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拓荒莽牛
百獸山脈。
鐵塔村。
「哞———」
一聲巨響震蕩山谷,枯黃的樹葉紛紛抖落,似乎有強大無匹的猛獸出沒。葉從文猛地站直身體,目不轉睛地盯著五裡外的一處小山谷,一頭火紅的尖角莽牛正全力狂奔而來。
一米多高的雜草叢像被一把利劍劈開,四隻烏金般的巨蹄踩得泥土四濺,望之令人心生寒意。
「拓荒莽牛!」
葉從文大聲說了出來。心裡暗暗歡喜,看樣子今天搞到大貨啦!這可是拓荒莽牛中的極品,體重起碼有八九千斤,力大無窮。
別看性子野脾氣躁,只要經過馴獸師的精心調教馴養,用來耕田再合適不過了。一天犁個上百畝地僅費幾擔青草,拉著十把犁頭悶頭狂走,效率是家牛的幾十倍!青山鎮上的馴獸師,哪個不是富得流油?
「從文哥,拓荒莽牛是什麼東西,很好吃嗎?」
木豆芽站在巨石下一臉不解地問道。
「這個可不是拿來吃的。」
葉從文憐憫地看了瘦弱單薄的木豆芽一眼,慢慢解釋道:
「什麼叫拓荒?顧名思義自然是拿來拓田開荒的。
你看它這麼大的個頭能頂十頭小黃牛,力氣大十倍還跑得非常快,帶十把犁頭一天可以犁上百畝畝田地。特別是在澧水河岸兩旁的村莊,夏末秋初搶著種黃豆,這東西可搶手了。」
拓荒莽牛一面嚎叫,一面發力狂奔,突然從三面響起咚咚鑼鼓聲,震天動地的吶喊助威聲如潮水般湧來。
看到這一幕,葉從文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跟自己預料得分毫不差,老族長的包圓策略出成果了,頭天就圍了一頭拓荒莽牛,真是個好兆頭!
三面包抄,僅留一方放任莽牛奔跑,看這情況,圍獵人應該不緊不慢跟了它一路了。整齊劃一的號子聲早已打亂莽牛的奔跑節奏,一旦耗盡它的蠻力,慌不擇路的結果肯定是一頭撞在早就搭好的捆牛網上。
作為一個資深圍獵旁觀人士,這方面的經驗可謂相當豐富,葉從文正在努力尋找結網地段的位置,身後的木豆芽不停地叫喚著:
「從文哥你站那麼高幹嘛?前面是不是有什麼好看的東西,拉我上去讓我也看看,鑼鼓喧天的好熱鬧哦!」
木豆芽站在石頭後面叫喚半天,也沒見葉從文理她,想自己爬上去,奈何這塊怪石四面陡峭,雖不光滑如削,但也不是她這小身板能抓緊的。
木豆芽繞過石頭來葉從文眼前,滿臉堆笑地求饒告哀。葉從文正集中精神搜找結網點,無奈前方荒草叢生,距離又長,一時半會兒很難找到結網地點。
見木豆芽在跟前擠眉弄眼,心中忽生一計:
套莽牛的結網肯定就在眼前一兩里的地方,借這個機會嚇嚇小丫頭也不錯,給她長長記性,省得將來給自己添亂。
木豆芽見葉從文不理自己,一面後退,一邊鬥氣般地說:「你不拉我上去我就自己走到前面去看!」
「我真的去前面咯!」
「別怪我不等你哦!」
…………
葉從文饒有興緻地看著木豆芽表演,心中冷笑道:
「就你這演技還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等會兒有你哭的!」
「哞———」
拓荒莽牛的怒吼聲越來越響亮,就像遠方天空的閃電,瞬間就劈到眼前。塵土飛揚,人聲鼎沸,彷彿突然間地動山搖,風雨交加一樣。
木豆芽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撥開眼前的茅草,一頭火紅的龐然大物正四蹄翻騰地朝自己飛來,鋒利的犄角,攝人心魄的雙眸,驚得她媽媽奶奶亂叫,連滾帶爬就往後面跑。
誰知心裡慌亂,雙腳不聽使喚,噗通一聲就倒在地上,看著葉從文哇哇大哭:
「從文哥快救我,以後我都聽你的!」
葉從文估摸著拓荒莽牛離這裡至少一里路程,以自己的身手救木豆芽這小身板自然不是問題。何況這前面若是埋有結網,更是沒有半分實質危險,嚇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也是有好處的。
「趕緊跑到這塊石頭下面來!」
葉從文好整以暇地蹲在石頭頂上,伸出右手比劃來比劃去。
木豆芽疼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可小命難保卻容不得她有分毫猶豫,忍著疼痛站起身來玩命地跑向大石頭。
「從文哥,快拉我上去!」
木豆芽圍著石頭急得團團轉,大石頭有四五米高,就算葉從文伸手下來拉,中間也隔著兩米多。回頭望見煙塵四起的人群和火紅火紅的莽牛,嚇得眼淚嘩嘩流出來。
「你個烏鴉嘴,這次是真的要被踩成肉醬啦!」
「你到石頭後面躲著就安全了,人都沒茅草高,莽牛看不見你的。」
葉從文笑嘻嘻地出了個主意。木豆芽聞言,眼淚頓時就止住了,伸手抹掉眼淚,歡快地躲在石頭身後。只是前面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大,感覺土地要被這聲音震塌陷了一樣,又不敢探頭去看,半討好的詢問:
「好哥哥,莽牛沖哪裡去了,躲這兒是不是很安全?」
「安全,自然安全,血肉之軀還能撞爛石頭?」
葉從文矗立在高石上,河岸景緻一覽無餘,頗有種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豪邁。彷彿全村上百獵手都在自己的英明神武的領導下圍剿這頭莽牛。
怎麼都快到腳跟前了,還不收網呢?難道不要活的,準備晚上打牙祭?
「從文哥,我真的好怕!」
見葉從文回頭瞄了自己一眼,木豆芽立馬楚楚可憐補了一句,還是認為石頭上更安全。
突然一個念頭蹦出,黃豆大的冷汗滾滾而下:
萬一自己判斷失誤,結網設在身後!
沒有萬一!泊船那塊洄水灣背靠石崖,前方結網,後方人潮洶湧,莽牛為了逃命只能跳河!
「真正的結網擺在河裡的!只有這樣才能確保拓荒莽牛毫髮無損,能賣個大價錢,好算計!」
葉從文拍腿大讚,看了後面瑟瑟發抖的單薄身影,不禁發愁。石頭高四五米,沒有繩索,根本不可能拉她上來。
這丫頭沒有任何狩獵經驗,一旦跟莽牛正面遭遇,不是癱軟在地,就是哇哇大叫四處奔逃。
葉從文深吸一口氣,語氣盡量平靜溫柔地說:
「小豆芽,聽哥的話,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躲在石頭後面別出來,聽到的話就點點頭。」
說時遲那時快,震天價的號子聲參雜著莽牛絕望的怒吼呼嘯而過,一切聲音都被淹沒。木豆芽雙手掩耳,淚光閃閃,臉色慘白。
砰的一聲,拓荒莽牛不偏不倚撞向這塊高石頭,鋒利如鋼叉般的犄角直接插入巨石好幾寸!若不是石頭噸位夠重,只怕已經被它頂翻了。饒是葉從文馬步扎得穩,也差點被震落下地。
木豆芽哪見過這陣仗,彷彿一個炸雷朝著自己打來,嚇得哇哇大叫哭爹喊娘。
葉從文一躍而下,連忙捂住木豆芽的嘴巴,冷靜地警告道:
「不要出聲,跟我慢慢走!」
木豆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著葉從文的手臂,抽抽泣泣跟在身後玩命奔跑。
轟隆一聲巨響,四五米高的石頭還真被拓荒莽牛給懟倒了。煙塵瀰漫,枯草騰空,充血的眸子足以證明此時的莽牛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
葉從文帶著木豆芽潛蹤躡跡於枯黃的茅草中,躬著腰快速穿行,料想這麼大這麼寬的河岸總不至於就盯上了我吧。等拉開了距離,拓荒莽牛自然會奔向別的地方。
跑了足足五分鐘,見木豆芽臉色蒼白,豆大汗珠滾滾直流,也不知是嚇的還是累的。是該喘口氣,順便觀察觀察莽牛有沒有尾隨過來。
莽牛發了一通狂,等塵霧消散,依舊循著葉從文逃跑的方向狂奔而來。
「我去——」
葉從文一看情況不妙,莽牛這麼緊追不捨,肯定問題出在我們身上、身上、身上……
「木豆芽,快脫掉外套!」
葉從文目光落在木豆芽紅色外套上,終於發現了癥結所在。滿地枯樹荒草,就她身上紅艷艷一片,弄不好這頭火紅的拓荒莽牛把她當做同類,還以為你是前來搭救它的呢!
「我不脫,這件新衣服平時我都不捨得穿,你居然讓我扔掉!」木豆芽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葉從文哪有時間跟她解釋,轉眼間拓荒莽牛已經奔到身後五十來米的距離。鋥亮的犄角如兩把利刃出鞘,直搗木豆芽那緋紅的外褂。
「脫掉它!」
葉從文越是歇斯底里地咆哮,木豆芽就越緊緊箍住身子,搖頭晃腦就是不脫。氣的葉從文七竅冒煙六神冒火,眼看著莽牛鋒銳犄角快要刺入木豆芽的身體,葉從文抱著小丫頭橫向一個驢打滾,倏忽拉開了三米的距離,簡直跟死神擦肩而過。
拓荒莽牛狂奔起來是何等的力道和速度,轉眼就去了幾十米,葉從文死裡逃生驚魂未定,望著滾滾煙塵發了片刻呆。
「我還活著!」
木豆芽睜眼看著葉從文,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葉從文趕緊捂住木豆芽的嘴,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別又讓你給招了回來。
誰知拓荒莽牛衝力太大居然被堅韌柔軟的紅藤結網給彈飛了回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葉從文面前!
牛鼻間吞吐而出的腥臭濁氣直接噴在葉從文的臉上,銅鈴大的血色眸子一瞬不瞬死盯著兩人,莽牛全身氣血翻騰,張嘴長嘯:
「哞——」
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如長龍滾滾襲來,震得雙耳彷彿要破裂,兩人連忙死死捂住耳朵,臉皮已經被聲波震蕩出漣漪一般。葉從文哀嚎道:
「我命休矣——」
橫豎是個死字,何苦搭上一條人命呢?整個身體撲向木豆芽,將紙片人般單薄的木豆芽拱在胸膛下,苦笑道:
「小丫頭,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造化了!」
葉從文弓腰半跪在地,希冀用身體擋住拓荒莽牛鋒利的犄角,為木豆芽贏取一線生機。
閉上雙眼,等待著死神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