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萬柳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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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榛跳馬，沿著河堤奔，很快就將柳家少爺的叫聲遠遠丟身後了。

趙榛一巷口了馬，沿著街邊慢慢走著。陽光已經弱了，檐一塊塊陰影。的心裡忽然空蕩蕩的，知該哪裡，該找誰，該做些什麼。又想起了馬擴，想起了九哥，想起了荒蠻北地的父兄。找九哥，或者想法子救回父兄、娘娘吧。

穿巷，一條街。趙榛站一棵柳樹，默默地望著街的。突然，街的那頭灰沙四起，傳一陣陣叫聲，眼看著慌亂的跑街，高聲喊著：「金國了！」接著，買賣鋪戶很快了門，關緊門。一會兒，街便空無一，只剩趙榛四顧茫然。

騎馬，想跑鎮子。剛了兩三條街巷，便遠遠地望見頭塵土飛揚，一隊金兵沖了。心裡一驚，撥轉馬頭，拐進了了旁邊的一條巷子。巷子里空空蕩蕩。聽得鎮子里馬嘶喊、雞飛狗叫。

巷子的盡頭一條河，河水很淺。了河，一條沙路，路邊盡高的白楊樹。再往，柳林掩映，一片莊園露了。一眼看見一座宅院，朱紅門，高高的院牆，兩隻一高的石獅子立門，很威武。

門口空無一，院子里靜悄悄的。趙榛了馬，走到石獅子跟站定，猶豫著敲門。，只聽得吱扭一聲，門開了，一老家走了，側起耳朵聽著什麼。一扭頭看見趙榛，嚇了一跳。

趙榛走，叉手說：「老伯，梁星，齊州氏，自延安府返鄉路貴庄，想忽遇金，無處，煩請您行方便吧！」

那老家打量著趙榛，看雖然衣衫襤褸，卻相貌雋秀，像壞。沉吟一，說：「官稍候，進稟告家員外一聲！」隨即轉回身，關了院門。多會，門又吱扭一聲，老家重又走了，朝趙榛搖搖手，示意進。趙榛牽了馬，隨著老家進了院子。

院子還算寬敞，青石鋪地，乾淨整潔。園兩棵棗樹，結滿了棗子，半已變紅。棗蔭里一口水井，井欄架著兩木桶。牲口棚里，幾頭黃牛若所思地嚼著青草。

一老者，正負手立院子里。約六十幾歲年紀，慈眉善目，頭髮灰白，背也些駝了，身的布衣雖洗的發白，卻乾乾淨淨。

趙榛近施禮，叉手說：「老員外，叨擾了！」

老擺手：「官必客氣！誰家頂著房子走哩？再說兵荒馬亂的，門外，哪容易？」趙榛為感激，連連稱謝。

員外又問：「官打哪裡？」

趙榛連忙答話，將那土地廟說給岳飛、牛皋的話，又說了一遍。老連連點頭，又問那家「王公，外面怎麼樣了？」

王公回話：「剛到門口，便碰到位官。聽說寨子外面殺了好幾金兵，眼金正忙著鎮子里搜捕呢？」

員外皺皺眉，又見趙榛衣衫破爛堪，像叫花子，邊對王公說：「帶著位官洗洗吧，叫櫻兒找幾件哥哥的衣服給穿！」只聽得屋裡一陣響動，一女子走到了院子里。

趙榛只覺眼一亮。那女子歲，子算高，卻長得骨肉均停，一張圓臉，媚眼含春，皮膚似吹彈破。烏黑的頭髮腦後扎了兩長辮，穿了一件翠綠的衫子，俏生生的，像三月春間的一株嫩筍，帶著山野氣息。

那女子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望著趙榛，絲毫沒怯意。一手攙了員外，語音清脆：「爹爹！」

員外愛憐地看著女子，對趙榛歉意地說：「老夫姓崔，女！母親得早，從被寵壞了。生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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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的一株櫻花開得絢爛，給孩子取名櫻兒。」

崔櫻撒嬌地搖著員外的胳膊：「爹爹，您老家又說！」

員外笑著擺擺手：「說了，說了！」

趙榛洗浴罷，換了崔櫻給找的衣服。雖舊衣衫，穿倒也合身，看崔櫻的哥哥高矮胖瘦趙榛差多。趙榛臉污漬盡除，挽了頭髮，戴襆頭。一身乾淨的藍布衣衫，身材修長健碩，齒白唇紅，星眉朗目，哪裡什麼叫花子，分明一翩翩美少年。

崔櫻盯著趙榛，看得了神。直到崔員外喊，才清醒，驀的臉色緋紅，突然喊了一聲：「梁星哥哥，原么好看啊」，就咯咯笑著跑開了。

趙榛愣原地。看著崔櫻裊娜如柔柳的身影，心裡忽然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從王公崔櫻的口，趙榛斷斷續續知了崔家的一些事情。崔家本京東東路密州氏，員外諱名崔忠，真宗祥符八年進士，曾任原府通判，因滿蔡京、童貫一夥專權，禍亂朝政，索性辭官做，避到萬柳鎮，起半耕半讀的隱居生活。崔櫻阿母早亡，只一哥哥，金第一次南侵戍守雲府，最後戰死。眼就只剩崔員外父女、老家王公幾莊客，靠著早年置買的一份田產度日，倒也安閑無憂。只兩年金的，雖沒經萬柳鎮，但每次風聲起，鎮子里的還很擔心。次狼真的了。

員外心事愈發沉重。風燭殘年，風一吹就倒的年紀。遠離官場，棄了功名利祿，只想鎮一隅，守著女兒度餘生殘年。金的鐵蹄將一切都踏碎。鐵馬秋風，烽火狼煙。想起死的兒子，老覺老淚縱橫。那也心頭肉啊。恨金，更恨軟弱的朝廷。一心屈膝求，除了割地賠款，連一點抗爭的心思都沒。四十萬齊解甲，更無一男兒。一連自己的子民都都能保護的朝廷，它何用？官家真丟盡了祖爺的臉！

趙榛默然。宮廷的深院高牆裡，看到俗世民的悲歡。花月春風，幾曾識干戈？汴京夢殘，往事成空。靖康的風雪，將捲入最寒最冷的冬。皇子皇孫，瞬間即為階囚。脫錦衣玉袍，官家，也父親；王爺，也兒子。城破之日，也只一宋的子民啊。最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那僅僅屈辱，生死；亡國之恨，更家破之痛。趙榛望著老，覺亦淚流滿面。

金住進了鎮子，還幾路口派了兵士，設卡盤問往行。金兵三一一隊的，鎮子挨家挨戶搜查。看了東西就搶，鬧得鎮子里雞飛狗跳，心惶惶，即使白街也罕。員外對只說自家外甥，逃難至此，金兵倒也未詳加追究。

趙榛只能待崔員外家裡，黑后再門透透氣。崔櫻倒樂開支，每日纏著趙榛問問那，還怪玩得亦樂乎。望著院子里棗樹方那一片瓦藍的，趙榛多想變成自由的雲朵。趙氏子孫，男兒，國難當頭，應當像自己的子民一樣拼殺，決能做一懦夫看客。眼，最緊的找到九哥，召集軍兵，擊退金，恢復宋氏江山。

了幾日，鎮子里漸漸平靜。聽說金並沒找到什麼叛逆，倒搶了少牛羊，宰了架火烤。一間，街頭巷尾都飄著燒烤的味。街的行漸漸多了，買賣鋪戶也慢慢開了張，路口的守衛還。鎮子里的也再那麼害怕金兵了。偶爾，還站街邊的柳樹，守衛的金兵搭幾句話。

北方，秋老虎依然炎威。崔家院的面，穿一片竹林，一很很深的池塘。一條溪注入，塘水很清澈，魚兒水草間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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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氣熱。趙榛無事，告了王公員外，抱著怪了院門。烈日當頭，秋的陽光依然火辣辣的。竹林里，還能聽到陣陣蟬鳴。走到池塘邊，吃了一驚。原兩金兵脫得赤條條的，正池塘里，衣服胡亂堆放塘邊的草地。趙榛趕忙閃身躲進了旁邊的高草。

團團的熱氣包圍，草叢裡悶得像蒸籠。知名的飛蟲，臉、身爬爬，痒痒的。透密密的蒿草望，那兩金兵黝黑髮亮的身子水裡翻騰著，像兩條巨的黑魚。一金兵已經游到了池塘的另一邊，另一還離塘邊遠的的水裡，用手往身潑著水。

趙榛心裡一動，拍拍怪的腦袋，又指指草地金兵的衣服。怪竟心領神會，蹦跳了幾，就到了那堆衣服跟。伸長臂，胡亂抓了幾件，往回便走。那金兵正自洗的高興，無意間一抬眼，忽然看見一隻赤猴，正拖著自己的衣服往深草里走，很吃了一驚。一邊叫喊著，一邊了岸，搖搖晃晃地追了。

怪將衣服丟棄草邊，一就消失草叢見。那金兵追得匆忙，似乎扭傷了腳，罵罵咧咧撿起衣服，猶自怒氣未消。抬頭看見那隻討厭的猴子，還一棵歪脖柳樹朝擠眉弄眼，氣又了。顧地的碎石亂草，又追了。提防趙榛從草叢猛然伸一腳，那金兵赤裸的龐身軀轟然向倒，頭正磕凸草地的一塊尖石，一股鮮血涌，那金兵哼也沒哼一聲，便死了。

池塘里的金兵聽到了動靜，往邊張望著。只見亂草搖風，全然沒同伴的身影，很疑惑，便撲騰著水花朝岸邊游。

趙榛隨手撿了一塊石，從深草接近了池塘。水邊一片青葦，高高挺水面。趙榛看那金兵已然到了塘邊，正雙手攀著一塊青石欲爬草地。

趙榛一躍而，那金兵尚自驚愕，一塊石已擊面門。雙手一松，身子後仰，倒了水。趙榛隨即跳入池塘。那金兵被打得鼻樑登斷裂，幾欲暈厥，雙手勉強捂著臉，指縫間鮮血汩汩涌，兀自痛的亂叫。一片鮮紅水面散開，像朵朵桃花潑灑宣紙。

趙榛一把抓住金兵的辮髮，死掐著脖子，將按入水。金兵的頭亂擺，拚命掙扎，咕嘟嘟接連喝了好幾口水，腿仍停撲騰。

忙亂，金兵一隻手突然抓住了趙榛的衣袖。雖神智已近乎清醒，氣力仍然很，趙榛猛力撕扯了幾，都未掙脫開。趙榛只好拖了那金兵，一起向水潛。很快，腳觸到了塘底的淤泥亂石，那金兵的掙扎越越無力，抓著趙榛的手也慢慢鬆開了。

趙榛浮水面，口喘著氣。陣陣荷葉的清香，隨著涼風悠悠而。水面波光粼粼，像無數條金魚追逐。再看那金兵，面朝浸水裡，雙手雙腳張開浮水面，像靜靜酣睡。渾濁的泥水從塘底涌，殘葉腐枝飄身。

趙榛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正想把金兵的屍體拖岸，忽聽得傳陣陣馬蹄聲。透搖曳的高草望，一對金兵，約七八，正超池塘邊馳。

趙榛吃一驚。自己倒以跑掉，屍體及掩埋，一旦被金髮現，鎮子的遭殃了。看著水面的屍體，正自著急，心裡忽然一動，了主意。

趙榛浸入水，將身子到屍體。仰面朝，與那金兵臉對臉，雙手抓了金兵的胳膊，雙腳別住金兵的雙腳，然後四肢滑動，拍擊著水花，那金兵的屍體隨著趙榛向游。等那一隊金兵趕到塘邊，趙榛已然到了水塘央，離草地越越遠。

幾匹馬立塘邊，打著響鼻。那幾金兵看看草地亂放著的衣服，又望望水塘自游水的金兵，說笑著調轉馬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