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長笛

北方白髮老者擲出一劍，那一劍如山嶽，裹挾著雷霆和狂風，半片山脈頃刻間化為齏粉。

西方修士化作一條金龍，雙龍交纏並列，龍牙銜長戟向青衣女子斬去，龍吟震天。

東方老嫗發動雷霆殺陣，頃刻之間，雷霆如湖澤倒灌，雷電交織，法陣之下萬物劫滅。

南方女子御火鳳，凝練身後火海，漫天火焰化作長河，向青衣女子纏繞，奔流不息。

此四人的合力一擊，天地震顫，虛空碎裂，所過之處生靈盡死。

可這毀天滅地的一劍，離青衣女子一丈之際，隨著悠悠笛聲，一念之間，竟寸寸崩碎，化作虛無，笛聲流淌，長戟折斷，黃金雙龍鱗片紛飛，龍骨橫呈，化作血霧。

萬千雷霆不可侵其半分，火焰長河瞬間泯滅。

笛聲所過，天地皆靜，草木剎那凋零，群山之間的劍芒寸寸消散，天穹之上的萬千殺陣暗淡破碎，法則金蓮化作塵土，火鳳哀鳴，長杖染血。

空中又現血霧，白骨化作塵埃緩緩飄散，山脈之間又聚集出一條新的血河，千瘡百孔的大地，填滿了殘肢斷臂，破碎的神兵法寶。

直至這片天地間最後一人死去，青衣女子無力地放下了雙手，手中長笛化作塵埃，天地本源法則已深深勒入白骨，這首曲子一刻鐘，卻奏完了青衣女子的一生。

執笛時風華正茂，傾國傾城，身材窈窕，曲終時白髮飄落，瘦骨嶙峋，此生已結，青衣卻依舊，血與骨化作一縷紅色輕煙，徹底從這天地消失。。。

紅色輕煙從眼前流盡，沐塵從那片記憶中歸來，青衣女子吹起的這首曲子，多了一份無邊無際的憎恨，絕望，失望。那片屍山血海讓他久久不能自已，不敢言語。

沐塵在這條白玉大道走了很久，周圍卻仍舊是相同的場景。白玉大道依然望不到盡頭，無數輕煙從眼前劃過，未知的時代，未知的人，未知的天地，各種驚心動魄的戰鬥。

但有一些相似的地方，相同的曲子，相同的黑色靈氣，相同的血與白骨，每一縷回憶中，萬物凋零，生靈盡死。

突然一朵浪花翻起，一滴黑色海水濺到指尖，又是一段回憶。回憶中一名中年男子，不知年代，不知何處，彈奏此樂譜，卻在彈奏之後拔劍自刎。

隨即黑色海水從指尖滑落，飄向大海，難道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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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滴海水代表一個自裁之人，他不禁擔憂，那此刻自己又是如何？是否已經身死？

沐塵欲揮劍斬起一片浪花，卻發現自己失去了肉身，整個人由黑色的本源靈氣構成，虛幻而透明。只能牽引一縷黑色靈氣，卻不能凌空而行，整個人彷彿被禁錮在這條大道之上。

他的先天本源靈氣和他人不同，雲天界所遇修真者無非六種先天靈氣，赤色為火，藍色是水，綠色生木，褐色化土，紫色成電，黃色呈金。

唯一遇到不同是洛辰雪，她的先天靈氣是一縷白色。

又有一朵黑色浪花濺起，沐塵伸手觸去，這次的記憶很短暫，未知的人，卻不是彈奏之人，琴聲初起時，此人便周身血紋密布，一念之間化作血霧與白骨。

記憶戛然而止，黑色海水滴落。難道這黑色海水也代表每一個被這曲子泯滅之人，或者說，代表每一個與此曲無緣之人。

那麼縷縷輕煙又代表什麼，白玉大道又象徵著什麼，天穹處的千彩光華又意味著什麼。難道這一縷黑色本源靈氣是被這首曲子承認的基本資格。

可彈奏之人，曲終皆死，血與骨徹徹底底從原來的天地消失。

時間流逝緩緩，沐塵此刻心情不再平靜，彷彿永遠無法走出這條大道，他不知過了多久，不知是何處，周身的黑色本源靈氣卻逐漸開始暗淡。

自身意識慢慢模糊不清，難道真的要在這幻境中死去，出口究竟在何方。

「還我命來！」「我死的好慘啊！」。。。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哭聲，如同驚雷炸裂，沐塵虛幻的身形一震，猛地回首。

一縷輕煙從眼前流過，眼前的景色不再單調，身後出現一群虛幻的青色人影。他看到了之前的佝僂老人，提著自己的頭，更看到曾經被自己斬殺的伏擊者。

每個虛幻的人影都呈現出死時的慘狀，向自己緩緩爬來。嘴裡不停嚎哭，眼中的一片和泣哭聲讓這片空間更加瘮人，越發真實。

「就算再次相遇，我仍不會留一絲仁慈，死亡是你們骯髒的靈魂最好的歸宿。」

沐塵從不相信鬼魂之說，人一死，便什麼都不剩了，厲鬼若能存，這天下恐怕再無生人。可這虛幻的人影剎那間向沐塵涌去，染血的骨爪撕扯，腐敗的牙齒啃食。

自身的本源真氣逐漸暗淡，心魂一陣劇痛，意識更加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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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青色的人影卻怎麼都掙脫不掉，動彈不得，就像長在身上一樣。

沐塵逐漸被青色人影吞沒，一種窒息感襲來，眼前的景色漸漸模糊不清，意識逐漸消失。他用盡渾身解數也無可奈何，一絲不甘湧上心頭。

「難道就要在這裡死去嗎。」

「登仙之峰已經無緣再。。。」

「真是不甘，竟是這種死法，就算死。」

「為什麼要伴隨著這群骯髒的靈魂死去，為什麼要沾染著淤泥將生命凋零。」

。。。。。。。

突然沐塵眼前一道白光炸裂，纏繞在沐塵身上的青色人影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剛才的一切彷彿一場虛幻的夢。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他看到了第一縷輕煙中的青衣女子，一塵不染，絕世而獨立，右手持一把碧玉長笛。那首熟悉的旋律緩緩響起，她卻不是奏曲之人。

沐塵看著青衣女子道：

「前輩請留步，還請指點在下離去之法。」

可青衣女子並未停步，不曾言語，只是緩緩向遠方走去。沐塵起身，拼盡全力追向那名女子，眼前的白光逐漸強烈，意識又在消亡邊緣。

終於，還差一步即可觸碰到青衣女子，她卻突然消失不見，白茫茫的世界中，只留下一把碧綠長笛。

白光漸漸隱去，沐塵終於看到了熟悉的客棧。雙眼逐漸恢復往日的神采。古樂譜已經消失不見，空中不知何時現出一把碧綠長笛。

突然脖頸處傳來一縷寒氣，看著橫在胸前的承影劍，他心中浮起一絲疑惑。

沐塵回味起剛才夢幻般的記憶，那條白玉大道，那片無邊無盡的黑色海域，還有那縷縷輕煙，萬千光華，更有那一場場屍山血海。

可這些記憶自從清醒后，卻越來越模糊，最後除過那首曲子縈繞在心頭，其他的記憶逐漸化作烏有，最後只剩下白茫茫的世界中，有一把碧綠長笛。

在意識到記憶迅速流逝，沐塵意識到一件最重要的事，急忙揮動承影，在地面上刻下「曲終人亡」四字，隨後這段記憶完全消失。

刻完四字之後，沐塵渾身巨震，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便昏昏沉沉地倒去。

天空已經逐漸明朗，金玉鑲嵌的窗外，行人匆匆忙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