名，他比劃手勢明白自己聽懂他的意思。

他伸出了手，曼龍正想搭上去的時候，一陣巨響，伴隨著嘎吱一聲，直升飛機的平台突然朝著曼龍自己這一側傾斜過來。

曼龍腳跟不穩倒在了地上，直升飛機的機位朝著他這一側滑動了軌跡，那斜切的螺旋漿彷彿失去了對風的掌控性，它突然抬起了身子，曼龍看著直升飛機的輪子搖晃著抬離了地面。

曼莉因為傾斜的力道，從機艙里滑了出來，然而，就當她要滑出機倉，那個CM隊員一把拉住了她。

「救我妹妹。。。」曼龍不知道自己的嘶吼，他能不能聽見。

平台的傾斜，讓黃隊長一行三人在鐵梯那朝著欄杆落去，紅霧瀰漫的間隙，黃隊長看見了下方並不是天台的屋頂，而是十幾層樓高的地面，若不是還有眼前這個欄杆擋住，他們可能會掉下去。

李於一手抓著鋼筋，一手拉著陳小雲。

「該死。。。」黃隊長的耳麥里傳來了機長的咆哮：「這該死的平台在傾斜。不要告訴我這是用火柴架子搭起來的裝飾品，我可不會眼花看不清那綠色地面上的最高限重標誌，等等。。。我好像看見了，我的左側機頭下方。。。有什麼東西。。。」

越發轟鳴的引擎，頭頂的越加強勁的氣流，為了擺脫地面效應，直升飛機加大功率陡然升空。

「左側機頭下方？」黃隊長不知道頂上的機頭朝著哪個方向，但是他本能朝著傾斜的方向朝著下方看去。突然一根紅色的絲線從紅色的迷霧中噴射而來，接著又是幾根，有細如絲，有粗如麻繩，它們毫無規則的纏繞在他緊握著的欄杆邊上，那個距離，差點要了他的命。

那是一串串黏糊糊的紅色的透明的互相糾纏的絲狀物，當它纏繞住小肘粗般的鐵欄杆時，從那接觸面里開枝散葉，無數的菌絲瘋狂附著，所接觸到的金屬，開始冒著泡，彷彿發出了絲絲的腐蝕聲。

黃隊長急忙鬆開了握住欄杆的手，正當他鬆開的那一瞬間，眼前的欄杆從他的鼻子下被硬生生的扯了下去，緊接著，又是一串菌絲從下方射出，在黃隊長的眼皮下，粘附到了他耳邊的鋼筋上。

「隊長！」李於和博康從上方撤了下來：「直升飛機升空了，平台好像不穩固，我們需要往下撤離。」

「有東西想把這個平台拆了。。。」黃隊長指著下方紅霧之間：「那裡有東西串出來，這裡不能久留。」

「是那些紅絲？和我們大樓里見到的一樣？」李於也看見了，如果不仔細分辨，他可能看不見腳下后側的鋼筋大部分已經被紅色的絲線纏繞。

「是不是被直升飛機的轟鳴聲吸引而來？」博康一手拽著自己傾斜的身軀，一手緊緊的握著槍。

「有可能，不管它力氣有多大。。。」黃隊長回想著剛才被輕易拉扯而開的欄杆：「那些菌絲能夠腐蝕金屬，融化它們並不奇怪。。。也許基座早在最初那幾個大頭在底下爆頭的時候，就已經腐蝕過了一遍。」他回頭看著自己的頭頂，已經傾斜30度，沿著這些鋼筋結構爬到停機坪頂部不算難事，但是直升飛機已經升上了半空。

「往下撤，走那裡！」黃隊長透過鋼筋的縫隙，指著一側，那個天台一側的機房。

「隊長。。。在那裡！」博康也指著下方，也就是對面樓的牆壁外側：「隊長，所有菌絲彙集的地方。」

只見，天台外側的牆壁，紅霧縹緲過後，若隱若現一團紅色的肉球，那肉球是無數根菌絲蠕動形成的團，在這個紅色肉堆里一個模糊的人形身影被緊緊的裹住，它露出了半張臉孔，紅色的眼睛正在注視著他們。

「是市長。。。不對，應該叫紅霧夫人。。。它不是跳下去了嗎？我親眼看見，怎麼黏在對面牆壁上？」

「就那一小點的臉孔你們也能認出來？」

黃隊長舉起了槍，準星朝著她的腦袋，噠噠幾槍，隨著子彈撕裂她的腦袋，那團肉球就像裹了無數粉塵的棉球被用力怕打一樣，紅色的霧氣頓時鋪天蓋地。

金屬嘎吱的聲音更加明顯，隨著那些纏繞的菌絲收縮，平台越加傾斜，搖搖欲墜。那些原本支撐的基座，因為之前大頭分泌物感染部分底柱，更加脆弱。

「真的是這團肉球乾的事情。」黃隊長緊緊抓住了身後的鋼架，他側頭俯身朝著天台看去，至少一排的血肉模糊的感染者屍體行進的軌跡分明，兩側平台的水泥地依然有安全的空間。

「拉著我的手。」李於拉著陳小云：「我們必須得靠自己了，現在，我們得朝下撤離了。」

「你們當心那東西飄來的菌絲。」黃隊長提醒道。

四個人沿著鐵梯又回到了天台上，腳步還沒有站穩，那紅霧中突然噴射出了無數的菌絲，它們牢牢的攀附在已經傾斜的平台上，這個角度看過去，就像對面天台編織而成的一道蜘蛛網。

「這裡是山泉水7號，黃隊長，原諒我不得不取消這次任務，你們得前進到翡翠公園那，那裡有秘密撤離的安置點，會是你們離開的機會。順便告訴你們，水母雲即將抵達，如果我是你們就找地方先躲起來。。。後會有期。」

「收到。。。」黃隊長看著李於他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把曼龍和曼莉安全送達。」

「我這裡只有一個人，哦。。。是個女人。。。」機長沙啞的嗓音回答：「這次任務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她是你們要找的人。。。」黃隊長抬頭看著天空的直升飛機，然後目光落在了傾斜的停機坪上，他朝前走了一步，望著直升飛機停機坪的頂端。

「曼莉在直升飛機里，曼龍還在上面。」他說道。

又是無數的菌絲飛撲到了停機坪的一側，伴隨著鋼筋落地震耳欲聾的聲響，平台又朝著右側更加傾斜。

「這樣下去，這些鋼筋不穩，支撐不了上面的鋼筋水泥平台。」黃隊長擔憂的說著：「如果曼龍還在上面的話。」

「這小子，動作為什麼不快一點呢？他明明就跑在最前面，而且上去了。。。還有她妹妹呢？」博康問道。

「曼莉在直升飛機里，至少她一個人上去了。」黃隊長說道。

「我看不到他。。。」博康說道。

「我看見他了，他在那裡，站在那裡！」李於指著頂上的人。

黃隊長朝著那裡看去，那身白色防護服一定就是曼龍了，顯然曼龍趴在邊緣，也看見了站在平台上的他們，只見曼龍見到了他們的身影后，便開始趴在了平台的邊緣，然後雙腳搭在鋼筋上，他正準備爬下來。

這時候，紅霧掩蓋了他們的視線。

「至少這個小子看見我們了。」黃隊長說道：「他應該也留意到了那些紅色的菌絲。」

「很難不看見。。。」李於說道：「我想起來了一個超級英雄，在兩棟樓間架起了蜘蛛網，這個網還很紅，也很顯眼。。。」

「網紅？」博康脫口而出。

「生死關頭，可以不要那麼幽默嗎？」李於說道。

「但是如果加上紅霧呢？」黃隊長說道：「那這些網是不是就不顯眼了。。。別說這些了，這些菌絲也算固定住了，要不這個角度早就塌了，希望他這次動作能夠快點，他下來后，我們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先離開這個鬼地方。」

「啊。。。」博康抬頭看著頭頂前方的直升飛機：「就這麼走了。。。」

而此時，那一側黏在天台下方外側牆壁上肉堆隱隱的又顯現了出來，模糊中，那些菌絲抽離了肉堆，一個人影從肉堆里被撤了出來，就像一個被剝了皮的血淋淋的人，無數的菌絲穿插在它的軀體里，帶著它從天台的一側沿著菌絲的軌跡升到了停機坪的半空之中。

而此時，已經攀爬而下在一層樓梯處的曼龍停下了腳步。

因為他的面前，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正瞪著雙眼靠近它，所有的菌絲突然開始蠕動蔓延，它們就像瞬間能夠長大的植物一樣，順著鋼筋蔓延散葉，所有的方向都朝著曼龍靠近。

紅色開始漸漸填滿了褐色鋼筋的每一個角落，原本傾斜的平台似乎更加平穩，菌絲能拖垮它，也能撐住它。

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孔啊。。。

曼龍背靠在了鋼筋上，紅色的菌絲正在一點一點的侵襲著向他靠攏，曼龍盯著這個從對面樓里掛絲而來的人影，這個人形也盯著曼龍，菌絲從它的背部撐起輻射到了周邊的菌絲上，曼龍紅著眼眶，他認出了眼前的感染者。

「至少，我答應過你，要把妹妹救出來。。。」他抹去了眼淚：「我也算做到了。。。」

這具紅色的人形被菌絲拖曳著慢慢的靠近他，那蔓延至腐朽的菌絲也跟著它的靠近朝著曼龍逼近，曼龍的餘光看著自己周圍的欄杆和鋼條，那褐色的銹跡開始爬滿了紅色的菌絲。

他知道自己躲不過了，與其如此，他更願意接受另外一種方式，他朝著自己站著的欄杆下看去，十幾層樓，再痛也不會比變成感染者強。

「對不起了。。。」他哽咽著，正準備在菌絲靠近的那刻鬆開雙手：「我不想成為你這個樣子。。。」

子彈的聲響在他的耳邊響起，曼龍側頭望著下方，黃隊長，博康，還有李於舉著槍朝著懸在兩樓間的紅霧夫人射擊。

子彈的確撕扯了它，菌絲也因為它而消退，那原本即將吞沒曼龍的菌絲瞬間退後了。子彈噠噠噠的響著，紅霧夫人嘶吼著被子彈撕扯著，只剩下半邊身子掛在了菌絲上，搖搖欲墜。

「曼龍，還不快點下來。」黃隊長吼道。

曼龍站直了身子，他茫然的看著四周，他撿了一條命回來，那些原本即將覆蓋的紅色菌絲已經退去部分，他看了一眼曾經深愛的親人，如今面目全非的只剩下半個身子墜在空中，掛在菌絲上。

隨著菌絲退去，震耳欲聾的金屬嘎吱聲，讓直升飛機平台的水泥立面坍塌了部分。

對面那團肉球咕嚕嚕的冒著紅色粘液，從裡面抽出了蠕蟲一樣蠕動的菌絲，然後輕飄飄的立在空中，朝著殘缺的軀體飄去，菌絲互相纏繞，穿過了這個半個軀體的紅霧夫人，那個血肉模糊的女人又恢復了原樣。

只是這次，她轉過了腦袋，紅色瞳孔盯著天台上朝著它開槍的黃隊長一行人，菌絲開始向下攀延，順著天台的水泥地，如同潑出來的水一樣，直抵黃隊長一行人的腳跟。

三人一邊後退一邊朝著那個恢復人形的紅霧夫人射擊，然而，開了幾槍后，隨著子彈撕裂紅霧夫人，它瞬間化成了無數菌絲消失在空中，融入了紅色的菌網中。

「沒了？」博康放下了槍，然而腳下蔓延而來的屍菌菌絲卻沒有停止過。

「人呢？」四個人在天台的距離有限，左側是大頭感染者的屍體堆，只有右側能夠立足，而紅色菌絲蔓延而來，把他們朝著直角天台邊緣逼近。

漸漸地，眼前那鋪地而來的紅色菌絲，慢慢的鼓起，菌絲之間互相扭曲，化成了一個菌絲組成的人形，並在菌絲的擴散中，把人形朝著他們四人推動。

三人聚焦了槍管，朝著那菌絲開槍，它化成了血水，又融合到菌絲中，而這次，在他們的腳跟不遠，再次匯聚成人形。

四人已經被逼至牆角邊緣，身後就是十幾樓的高度，但即使這樣，他們也要用光身上所有的子彈。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再次逼近，黑影從黃隊長一行頭上側飛著盤旋而過。

那機身上山泉水7號的標誌也能看得清晰。

「我忘記了，剛剛說到了一半，我就說平台傾斜肯定不是計算或者操作失誤。。。你們最好趴下來，或者擁抱在一起，好好享受這次PARTTY。。。順便說一下，咱們得和水母雲賽跑了。。。」

說完，兩側外掛的航炮咻的一聲，拖著一條長尾，2枚反坦導彈落在兩樓之間，對樓的天台牆壁上，擊穿那個紅色肉球和附掛著的牆壁，落到了背後的房間里。

隨著一陣轟鳴，火焰蹦出了石塊，帶出了粉塵和黑煙，撕裂了那團紅色肉堆。連帶著震耳欲聾的轟鳴和玻璃碎片的爆破聲。

天台都在震動，彷彿這棟大樓隨時都可能坍塌，樓下汽車的防盜警鳴，在幾分鐘后，所有的吵雜歸於平靜。

眼前菌絲蔓延彙集而成的人影突然消散而去，那菌絲如何鋪天蓋地的襲來，現在就如何鋪天蓋地的枯萎，四人蹲在地上護著腦袋，當他們抬起頭的時候，直升飛機平台已經成了一堆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