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武志可斷不可絕(3)
許靜波很清楚,觀眾們雜七雜八,真是什麼人都有,但無論如何,他們絕不肯乖乖認可紀無華這種拳手。
「這才像咱們中國的拳手么,看著瘦瘦的,可就是比那些大塊頭厲害。大夏天穿長袍,熱不熱呀,他可真像個傻子。」許靜波對身旁的女翻譯說。
「哎呀哎呀,就算有點呆有點傻,但還是好帥好帥。」聽不見女翻譯的應和,許靜波點頭自語。
秀完肌肉,戴維斯對碰拳頭;碰完拳頭,戴維斯左右扭了扭脖子;活動完上半身,戴維斯兩腳輕微彈跳。
紀無華想,戴維斯彈跳是為了活動腿腳,也是為了練習步法。他看似已經擺脫了失利局面,但只是看似而已。想著想著,紀無華忽然想到了回家,雖然家裡只有他一個人。
過完這個暑假就是高三,長達六個月的一二輪複習即將到來,下個冬天註定非凡難忘。但冬天之後就是盛夏,那將是承載跨越的盛夏——從少年到成年,那將是至關重要的跨越。
登頂黑拳領域的路是許靜波策劃的。當初說起這個事時,紀無華剛看完《熱血高校》。借許靜波的電腦看的,電影的男主角很帥,打鬥方面也沒引起紀無華不適,畢竟較為真實而且貼近本質。那部電影,紀無華沒有刻意記其他,他只記住了一個詞,就是「登頂」。
紀無華有七成的信心打敗卡爾,這該是他高考的開考禮。成為新拳王后,紀無華想要心無旁騖地備戰高考。紀無華挺想離開自己生活的西北省份,他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他想走一走外面的道路。除了武術,紀無華想,自己也該有個伴。那個人該在外面,遇到她,自己一定得分些對武術的熱愛給她。
裁判雙臂隔在兩人中間。紀無華抬頭仰視戴維斯;戴維斯俯視紀無華,他下頜部位不住抖動,
他的鼻息很粗很重。給紀無華的感覺,戴維斯現在就是一條惡狗。
戴維斯的眼神還是一樣空洞,這種空洞給了紀無華近乎無限的底氣和自信。紀無華笑了笑,他說:「再會發聲的惡狗也只是狗,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打狗功夫。」
兩個俄羅斯男人交頭接耳,一個男人說紀無華在念咒語,另一個說紀無華是會魔法的黃猴子。紀無華也聽不懂觀眾們在議論什麼,他再次與戴維斯對視,戴維斯立即移開了目光。
為了應對這次的比賽,許靜波提前六天就將紀無華接到了俄羅斯。那時候的教練整天抽煙打聽,許靜波則整夜整夜地喝酒。為了減輕紀無華的心理壓力,許靜波隱瞞了一些事實。事實上,戴維斯打死過13個拳手,都是粗猛凶壯的地下拳手,都是些見血不眨眼的男人,都喪生於戴維斯「無意」的鐵拳之下。
紀無華清楚,如果打贏這場比賽,許靜波將獲得至少兩千萬的利潤;那也意味著他自己將得到五百萬左右的報酬。紀無華不會花錢,他的錢一直靜靜躺在卡里。
開打之前,許靜波拉住紀無華的手叮囑他打不過就立即退場。她的指甲深深陷入紀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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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的小臂,紀無華認為她是飲酒過度、焦慮過度了。許靜波之後說「他的目的一向是打死對手」,於是紀無華才有了些忐忑。他當時想——該來的總歸要來,這種類型的拳手終於還是來了。忐忑歸忐忑,但對紀無華來說,忐忑從來都並不等於害怕。
沒有人明確告訴紀無華他為什麼要練武。紀無華的兄弟姐妹們大多也練武,是保密式、封閉式、有一定功利目的、講究方式方法的武術習練。小時候,紀無華聽老人們說過,說在戰爭時期,本家人幾乎舉族東進,主要在燕趙省、吳漢省、皖徽省這些地方參加戰爭,戰爭結束,出去的人只回來了三成。給紀無華講述過去戰爭的人是紀無華爺爺的爸爸,紀無華叫太爺,他活得比自己兒子長,去年才去世。
紀無華的爺爺教紀無華武術,紀無華的太爺授紀無華武魂。在熱兵器、信息化年代,冷兵器戰法早已日暮黃昏,拳手更是沒有立足之地。但紀無華從記事起就是武人,說是強迫也好,說是自願也罷,紀無華早已習慣四點起床,早已習慣以葯為水,早已習慣獨身習武。飄雪的黃昏,空空的房間,木樁為伴,灰光為眼,風聲為耳,樁架為敵。學習時間可以壓縮調整,吃飯時間可以壓縮調整,唯有練武和睡覺,是鐵打的流程,是鋼鑄的習慣,不可更改,不能更改。
因為家族長輩的熏陶、長年累月的練習,紀無華骨子裡長滿了自信——關於打鬥的自信。進入青春發育期后不久,紀無華就發現了這樣一個事實:自己的打鬥自信彷彿是與生俱來的,即使在社會上「能打」並不是本事。
所以紀無華不怕戴維斯,走上打黑拳的道路時,紀無華就知道自己遲早要面對這種敵手。
紀無華回憶完畢,裁判宣布比賽繼續。紀無華迅速後撤,戴維斯吃過虧,他沒有後撤拉開距離。紀無華退步,戴維斯保持跟進。
退著退著,紀無華忽然彈出右拳,戴維斯立即躲開了,他鼻腔發出了重重的喘息聲。紀無華又是一拳,戴維斯繼續閃開了。紀無華再出兩拳,均被戴維斯閃開了。
場上的觀眾開始爆炸般喧嘩:白人的力量和榮耀回來了。白人對戰黃人,就像影視遊戲裡面的獸人對戰人類一樣,力量優勢本來就是巨大的。
紀無華輕出了一口氣,然後右腿向前踏出半步,微弓。戴維斯還沒反應過來,紀無華已在其腹部連擊了數十下。紀無華拳頭彈擊就像機械打樁,戴維斯寬厚的身體發出「噗噗噗噗」的聲音。戴維斯還擊的重拳落下,紀無華抓住了戴維斯的左臂;攀爬掠過戴維斯的左肩后,紀無華穩穩落在了地上。向前走了兩步,紀無華沒有回頭,他等著裁判宣布勝利。
但預料中的倒地聲並未傳來。剛才的極限快拳屬形意拳範疇,紀無華想,也許嘈雜的觀眾們沒有聽到,但戴維斯肯定聽得很清楚——那連擊的數十下,每下都有風雷微響。
愣了兩秒鐘,紀無華轉過了頭。一陣混雜著血腥味、汗腥味、藥膏味、不知名香水味的大風迎面撲來,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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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華瞬間被裹挾了起來。幾個簡單動作,紀無華已經用雙腿鎖住了戴維斯的脖子,兩肘正準備落下,他猶豫了——以肘擊頭,戴維斯恐怕挨不住,真有殺死這傢伙的必要?
紀無華猶豫時,戴維斯發出了大吼,他將紀無華重重摔在了地上。
擂台地面不是棉質軟地,是普普通通的水泥地,這是紀無華打拳時心怵的一點。黑拳黑拳,要是珍視拳手的人身安全,那就不叫黑拳了。普通水泥地面,只要摔倒時力度稍大一些,無論哪個部位最先挨地,都能給拳手造成難以預料的傷害。
人的骨肉打在身上並不算最恐怖,因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雙方都會疼;但如果摔在冰冷冷的地上,地可不會疼,尤其是硬度遠超人體的水泥地。
許靜波瞬間起身。此時此刻,觀眾們在大聲喝彩。
落地之前,紀無華背部察覺了異樣;重重摔在地上后,他的後背好像裂開了。來不及呻吟一聲,更來不及滾閃開來,紀無華只好蜷起身子,他用雙肘雙膝護住了胸腹頭臉。戴維斯的重拳轟轟落下,拳場的燈光漸漸黯淡,房頂的大風扇呼呼轉個不停,扇面不斷割裂紀無華能看到的光明。戴維斯邊打邊吼。許靜波大聲喊:「紀無華,想辦法起身,起來就離場!」
許靜波的聲音被嘈雜的聲音掩蓋,紀無華並沒聽到她的聲音。許靜波四處看了看,跑下貴賓席位,她跑到了擂台邊。保鏢跟著許靜波跑,他們幫她撥開了觀眾。不多時候,許靜波擠到了擂台邊沿,她旁邊是捶拳頓足的教練,教練甚至來不及看許靜波一眼。
許靜波大喊:「紀無華,紀無華!」
教練同樣大吼:「用腳踹,用腳踹!」
許靜波手肘用力碰了一下教練,她雙眉幾乎是豎立模樣,她說:「什麼用腳踹,徐叔,一直被打頭他會被打死的!」教練滿臉是汗,他想說什麼但沒說出口。
「你們兩個,上去拉開戴維斯!」許靜波回頭對保鏢說話。
許靜波揮手跳腳,她喊著說:「愣著幹什麼,快點上去!」
兩保鏢抓住擂台邊的繩子,他們腳踩台沿準備上去,兩名更加魁梧的黑人分別拉住了保鏢。對著許靜波,一個男人說了一大串英語,說話時他唾沫四濺。許靜波找不到翻譯,她手指台上對保鏢大吼:「別管他們,上去!」
保鏢怎麼都上不去,他們漸漸被身後的黑人拉了下去。另外幾名黑人迅速圍了上來,他們將兩名保鏢一通毆打。
此時許靜波明白了——場面算是失控了。保安們一面要阻止狂熱的觀眾互毆,一面要拉開幾個黑人,此外還要防止自己被誤傷。許靜波看得一愣一愣,她索性趁機自己爬上了擂台,期間有大手抓她的腳,她轉頭就是一口唾沫。鑽進外圍的繩子后,許靜波一把推開了裁判。踢了戴維斯兩腳,見他還打個不停,她就抓住戴維斯的胳膊狠拽他。戴維斯重哼了一聲,他被拉的那隻手甩了一下,許靜波立即開始「噔噔噔」後退,最後她滾到了場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