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言猶在耳人卻兩隔
王叔話音剛落，房門瞬間打開。
獨孤傾兒消瘦的面容出現在王叔面前，看得王叔心裡一痛，眼底的憐愛更甚了。
他道：「郡主，屬下打聽到明日孫將軍就會發現前往錦都，一來是接手錦都軍兵，繼續抗擊婆羅國，二來……是為了迎殿下回京。」王叔小心地看了獨孤傾兒一眼，沒敢提「遺體」兩字，怕刺激到她。
獨孤傾兒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她手緊緊地握著門框，用力到指節發白，拚命地抑制著就要從喉嚨里跑出來的哭音，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那……」王叔本來是想只要有了淮王殿下的消息，自家郡主也能勉強打起精神來，哪怕是去迎接遺體，也可以，但真正見著人後，王叔又變得期期艾艾，生怕自己說錯了一個字，會讓獨孤傾兒更加難過。
獨孤傾兒何嘗不知道他的用意？
她勉力勾起嘴角，笑得比哭還要難看：「那就拜託王叔去準備了，明日一早我們便與孫將軍一道出發。」
聽到這話，王叔頓時鬆了口氣。
「好，屬下現在就去準備。」王叔臉上的喜色只存在了一瞬，轉眼又被擔憂代替，他小心地看了獨孤傾兒一眼，斟酌著用詞，勸道，「殿下若是知道郡主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想必也不會安心的。」
紅秀一直站在一旁，聽到王叔的話，心裡埋怨王叔哪壺不開提哪壺外，也不免在心裡升起幾分期許，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獨孤傾兒。
剎那間，小小的庭院里瀰漫起一股看不見的緊張。
獨孤傾兒抿了抿唇，還是接受了王叔的好意。
她無可無不可對紅秀道：「備飯吧。」
「哎！」紅秀差點沒喜極而泣，樂滋滋地應了一聲，抱著冷掉的粥就跑掉了。
王叔也不免落下淚來。
怕惹獨孤傾兒傷心，他沒敢當著獨孤傾兒的面哭。在察覺到眼淚掉下來的剎那，連忙低下頭，嘴裡喃喃地說著：「屬下現在就去準備，郡主先休息，屬下告辭了。」
不等獨孤傾兒說什麼，王叔連忙離開。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獨孤傾兒神色懨懨地回到屋裡。
她走到窗戶邊坐下，目光沒有聚焦地落在窗外的翠竹上。
她是真沒有胃口。
紅秀這幾日為了能夠讓她多吃一些，不知動了多少腦筋。可她就是吃不下，甚至也不覺得餓。若非是為了讓王叔他們安心，她肯定也不會讓紅秀備飯的。
說起吃飯，獨孤傾兒忽然想起來，最後一次與夙煜鋮在一起吃飯，還是先帝在世之時。
那時候夙煜鋮每天都在在朝房裡忙著處理政務，每每到了用飯之時，不是將就對付兩口，就是直接忘了，惹得青竹怨意叢生，見到自己之後就開始告狀。
為了讓他每天都按時吃飯，自己才會時時入宮，陪在他身邊。
那時她甚至還跟夙煜鋮開玩笑，說現在自己陪他用飯，等哪日自己不願意吃飯的時候，皇叔也得陪著自己用飯。
當時夙煜鋮是怎麼說？
他笑著說：「好啊，往後我都陪著你一起用飯。」
想到此處，獨孤傾兒不免掉下淚來。
「你說過陪我用飯的，如今我不願意吃飯，你怎麼還不來陪著我？」獨孤傾兒喃喃地說著。
紅秀到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紅秀眼眶一酸，別開頭吸了下鼻子，確定將異樣壓下去后，才強顏歡笑著開口：「郡主，飯來了，快來用飯吧，奴婢特意讓廚房準備了郡主愛吃的紅燒魚、清蒸乳鴿，還有玫瑰餅呢，郡主快過來啊。」
獨孤傾兒回神，抬手將眼角的淚水拭去，隨後起身走到桌邊坐下。
看到她過來，紅秀殷勤地擺好碗筷，還替她夾了好些的平日時她喜歡吃的菜色。
往日看著十分誘人的飯菜，此時卻滋味平平。
獨孤傾兒勉強吃了一碗飯後，就再也吃不下了。
她擺了擺手，示意紅秀將飯菜撤下去。
看著她只吃了這麼一點，紅秀欲言又止地想勸，看著獨孤傾兒滿臉懨懨的神色，最後還是將話咽了下去。
——吃一碗也比只吃一兩口，或者一口不吃要好吧？
紅秀一邊這樣的安慰著自己，一邊忍著心酸收拾桌子。
姜嬤嬤到時，就見獨孤傾兒正坐在窗戶邊出神。
看著她這副樣子，姜嬤嬤心裡猛然一揪。
「郡主。」姜嬤嬤喚了一聲。
獨孤傾兒聞聲回頭，看到姜嬤嬤時輕輕扯了扯嘴角，道：「嬤嬤有事？」
「郡主。」獨孤傾兒那抹笑容，笑得姜嬤嬤心更疼了，她邁著步子走到獨孤傾兒面前，慈祥地看著她，輕聲道，「郡主若是想哭的話，就抱著嬤嬤哭吧，嬤嬤伺候郡主這麼多年，絕不會笑話郡主的。」
獨孤傾兒以為姜嬤嬤找她是為了什麼事，不期然她竟然這般說。
已經忍了數日，覺得自己可以繼續忍下去的獨孤傾兒頓時眼眶一酸，撲進姜嬤嬤的懷裡放聲痛哭起來。
姜嬤嬤溫柔地將獨孤傾兒攬在懷裡，布滿皺紋的手輕輕地拍著獨孤傾兒的背，輕聲低喃：「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獨孤傾兒這幾日一直忍著，如今放肆哭了一回，直到將姜嬤嬤胸口的衣服全部打濕，這才不好意思地從她懷裡抬起頭來。
這一哭，壓抑在心頭數日的陰雲也散了許多。
就連笑容，都比之前看起來要好上不少。
「嬤嬤，讓你笑話了。」獨孤傾兒坐直身體，拿著手帕慢慢地將眼角的淚水拭去。
到底是個小姑娘，哪怕姜嬤嬤是自己最親近的人，這般哭也有些不好意思。
姜嬤嬤哪能不理解？
她朝獨孤傾兒慈愛地一笑，道：「郡主說的這叫什麼話，嬤嬤是看著郡主找大的，說句自大的話，在嬤嬤心裡，郡主就像嬤嬤的親孫女一般。孫女受了委屈，嬤嬤幫不了，難道還不能讓孫女痛痛快快哭一場？」
姜嬤嬤的話樸實，卻將她的心境展露無餘。
獨孤傾兒感受著姜嬤嬤對自己的疼愛，再度撲進姜嬤嬤的懷裡，悶聲道：「嬤嬤最好了，嬤嬤在傾兒心裡也是傾兒的奶奶。」
姜嬤嬤抱著她，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那郡主可要振作起來，如今京里的情況可不太好。今日嬤嬤我出去，聽說外面又發生了人命案子，京兆尹正在查呢。」
「又發生了人命案？」獨孤傾兒從姜嬤嬤懷裡掙脫出來，有些震驚地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段時間京里的人命案也太多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