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恐怖的人家
許村是z市的計程車司機,他的車本不該到新縣來搶生意,可這天他不僅來了,而且還不懂事的將車停到了馬路邊上。
「你今天是吃豹子膽了嗎,敢來新縣搶生意,忘記上次林學長被打的事了?」許村和我是經林學長介紹認識的,大家就是那種聚過幾次餐的關係,所以他今天專程從z市趕來接我,讓我很是意外。
「有事,有急事。我本來想找老林,可他忙著跑車,正好有客來新縣,我就過來找你了。」
許村雖然已年過四十,但人看著很年輕。關鍵是他不僅名字像日本人,而且就連長相也像。特別是那細長的雙眼、高挺的鼻樑以及稜角分明的厚唇,簡直活脫脫的高倉健翻版。他因人長得帥,特招女孩子喜歡,所以他妻子很是緊張。
「怎麼,你這是惹上什麼麻煩了嗎?」我一上車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唉!不好意思,確實遇到一些事,我,我想向你借點錢,明年准換上。」許村是那種沉默寡語不善社交之人,加之長期混跡於計程車行業,所以也沒幾個靠譜的朋友。按理說我和他的關係還沒到可以借錢的程度,但他卻硬著頭皮找上門來,看來確實有過不去的坎了。
見我沒拒絕,他又接著說:「你知道我是因為老丈人救過我媽的命,兩家長輩逼婚才娶的這個老婆。但感情這事勉強不來,結婚這些年來,我也很努力過,可還是沒能把她從家人變成愛人。」我繼續默默聽著。一個沉默的人肯開口說話了,我不想錯過任何內容。
其實我在一次聚會時見過許村的妻子,她屬於那種既無相貌、身材,又無衣品的女人。更槽的是她還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話特別多,而且聲音也很大。整個桌上就聽見她一人的聲音,一會兒介紹美容養生秘訣;一會兒推薦她那身穿戴的網店;一會兒又爆出幾條許村的糗事,惹得大家哄堂大笑。看許村那尷尬勁兒,可能連鑽地縫的心都有了,可她還是在那兒叨叨叨、嗡嗡嗡的,讓人聽著很煩心。
我不加思索地說:「那就離了吧,誰都有好好活著的權利,何必苦逼自己?」
「婚姻不僅是兩個人的事,還涉及到孩子和雙方家庭,哪能說離就離了呢?」忽然他話鋒一轉「我戀愛了,是我兒子的老師,名叫可兒。你知道嗎,我身體愛她,心也愛她,眼裡那那都是她,原來這就是戀愛的滋味啊!」他說這話時臉色微微有些泛紅,如靦腆的少年一般。
我忽然鼻頭有些發酸,孩子都快讀高中了才知道戀愛的滋味,真是中國似的悲哀啊!
許村嘆了口氣說:「我和可兒在高新區的古琴台小區租了套小戶型,但住了不到半個月就遇上一些事。想退租吧,房租已交了一年,房東硬是不答應。」
「古琴台那不是個爛尾樓嗎?開發商資金鏈斷後就跑了,整個小區原規劃修十棟,可只竣工了三棟,其餘的連頂都沒封就癱那兒了。」古琴台小區我再熟悉不過了,它離我家不到一公里地。
「是啊,可這裡房租便宜。你知道我老婆沒工作,我掙的錢供房貸、養家用,月月吃緊,幾乎沒什麼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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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租房一開租就得一年,租金還要一次結清,太難了。」
本來我一向對這種苟且之事比較反感,可面對許村,我卻怎麼也反感不起來。反而對他連愛情都無力供養的囧境有些同情。
我安慰他說:「如果不缺水斷電,電梯又能動,那就湊活著住吧。如實在不行,我再借點錢給你,重新去租一套。」
「那地兒沒法住了,這小區鬧鬼。」他說話時聲音明顯有些顫抖。
說來也怪,當他一提「鬼」字,車窗忽然被一根樹枝重重打了一下,把我嚇得大叫了一聲。往窗外一看,外面寂靜如初,只有我們一輛車在黑黢黢地山路上疾馳。我心裡一下就緊張起來,趕緊把車窗玻璃搖了上去。
經這一嚇,許村也過了好一陣子才緩過勁兒來。他接著說:「這個小區入住率很低,我們這棟共十八層高,可入住的業主還不到十戶人家。公共區域及樓道燈壞了也沒人換,整個小區顯得陰森森的,一到晚上可兒都不敢出門。」許村的述說很有畫面感,讓我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我們住在十二層樓靠拐角的位置上,這套房子的廚房窗戶正好對著對面樓的十二層有戶人家的卧室窗戶,所以我們在廚房幹活時總能看見對面的情況。可兒不愧是當老師的,心思很細膩,有天她突然向我宣布了個重大發現,她說經過幾天的觀察,她發現這家人白天窗帘拉得嚴嚴實實的,可一到晚上,就如全血復活般大開門窗,活動頻繁。我也留心看了看,果然如此。而且他家還有個怪事,就是屋裡的光線如燭光般暗淡,再晚看也不見熄燈。」
女人普遍都有偷窺鄰居的嗜好,可能基因中還帶著遠古祖先留下的動物本能吧。我有些懷疑地問:「會不會那家人是上夜班的啊?」許村果斷否定「不對,那家人除了有個成年女人外還有兩個孩子。一個約幾歲,另一個起碼十幾歲了。大人晚上不睡覺,那小孩子還能不睡嗎?」
「對啊,這確實不正常。那你們還發現了什麼?」
「我沒發現太多,是可兒看見了不少。那家人起初並沒在意我們,可有天可兒發現他們走路的樣子很奇怪,就死死地盯著他們看。她平時偷窺時都會關上燈,可那天看楞了竟然忘記關燈。先是那個大女孩發現了可兒,她馬上躲到了窗帘後面,很快屋裡那成年女人和小孩也都躲到了窗帘後面。可兒趕緊關了燈。過了好一陣子她再去偷看時,發現那三個人還沒從窗帘後面出來。微弱的燭光映著他們長長的身影,看著挺瘮人的。」許村說到這兒時,我心裡都有種冷嗖嗖的感覺。
「他們走路怎麼個怪法?」我忽然想起了這個細節。
「他們走路的速度太快了,剛剛看著還在客廳陽台上,眨眼間就到了卧室。另外那兩個小女孩也很奇怪,他們的活動範圍好像只有飄窗上,而且窗戶大開。有幾次我們看見那個最小的女孩兒居然在晚上十二點后還爬出窗戶去玩,她站在窗外那塊放空調的水泥板上。厚厚的頭髮被風吹得蓋住了臉,小裙子也吹得翻了起來,露出了兩條又細又白的小退,把我們看得心驚膽戰。」許村說到這兒時摸了把額頭做擦汗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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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是太不安全了,你們沒提醒他們嗎?」我著急的問道。「提醒了,我們又喊又招手讓她進去,可她像看不見也聽不見似的,獃獃地站在那裡。雖然她每次都是有驚無險,可我們總覺得太危險了,所以就去找物管反映。」
「這小區還有物管?」我吃驚地問。
「有是有,但就只有一個叫李老頭兒的人負責,工作人員也就一對老夫妻。老頭子守門,老太太打掃院子。至於樓道衛生,住了那麼久還沒見人來打掃過。所以我對這物管完全不抱希望。可萬萬沒想到,可兒不去物管還好,去了后還真了解到了大事。」許村越說越激動,一不留神差點被迎面來車給撞上,嚇得我花容大變。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他像是在安慰我,又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眼看快進城了,我急忙催促著:「快說,快說,後來怎樣了?」
「可兒去找物管那天,我正好在家倒班休息。她一回來就關嚴窗戶,拉上窗帘。聲音打顫地對我說:你知道吧,對面那棟樓是爛尾樓。我還傻傻地問:爛尾樓怎麼還有人住呢?她急得眼淚都塊出來了,悄聲說:你想想他們是人嗎?我一想也是啊,於是大著膽子爬起來,掀開窗帘偷偷往那邊看,卻見對面窗帘雖然是拉著的,但在那薄薄的窗帘後面,明顯有三個人影在晃動。」
「會不會有人偷偷住進去了呢?」我還是不太確信。
「沒有。可兒給李老頭兒一說這事,他一下就火了,說是肯定有人不交物管費就偷偷住了進去。其實這也有可能,因為爛尾樓里很多房子都是賣出去了的,所以李老頭決定親自上去看看。由於沒電梯,他是爬樓梯上去的,可上去一看,對面十二層樓的幾套房子全是空的,連門框都沒安。而且房間里牆面和地面全是裸露的水泥胚子,完全沒有住人的樣子。他怕我們記錯了樓層,又把上下的房子都看了一遍,也都那樣。」說到這兒時,許村眼神里透著恐懼。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趕緊搬走唄。只能認栽了。」許村沮喪地說。
「這樣吧,我這裡有兩萬塊錢,先借給你,不夠再說。你也別急著還我,你上有老下有小的,想必一時也還不上。但明年又怎麼辦呢?你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吧?」
聽我這樣說,許村楞了好一會兒,突然重重的打著自己的頭,帶著哭腔說:「看來我這種人能把一大家子拖活就不錯了,還談什麼愛情啊!」
「你若願意就到我公司來跑業務吧,這總比你開出租賺得多。」我其實不僅是動了惻隱之心,更主要的是那段時間公司剛好有幾個業務員辭了職,我深感需要培養一些對公司忠誠的員工,感覺許村應該是個不錯的人選。
許村說要回去考慮考慮,我也沒再勸他。畢竟一個人要跳出舒適區是需要一些勇氣的。但我一直給他留著那個位置,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再來找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