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武志可斷不可絕(7)
許靜波直著脖子對戴維斯說:「錢就這麼多,你把我們全殺了也沒用!」
老徐沖許靜波低吼:「你要錢不要命了呀!」
「3500萬美金,你怎麼湊?」許靜波反問了一句,老徐啞口無聲。
「丫頭,錢沒了還能再賺,但人不能出事兒。」老徐忽然擺手跺腳。此時此刻,在許靜波看來他就像個蛤蟆,急於逃生的癩蛤蟆。
「你說咱們從哪兒弄錢?」許靜波從未聽到過老徐稱她「丫頭」,又見老徐一副死到臨頭的樣子,她盡量壓低聲音說話,「莫非你想一走了之?我告訴你,我們走不到機場就會被他們弄死。」
戴維斯安安靜靜看兩人交談,他一口一口地喝伏特加,他的目光幾乎沒有從許靜波身上移開過。
老徐想要走出屋子,但被門口的人攔了下來。看到許靜波還死守在皮箱跟前,老徐說:「給你父親打個電話吧,看他能不能處理這事。」
許靜波頭一偏,她說:「死也不求他。」
老徐繼續低吼,唾沫四濺。「你是不是腦子壞了?這種時候慪什麼氣?大不了我們以後掙了錢還他!天底下哪有父親不關心自己女兒生死的?」
許靜波「呼哧」一聲擰過頭,她盯著老徐,拿出手機,找到號碼之後,她說:「天底下還真有那種男人。」許靜波將手機遞給老徐:「你跟他說,只要能說動他,我叫你一聲爸爸。」
老徐猶豫了一下,然後接過了手機。費了大半天口舌,手機那端的男人卻只言不發,老徐沒辦法了,又將手機還回許靜波,他說:「不說話。」
許靜波嘴角一翹,接過手機,她說:「喂,我沒錢了,現在有個美國人想要我命,你看著辦。」
手機那端傳來一句:「學學你媽,自己解決。」
許靜波一把捏住手機,她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沒多久,她一把將手機摔在了地上。
老徐慢慢蹲在地上撿起手機,手機大概不能用了,給許靜波遞手機她也不接。老徐蹲在地上雙手抱頭,一言不發。
許靜波自覺眼睛在慢慢變得濕潤,直到有眼淚流出時她才敢動彈——她抬手擦了擦眼睛。
戴維斯走到了許靜波跟前,帶著一身酒味兒的他對許靜波來說如同巨人。戴維斯俯視許靜波說:「沒有錢,那就用身體償還。」
許靜波手掩鼻子說:「那你跟我去醫院,我們交出紀無華。」
老徐忽然抬起了頭,他一句話都不說。許靜波看到他的臉面十分凝重。
「他已經被我打敗了,我對他沒有興趣。」說完,翻譯又重複了一下「興趣」一詞。
許靜波的心忽然涼了半截,這個時候她已經不敢直視戴維斯了。眼前這個臭不可聞的巨人就像一坨無比巨大的糞便,許靜波有種窒息感,找不著出路的那種窒息感。許靜波流出了眼淚,她拎著沉重的皮箱一小步一小步往後退。
戴維斯的藍眼睛一直盯著許靜波,他看她後退、看她哆嗦、看她流淚。
被一隻大手抓住后,許靜波放聲大哭。
老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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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大罵一邊撲向戴維斯,但被一手推開了,他的腦袋撞到了門框上,然後被人拖了出去。
房門「砰」一聲關上了。房間慢慢變得安靜了下來。老徐被拖到了走廊盡頭,他只得等。等了大約半小時,許靜波終於從房裡出來了。滿頭是血的老徐看了一眼她的牛仔褲,雖然沒有血,但只看了一眼,他就立即閉上了眼睛。老徐感到呼吸困難,他覺得自己又被戴維斯掐住了脖子。
翻譯伸出手,他剛要碰到許靜波時,戴維斯喝住了他。喝住翻譯的戴維斯大步上前,他兩個耳光將翻譯打得歪倒在了地上。老徐見狀連忙跑到許靜波身邊,一股烈酒味兒撲鼻而來,他只感到頭暈目眩。
許靜波哪裡還有個人樣,她頭髮亂糟糟的,她眼睛就像發臭的死水。老徐挺了解許靜波,他知道她和家裡人關係不好,知道她愛錢勝過幾乎所有,知道她經常通宵泡在酒吧;但他也知道她沒談過戀愛,她還是個黃花閨女。
許靜波一瘸一拐地走,走出貧民區之後,她睜大眼睛看戴維斯手底下的人往回走。等人走光了,她摸坐在街邊的石椅上,下午的太陽煦煦正暖,許靜波不斷撫摸石椅,摸著摸著她說:「好涼。」
許靜波緊接著又說:「我以為我不怕死,其實我很怕。」
老徐輕輕拍了拍許靜波的肩膀,他說:「咱逃出來了,咱好歹逃出來了。」
「我又出賣了紀無華。前一次是為錢,這一次是為自己的命。」
「別胡說……你從來沒有出賣過他,你救了他兩次。」老徐覺得這一刻他不再是老練的成年人了,活了大半輩子,他以為自己什麼風浪都見過了。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女兒就是許靜波,他的眼眶慢慢濕了。
「他還會要我嗎……我跟我媽一樣,都髒了,我媽沒人要,我也沒人要……」
老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他蹲下嚎啕大哭了起來。
不時有過路的人駐足觀望,還有人遞來盧布。恰好經過的警察也曾停了車,但語言不通,警察過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許靜波和老徐回到醫院時,天已經全黑了。進入病房的一剎那,許靜波差點暈倒。麗看到了許靜波走路姿勢的異常,沒有多問什麼,她快速出去叫了女醫生過來。女醫生讓老徐和麗攙扶許靜波進入婦科室后,麗留下,老徐走了出去。
許靜波的嘴唇很白,幾乎沒有血色。醫生同時扒下她的外褲和里褲時,她的額角冒出了細汗,血都已經凝固變幹了。麗在一旁看著,她上齒緊咬下唇。
破損程度可以直視,破損部位卻難以直視,除此以外許靜波身上還留了好幾處淤傷。麗低聲問:「是戴維斯嗎?」
許靜波回答:「那個畜生沒人性。」
麗不再說話,許靜波的身體小巧而豐滿、潔白而嬌嫩,麗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真是一副公主的身子,麗想。
許靜波躺在病床上,不久她就睡著了。老徐趴在桌子上,他無精打採的。麗打開窗戶向外看。巴列伊這個地方晚上終於不再那麼天高雲淡了,終於有了一絲繁華的氣息,終於像一座現代化城市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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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國的城市住習慣了,麗總覺得西伯利亞很荒涼,這無關現代化、無關工業化,或者說,即便是現代化和工業化也沒能徹底改變地廣人稀的遠東面貌。
「其實,我覺得老闆還是賺了。」麗說。
老徐嘆了一口氣,他說:「咱們雖然是給人幹活的,但是……」
「我知道,你想說咱們得有良心。這種事換誰都不好受,何況你還算是我們的長輩。」
「他們兩個都是孩子。」老徐嘆氣說。
「打黑拳就得承受這些,跟打黑拳的人打交道,無異於同極惡黑社會打交道。」
「這活兒來錢確實快,但是要命,說不準哪一天,我也會把自己搭進去。」
「把紀無華送回去我們就各走各的,就像誰都沒認識過誰一樣。」麗說。
老徐輕輕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病房門口傳來了腳步聲,麗回過頭,她看見一個高大的白人正站在門口。麗走了過去,她用俄語和來人說話。
老徐一直在一旁觀察,他看到麗看了看手錶,又看到麗拍了拍男人的手臂。男人似乎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男人正要離開時,白天照顧紀無華的護士來了。男人和護士看上去不是很熟,互相叫不上來名字;但老徐覺得兩人有瓜葛。男人多看了護士兩眼就離開了。
麗不停擺手,她用俄語對護士說:「不用再檢查了,你不要再過來了。」
護士執意要給紀無華量體溫、做檢查,但麗將她攔在門口不讓她進來。護士踮著腳看紀無華,麗提高聲音說:「我們老闆需要靜養,你離我們遠點。」說完話,麗嘴裡又喝出了一個俄羅斯詞,護士這才低頭離開。
「你剛剛罵她了?」老徐走近麗,他一邊看護士離開一邊說話。
「罵了她一句賤人。」麗關上門,然後走到窗邊坐了下去。
「何必呢,人家姑娘也就是為了多看紀無華幾眼。」
「但是她的眼神實在噁心。」麗別過頭看著窗外說話。
麗的舉動讓老徐挺意外,麗平常待人雖然冷淡但不刻薄。老徐說:「外國人都是這樣的,開放,你們年輕人應該能理解。」
「一副恨不得吃了紀無華的樣子,這也太開放了。」麗說。
老徐微微笑了一下,他覺著麗到底還是年輕、到底還是個女孩兒。
「麗,你今年多大了?」老徐問。
「八五年生的,你自己算咯。」
「還沒談過對象吧。」老徐問。
麗沉默了一會兒說:「還沒有。」
老徐嘿嘿發笑。
過了一會兒,麗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她站起來準備離開。
「你去哪裡?買夜宵嗎?這裡可不像國內,這個時間恐怕……」
「不是買夜宵,我得去擺平一個男人。」
老徐想了想,他問:「擺平誰?」
麗沒有回答,她徑直走出病房然後走向醫院的最高樓層。醫院很冷清,只有值夜班的護士不時出現,麗一路走到了12樓,沒有乘坐電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