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又是一年夏天，牛家村外的地里，一片片的玉米林子蒼翠欲滴。空氣里沒有一絲絲風，天上的雲被太陽曬得沒了蹤影，樹葉也被太陽曬得萎靡不振。知了不知道藏在哪裡，一聲聲的叫著熱。

牛大虎穿著短褂子，坐在自家地的地邊上，舉起水壺喝了一口被太陽曬得熱乎乎的水。然後他順勢躺在了身下的青草地上，望著天上湛藍的天空，隨手拽過一根嫩草根銜在嘴裡。這場景有點似曾相識，去年的這時候，自己也是躺在這裡，想著村西的趙四娘子。當時自己還想著和人家搭夥過日子呢，可是一轉眼人家孩子都有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狗日的鑽了人家寡婦的被窩，一點也沒有道德，吃干抹凈了就不認賬，留著人間孤兒寡母，簡直不當人子！

憤憤的想了半天趙四娘，牛大虎又想起了他大壯哥。真夠可憐的，那麼可愛一閨女說沒就沒了。閨女可是咱爺們的小棉襖，大壯哥沒了自己的小棉襖不知道有多難過。最近大壯哥連他家的地也不怎麼下了，玉米林子里雜草都能有小腿深，也不見大壯哥來除草。估計今年他家地里的收成有點懸。唉，到時咱給他們支點糧吧。不過有機會也得勸勸大壯哥，雖然小棉襖沒了確實讓人很難過，可是再怎麼難過日子還得過不是。

胡思亂想了半天的牛大虎並不知道，他的大壯哥確實很難過，牛大壯的小棉襖真的快沒了。

牛大壯的家裡，黎娟把最後一丁點參精沫塞進了丫頭嘴裡，然後就爬在丫頭身上哭的撕心裂肺。牛成孝老兩口站在床的另一邊，看著床上躺著的丫頭，一起抹著眼淚。

牛大壯坐在自家屋檐下，愣愣的看著前方。他家的那條土狗卧在他旁邊，伸長著舌頭吭哧吭哧的喘著氣。牛大壯什麼都沒看見，他的眼睛里模糊一片，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流出來，在臉上洶湧的流淌而過，把胸前的衣襟打濕了一大片。他大張著嘴，像是要呼喚，像是要叫喊，像是要嘶吼，最後只有大口大口的喘息。可是越是喘息越是覺得自己換不過氣來，胸口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在那裡，要壓得的他窒息而亡。

牛大壯巴不得死的是自己，只要丫頭能活過來。

今天是丫頭的最後一天了，千年參精已經用光了，奇迹並沒有出現。車大夫給趙四娘送孩子的那天夜裡，兩人曾經悄悄的來看過丫頭。當時趙四娘就說沒希望了，讓他們把參精省下來另作他用，讓丫頭早點入土為安。是他們自己一直堅持著那一絲希望不敢放，可是如今也實在堅持不下去了。去年冬天給丫頭做的紅棉襖已經放在了床頭上，明天，丫頭就會穿著那件衣服下葬。下葬！

牛大壯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指節都被捏的發白。他的雙腿慢慢的曲起來，他的頭埋在了腿中間的縫隙里，他的手蓋在他的頭上，他想躲一下，他不想面對這件事。可是在腿的縫隙里，他又看見了丫頭，她抱著他的腿，抬頭看著他。她在叫他「阿爹，阿爹，你抱抱我呀。」

就在這時候，牛大壯身旁的狗忽的一下站起來，拖著繩子就朝路旁衝過去，一直到繩子被崩的筆直。這畜生再沒有剛剛要死不活的樣子，血盆大口大張著，猖狂的發出自己的聲音「汪！汪汪！汪汪汪！」

「無量天尊！牛居士，貧道有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