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戲言，做不得數

俞雀頭也不抬便搪塞了過去，一改方才說笑的神態，葉荊暗了暗神色，把手中的衣物遞給她，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確實也不適合接著穿了，俞雀私心裡開始排斥夏水胭的衣物。

兩人趕回郡守府時，崔氏正與幾位婦人在庭中說笑，偏頭看見一塊來的兩人，笑著朝他們招了招手，「正說著人就來了。」

庭中幾人打量著兩人，葉首輔她們是見過的，只是俞雀臉生的很，只見那少女容貌出眾，淡淡的櫻草色上襦，雪青下裙，外罩素色褙子，比起南地的閨秀多了幾分明朗，「這是？」

崔氏上前握住俞雀的手，面向幾人笑吟吟地介紹，「乘桴你們都認得，這位是我乾女兒，來南邊探親的。」

乾女兒？右側一位紫衣圓臉的夫人眸光微閃，笑著打趣道，「看著這姑娘到了婚配的年紀，你是想給自己當媳婦吧。」

此言一出庭中幾人看俞雀的神色多了幾分探尋，承陽郡守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天高皇帝遠，卻也是個難得的肥差，郡守府里有兩個到了婚配年紀的公子，是以城中的閨秀有不少動了心思的，此人莫不是借著探親由頭另有所圖？

崔夫人聞言笑出了聲，「雀兒自幼就跟乘桴訂了婚事，我可沒那福氣。」

幾人聞言打趣了幾句，聽的俞雀漲紅了臉，想起今日之事心中多了幾分惱意，小聲嘟囔了句舊時戲言罷了，做不得真，渾然不知身後那人聞言變了神色。

「怎麼還害羞了，這裡又沒外人。」崔氏不知就裡，只當她年紀小臉皮薄。

「方才說了她幾句生氣了。」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眾人篤定了兩人的婚事，俞雀轉頭瞪他，落在幾人眼中更像是給未婚夫鬧脾氣的小姑娘。

「姑娘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看著不像是南邊的。」紫衣夫人身側的一年輕女子笑吟吟地打量著她。

「撫州俞氏，單名一個雀字。」為避免引來禍端鮮少有人知她來了這裡，俞雀尚未想好措辭，猶豫之際葉荊便已替她回話，撫州離京城尚遠，這話但也挑不出錯來。

庭中人聞言一驚，撫州雖離承陽千里之外，俞氏卻也是不遜於昔日樂安張氏的大族，轉念一想，能和皇后外甥訂下婚事的想來也是出身世家的女子。

黃昏將至，俞雀窩在矮塌上，思索著今日之事，夏水胭把自己丟在那裡，難不成她也和那些人是一夥的？

「想什麼呢？那麼出神？」葉荊進來時只見她抱膝坐在窗邊的矮塌上，將盡的夕陽打在她散開的頭髮上，整個人都多了幾分柔和，只可惜那也轉瞬即逝，俞雀看見是他理都未理，葉荊見狀也未生氣，把一個油紙層層包裹的物件擺在她眼前，一陣誘人的香味傳來，俞雀打開油紙，是烏鬃鵝，一天未吃東西她確實餓了，只是還未到吃晚飯的時辰，這裡又不是自己家中，是以不想麻煩他人。

「這烏鬃鵝跟京城裡的不太一樣，你嘗嘗。」趁著她吃東西，他拿了髮帶幫她挽好頭髮，「你要是再想出去我陪你去，不要自己出門了。」

「我沒想著出門，本來今天不打算出門的。」她悶悶地啃著東西，「我不喜歡這裡，也不喜歡夏水胭，她們主僕倆出了門便對我陰陽怪氣，後面直接把我丟在了街上。」俞雀忽地轉頭瞪他，「都是因為你，她們說你們青梅竹馬，有打小的情分在，所以她才把氣撒在我身上。」

葉荊皺了皺眉，回憶著昔日往事，「我是在這裡待過兩年，可她小我那麼多，那時候連話都說不全，我跟恪靖待在前院，和她並沒有什麼來往。」

俞雀東西都忘了咽，墨色的彎眸轉了轉，這兩個人說的明顯也不一樣啊，那夏水胭是單相思？「你要是不喜歡看見她，等到明日我打點好，後日便啟程，這裡離樂安左不過兩日的路程。」

窗外一身影神色暗了暗，眼看四周無人便去了夏水胭院里。

「你說什麼？」夏水胭一改往日的溫婉，秀麗的桃花面此刻扭曲不已。

「葉大人帶了吃的去看她，還幫她挽頭髮，看俞姑娘習以為常的樣子，想來兩人平日里多為親近。」玉秀頓了頓接著說道，「今日夫人當著眾人面提了他們的婚事，陳姑娘問了幾句，葉大人說她是撫州人，叫俞雀的。」

「撫州俞氏。」夏水胭咬了咬牙，眸中閃過一絲狠毒的光芒，「他們後日便要去樂安是嗎？」她起身來回渡步，手裡緊緊絞著帕子，俞雀？她為什麼要冒出來！那人不是說只要把她扔在街上便再也不用看見她了嗎？

崔夫人送行那日握著俞雀的手緊緊不放，她私心裡想讓俞雀多待幾天，卻也知道她是應何而來，只能多叮囑幾句，俞雀眼眶微紅，夏水胭是夏水胭，崔夫人是崔夫人，她大抵也能看出崔氏待自己是極好的，是以也多有不舍，待到夏水胭也備了許多東西出現，俞雀才察覺出幾分不對來。

「小姑姑的誕辰快到了，我和哥哥去看看她，正好和妹妹同路，也有個伴。」夏水胭仍是一副溫和的面孔，彷彿上次街上之事不存在一般，上前親切地攬住她的胳膊。

俞雀面上帶笑，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上了車直接閉眼假寐，只當她不存在一般，只是她這些日子沒睡好，閉眼久了竟真的生出困意來。

「乘桴前去樂安住在哪？不如跟我一塊去小姑姑家，也方便些。」夏恪靖

控著韁繩放慢速度，偏頭和葉荊說著話。

「飛花築，之前已經讓人打掃過了。」飛花築是葉將軍在世時買下的別院，夏恪靖年幼時也和父親去過，葉將軍和夫人逝世后便再無人出入，如今他帶著俞雀住進去？他眸光閃了閃，帶似是無意提及，「小胭前些日子知道你要來高興壞了，日日纏著我問你何時到。」

想起前日之事，葉荊默不作聲，聽得他繼續說道，「你這麼多年也未娶妻，不去把我妹妹許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