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給崇禎的第一封信

趙誠一口一個崇禎，可以說是大逆不道。

但現在他已經不需要顧慮這些。

征討軍已經在攻佔大同府了，這口頭上的不敬，又算得了什麼？

「哼！」曹變蛟冷哼一聲，「這還用問？我們曹家世代忠良，陛下必然是相信我們的！」

他的臉上帶著幾分不屑，如果不是身在人手的話，根本就懶得搭理趙誠這番問話。

「那可未必！」

趙誠笑了。

「既然小曹將軍如此自信，那肯定不怕跟我打賭了。咱們就賭一個。如果崇禎信了我的話，認定你造反，那就是我贏了。如果崇禎不信我的話，而是信你的話，認定我造反，那就算是你贏了。

我贏了的話，你就投靠我，以後跟著我干。你贏了的話，我就把你，和你的手下全都放走。怎麼樣？」

曹變蛟明顯心動了一下。

這次，他們被俘的人可不少。

他帶了八百家丁，都是他的精銳手下。

這八百家丁，都是他們曹家多年辛苦培養起來的，不光是耗費了許多錢財和心血的問題，他跟這些家丁之間，也都是感情的。

毫不誇張地說，曹變蛟跟這些家丁待在一起的時間，比跟他老婆待在一起的時間還長。

哪怕平時在老家駐紮的時候，他也不會在家裡帶著，而是長在軍營。

外出打仗的時候，更是全天二十小時跟這些家丁們在一起，形影不離。

現在，這些家丁們死傷慘重，又有一部分落入征討軍手中，成了俘虜，曹變蛟無比揪心。

不過，終究他腦袋一橫，冷冷地瞥了趙誠一眼道：

「曹某一顆忠心赤膽，忠君為國！你想讓曹某投靠你，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趕快死了這顆心。要殺要剮，都隨你了。至於曹某的兵，如果可以，希望你善待他們。

如果不行的話……那就隨你去吧！反正他們跟了曹某，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沙場為國死，馬革裹屍還。大丈夫當如是，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曹變蛟語氣豁達，充滿了死志。

他越是這樣，趙誠心裡越是暗暗點頭。

真不愧是小曹將軍！

小曹將軍絕對不是在做作，不是在演戲給他看，以討價還價，抬高身價。

歷史上的小曹將軍，就是這樣悍不畏死的人。

按照原先的歷史軌跡，崇禎十三年(1640)五月，曹變蛟跟隨洪承疇出山海關，駐守寧遠。

七月，決定明清命運的松錦決戰爆發。

曹變蛟和援剿總兵官左光先、山海總兵馬科、寧遠總兵吳三桂、遼東總兵劉肇基在黃土台以及松山、杏山遭遇清軍前鋒，雙方互有傷亡，清軍退後駐紮到義州。

明廷召集宣府總兵楊國柱、大同總兵王朴、密雲總兵唐通，要他們各自挑選部下的精兵前往增援。

洪承疇主張用兵要謹慎穩重，而朝廷的意見認為這麼多部隊湊來糧餉也不容易，應速戰速決。

最後，在朝廷不斷督促下，洪承疇被迫出兵，跟清兵死戰，屢屢戰敗。

八月，楊國柱戰死，山西總兵李輔明取代了他的職務。

洪承疇命曹變蛟在松山的北面、乳峰山的西面共紮下七個軍營，周圍環繞著長長的戰壕。不久清軍援軍大規模的趕到，而明軍運送糧草的道路又被切斷。

於是明軍打算突圍撤退。

這時候，明軍將領的騷操作來了。

著名的逃跑將軍王朴先趁夜逃走，唐通、馬科、吳三桂、白廣恩、輔明也相繼逃跑了。他們逃跑途中受到清軍阻擊，死傷不計其數，大量人馬直接被趕下海淹死。

曹變蛟、王廷臣聽說消息之後，不但不隨波逐流逃跑，反而趕來松山，同洪承疇一起牢牢防守。

吳三桂、王朴逃出后佔據了杏山。過了幾天，想回到寧遠來，半路又遇上了埋伏，大敗而歸。

這次戰役，明軍先後喪失士兵共五萬三千七百多人。從這以後錦州的包圍圈更加收緊了，松山又被包圍，什麼增援部隊都沒有了。

九月，明軍已經完全看不到希望。

曹變蛟抱著必死的決心，決定對敵軍實行斬首行動，萬一成功可以力挽狂瀾。

他挑選手下最精銳的家丁，在晚上開城直撲清軍正黃旗大營，殺死率先阻擋的清佐領彰古力，試圖阻擊的正黃旗清軍無不橫屍於明軍刀下。

曹變蛟率部在清軍中縱橫衝突，如入無人之境，最後選定最顯眼的一片營帳衝殺過去。

而當夜皇太極正在此處策劃攻松山事宜。額駙多爾濟率親軍前來阻擊，隨即被明軍殺散；內大臣布延和塔瞻相繼率部來戰，又被擊潰；皇太極的護衛們作為捍衛皇太極的最後一道防線拚死衝上，刺傷了曹變蛟。

但明軍依舊奮勇向前，勢不可擋地將侍衛們砍殺殆盡。以勇毅聞名的固山額真圖爾格和弟弟伊爾登、內大臣錫翰、遏必隆等清將見無法以格鬥取勝，情急之下佔據御營營門拚命放箭，將曹變蛟射傷。

此時清軍已從混亂中反應過來，開始從四面八方向御營聚集，因失血過多幾近昏厥的曹變蛟見突入內營無望，只得率軍退回松山。

此戰後皇太極震怒，各將領皆被處分罰銀，加強了御營的防禦。

第二年，副將夏成德做內應，松山城就此失陷。

洪承疇、變蛟、王廷臣以及遼東巡撫丘民仰，總兵祖大樂，兵備道張斗、姚恭、王三禎，副將江翥、饒勛、朱文德，以及參將以下共一百多文武官員以及明兵八千餘人都被俘虜，清軍慘無人道將他們全部就地處死。

只有洪承疇與祖大樂沒有被殺。

後來，完全看不到援軍的跡象，錦州城內糧盡，人相食，祖大壽不得已投降。杏山、塔山也接連失守，城內軍民全部戰死，沒有一個人投降。

皇太極當時曾經嘗試招降曹變蛟，洪承疇投降，但曹變蛟誓死不降。

就是如此一個剛猛的將軍，在很長時間內一直都沒有太大的名氣。

一直到2020年代之後，才有人提出，認為曹變蛟不比扶桑的真田幸村差。

而真田幸村是扶桑的全民偶像，被稱為三大悲劇式英雄之一，甚至在全世界都有相當的知名度。

這對於曹變蛟，無疑是非常不公平的。

趙誠在前世，曾經關注過松錦決戰，自然也知道小曹將軍瘋狂的戰績和英雄氣節。

對小曹將軍，他是非常佩服和看重的。

趙誠要打造民族氣節和血性，就需要小曹將軍這樣英雄式的人物。

這也是他願意多花一些時間跟小曹將軍聊天，並且用計謀要跟小曹將軍打賭的原因。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殺小曹將軍。如果能收服，讓他為軍政府做事的話，固然是最好；如果不行，也可以想其他辦法。

比如，用海船把他連同他的家丁們一起送到海外去，讓他為漢人開疆拓土……

說起來，不知道遼東的海船，現在造的怎麼樣了？

「曹將軍既然連死都不怕，怎麼就不敢跟我打這個賭呢？就算是為下屬爭取一線生機，難道不好嗎？」

趙誠收拾心情，反問道。

「他們身為朝廷之人，吃朝廷的俸祿，為國捐軀，死得其所！做臣子的，怎麼能質疑君上？」曹變蛟語氣決然。

「說白了，你還是怕輸！算了，既然你不願意打賭，那我就去把那些俘虜全都砍掉。」

趙誠說著站起來，向身旁一名衛兵擺手示意一下。

那名衛兵立刻答應一聲，轉身去傳令。

片刻時間，二百多被俘的家丁被帶過來。

這些家丁，全都戴著手銬和腳鏈，走路一搖一擺。

曹變蛟看到他們，「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慢著！」

他的嘴唇抖動，終於忍不住了。

「如果打賭，我們贏了，你真肯放我們走？」

「當然！」趙誠語氣肯定。

「那好！我跟你打這個賭！」曹變蛟臉色漲得通紅。

這違反了他做人的原則。

但是，不管他說得多麼地大義凜然，現在看到這些家丁在他面前被拉走，他都忍受不了。

「哈哈！這就對了嘛。」趙誠笑了，一擺手道，「把這些俘虜都拉下去吧！先把他們送到煤礦，讓他們挖煤，等我跟小曹將軍的賭約有了結果之後，再行處置。」

有人送上紙筆來。

趙誠也不避諱，在一張桌子上鋪開了，跟曹變蛟當同桌，兩人同時開始寫奏摺。

趙誠的奏摺內容很簡單，直接寫道：

陛下安好。我是宣府鎮懷安衛守備官趙誠，粗人一個，說話直白，你別見怪。

大同府小曹將軍曹變蛟反了，私自豢養家丁，而且還跟大晉商、大漢奸范永斗聯手合作，策反我們宣府鎮的兵馬，致使千戶官劉飛率部造反。

曹變蛟跟劉飛聯手，襲擊強地，我們被迫反擊，幸虧將士們都很能打，打敗了他們。

現在曹變蛟被我抓住了，準備判他死刑，陛下你給准了吧！

另外還有劉飛和范永斗，正一路南下逃跑，我們正派人追趕，陛下你個下道命令，讓各地協助我們繳殺叛軍吧！

對了，我看山陝一帶，好多狗官都有反叛的心思，否則的話，山陝形勢也不會爛成這樣。

我們在追劉飛的時候，看到誰敢協助他，那肯定就是叛變，陛下你給我們個尚方寶劍吧，讓我們先斬後奏。

最後說一句，我們懷安衛的糧餉趕緊給我們運過來吧，欠了半年的了。再早以前，我也不追究了，但是，這半年的糧餉，一文錢都不能少。

陛下要體諒我們帶兵的難處，兄弟們都彈壓不住了啊！要是再少了糧餉，他們肯定得反了。到時候，陛下得花更多錢，來剿滅他們，關鍵還未必打得過他們。

另外還有，我們這次征討曹變蛟，追殺逆賊劉飛、范永斗，出動的人馬不少，這開拔費、糧草什麼的，陛下也一併給運來吧。

兄弟們替陛下打仗，陛下不能連飯都不管，你說對吧？那樣就太不夠意思了！

好了，好了。就說到這裡了，再見，再見！

趙誠寫到這裡收筆，落下自己的名字。

曹變蛟正醞釀著感情，手握筆握得緊緊的，虎目微微含淚。

對於他來說，給皇上上奏摺，絕對是一件十分神聖的事情。

但是，看著趙誠三下兩下搞定，他都看呆住了。

忍不住好奇，扭頭掃一眼，曹變蛟氣得直瞪眼珠子。

「你竟然用這種語氣，跟陛下說話？」

「那又如何？陛下是人，我也是人，他又不是神仙，難道還要給他創造一種神的語言來單獨給他使用？」

趙誠翻個白眼。

「而且，不管我用什麼語氣跟他說，他都信我的。你也不用費盡心機了，不管你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

「這絕無可能！陛下生命，怎麼會看不出你這個逆臣賊子來！」

曹變蛟冷哼一聲，不再跟趙誠多說什麼。

趙誠也不著急，端著個大茶缸子，在旁邊一邊喝茶，一邊跟警衛聊天。

曹變蛟苦思冥想，雙眼泛紅，越寫越是感動。

趙誠看了一眼，差點樂了。

這曹變蛟，差不多是從他出生寫起了。

整個奏摺，洋洋洒洒，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介紹曹變蛟自己的人生，以及對朝廷的忠誠，和以後不能再為朝廷效力，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準備。

另一部分，則是痛斥趙誠的反跡。

「你真敢讓我把這封摺子送到京師去？」

寫完之後，曹變蛟有些不太相信地問道。

「當然！」趙誠毫不猶豫地點頭，「你可以從你的家丁里，挑選兩個人，讓他們把你的信送過去，你隨便交代他們。」

「好！沒想到，你也倒有坦蕩的一面，只希望你能言而有信。」

曹變蛟道。

趙誠也不多廢話，讓警衛帶著曹變蛟到俘虜中去選人。

曹變蛟挑選了兩個最值得信賴的家丁，把信交給他們，千叮嚀，萬囑咐一番。

趙誠則是很隨意地把信交給了東方商號。

這幾個月時間內，東方商號已經在好多城市裡開設了分號，武裝商隊行走在各城池之間。

在趙誠的示意下，東方商號開設了一種叫做「快遞」的業務。

本來李高義不太看好，因為朝廷的驛站都裁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