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江湖鹿影

「邢老鬼，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江湖大嗎？有多大？天下第一會是終歸之處嗎？」

「你這是一個問題？唉……」

邢老鬼嘆息片刻，指著眼前的溪谷連山，淡淡說道：

「不歸！你可曾見過死水！」

「死水？不是說有『死水一潭』嗎？」

「那你見過沒有？」

陳俊燚聞言一愣，好像真沒有。

他試了試，運用自己所學到的遁法，截住了一片清潭，觀察了起來。

水面有著微光。

風會吹過，漣漪陣陣泛起。

呲！呲！

有一隻螞蟻爬到了水邊，來喝水的？

有一片葉子，飄零而至。

「我想應該沒有死水！」

陳俊燚肯定的說道。

堪破生死關的他，明悟了些什麼。

無心的，他結了遁甲，水又回復到了那條溪流之中。

然而，未曾想到的一幕發生了。

那爬到水邊來喝水的螞蟻，乘上了那片飄零至此的樹葉，隨著溪流，快速向下流走而去。

陳俊燚心下大驚，俯衝了過去。

邢老鬼拉住了他，沉聲問道:

「你在害怕什麼？」

陳俊燚掙扎著，掙開了，眨眼間閃身抄手截住了那片葉子，他把葉子很輕的放在了遠離溪流的草地上。

他看著螞蟻又爬走了。

那螞蟻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悠哉的尋找起食物來。

「小子！翅膀硬了？敢不回師父話了。」

邢老鬼拍了他腦袋一下，不滿的罵道。

「不是，師父，我剛剛好像看到了天涯海角？」

「哦？天涯海角？你怎麼看到的？」

邢永浩饒有興趣的問道。

「若那螞蟻乘著那葉扁舟，就會到了吧。」

陳俊燚眼神迷離的說道。

「那是好事？還是壞事？」

邢永浩接著問道。

「好？壞？我不知道！」

「那你剛剛那麼緊張的衝過去幹嘛？」

邢老鬼很會聊天的刨根問底道。

陳俊燚愣怔了，這一開始好像是自己有問題要問，怎麼反而被這老鬼逮著問了起來？

他想要回答，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良久之後，他才回道:

「天涯海角悲涼地，一個人去的話，可能會很凄涼！」

邢永浩看著雲天，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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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似是沒有了問下去的興趣。

此間少年、老者，看著溪水縈縈的天那邊，雲下無邊無際的湖泊，以及那中間平林漠漠處，熱火朝天的大興土木的竹門鎮，都沒有了話語。

凄涼、落寞！

天涯、海角！

天下、逐鹿！

這些關他們什麼事呢？！

這些又關蒼生什麼事呢！？

……

「江湖的波濤永遠都不會停歇。

就如同天上的風雲永遠不會停留。

天涯海角沒有人真正到過！

蒼生俱都不知道天地真正的大小！

若乘上了一葉不知會到達何處的扁舟，

那希望樂土會在彼岸花開處，

等待漂泊已久的你。」

這段話，是陳俊燚後來自己銘記在心的。

因為，那一葉扁舟上的螞蟻，如若陳俊燚不把它撿回來，它就會遁出它的天地。

而所謂的江湖，對那一葉扁舟上的螞蟻來說，就是所謂的不歸路。

……

而陳俊燚不知道的是，邢老鬼為什麼一開始要拉住他。

在害怕什麼？

害怕江湖的天涯海角？

還是害怕那一段，不知不覺沾上的因果。

因果？

江湖？

這兩者有關係么？

這關陳俊燚什麼事呢！？

這又關蒼生什麼事呢？！

……

因果的線條，是否恰如那匯聚成江湖的無數條徑流，哪怕就是一汪泊泊而出涓涓細流的小小的水窪，說不準哪一天哪一刻，就會有一頭嚶嚶而鳴的小鹿來飲！

鹿！

路！

江湖鹿漫漫，會有人獵取到那一頭天下第一鹿嗎？

江湖路修遠，會有人逃得出世間滾滾紅塵緣網嗎？

……

天地似乎安排了很久。

天命終於降臨。

鹿台之戰。

闊別近二十載，妖人再度大舉進犯武林。

「度！！！！」

錚錚！稜稜！

叮叮！

咚咚！

咦咦！兮兮！

「天羅絲，地網藤，閼逢執徐，旃蒙屠維，赤奮若！大荒落！昭陽……單閼……攝提格……柔兆……涒灘……上章！上章……重光！重光……」

一聲叱吒，隨後竹門鎮上，響起了一道琴音，而後四方開始吟唱起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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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武林人士開始循著不盡相同的陣式，卻各自井然的結起了戰陣。

天時不待。

地利人和卻在。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聲震四宇的爆炸蔓延開來。

一處！

兩處！

待至八方。

天時又已至。

一縷晨曦，舞動天穹，遂昌霸域。

永夜終於將盡。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妖魔伏誅，凄厲慘叫起來。

即使再兇悍無畏的妖人，在聽到這一聲悲唳的慟哭之後，也不由得有了懼色。

「是魔羅戈大人！」

有妖人聽出了隕落妖魔的聲音。

「天快亮了！還不撤嗎？那就留在這裡吧！」

正道人士聽到這鬼哭慘嚎，卻是士氣大振。

「殺啊！妖人們怕了！讓他們有來無回！」

「逃了！逃了！追！追……」

「星耀音牟乘華囹！！！」

「啊！吼！吼……」

「又有一妖魔被誅殺了！吾道興盛！天地歸心！斬妖除魔，便是現在！！！」

「啊……啊！……啊……」

嗖嗖嗖！嗖嗖嗖！

嗖嗖嗖！嗖嗖嗖！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無邊劍雨、破空箭矢、飛鏢暗器、刀風槍林、鞭影戈劫、琴歌蕭聲，奇玄怪羽，俱都飛向了撤退不及的妖人魔兵。

天地復明！

山河壯志！

慷慨悲歌！

英雄長嘯！

武林正道，千軍百派，萬人同心，大破敵侵！

陳俊燚看著漫山遍野的歡呼聲，也是露出了快意的笑。

他大笑不止，與周圍的人勾肩搭背，不住的歡喜高呼，不盡的暢快淋漓。

江湖有情，是謂正道。

不願去想今後。

甚至不想從前。

此刻眾人，只有喜悅，只有興奮，只有現在。

萬眾同凱旋。

歸去來兮！

歸去來兮！

雖然，魔君的邪掌終究還是劃過蒼穹，落入了這無邊大地，瘡痍滿目之間，還是有了首戰告捷的勝利！

當然，如果不盡量去觸碰那即將再度編織而起的無盡愛恨塵網……

江湖，夙緣。

天涯，海角。

正，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