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剝皮煞
這時從遠處傳來一陣求救聲,我扶起莫言便聞聲趕去,發現是琛子、潘安他們幾個人正在一處墓地上被幾隻從地面伸出的腐爛手臂撕扯著。
他們掙脫不得,只能手腳亂舞著大喊大叫。
莫言有氣無力地對我說道:「我給你的那根柳鞭呢?」我當時四下尋索,衣袖、腰間、口袋裡都沒有,這可把我給急壞了,可能是回宿舍的時候落在床鋪上了吧?我想著,無奈地看了看莫言,表示沒找到。
他嘆了口氣,然後默念幾句咒語。這時一條柳鞭泛著青光憑空出現在他手中,我則是睜大了眼睛,驚奇地看著他『變戲法』。
「柳鞭上有我加持的法咒,必要時可以隔空取物。別發愣了,快拿著去救他們!」莫言看出了我的驚訝,對我說道。
他一句話將我從呆怔中驚醒,於是我從他手中接了柳鞭隨即揮舞著沖向那恐懼密集的手臂之中。
我心一狠乾脆閉起眼來揮舞著柳鞭不斷擊打著那些腐爛的手臂。
不知是柳鞭的厲害還是那些讓人看了頭皮發麻的手臂不堪一擊,我把它們硬生生地抽斷開來,從斷口處不斷湧出的蛆蟲噴濺得我滿身都是。
而它們似乎很不甘心,一次一次地試探著伸出來,而我卻沒有給它們捲土重來的機會,繼續揮舞著柳鞭狠狠地向它們抽去。
最後只剩下滿地的斷肢殘臂,場面十分血腥,不到片刻它們化為了齏粉,沸沸揚揚地瀰漫開來。
我此刻也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擦了擦滿頭大汗乾脆倒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
而剛剛脫險的琛子、潘安、阿斌連滾帶爬地直向我靠攏過來,生怕那腐爛的手臂再一次從土裡鑽出攻擊他們。
這時我發現不遠處莫言拿著羅盤,眉頭緊鎖,不時地望向我,又繼續陰沉著臉。
我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不由得想拉攏著琛子他們向莫言的方向走去。
「你們不要動,快趴下!」
這時莫言手中一個紫金八卦向我們迎面飛來,這是要削掉我們的腦袋么?情急之下我轉身將周圍的人撲倒。
眾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稀里糊塗地被我壓上身來,最後落地時發出了一聲悶聲,我爬起來才看到他們都被我撞暈了過去。
我趕緊站起身來,不過總算眾人都沒有被那個紫金八卦傷著,我抬頭正詫異著剛才莫言的舉動時。
只見他嘴角滲出一絲血跡,天色似乎要亮了,夜空已經泛白,將莫言的臉輝映得更加詼暗無光。
突然一陣陣刺鼻的腐臭味兒從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我就輕嗅了幾下胃裡也是如江海般翻騰。
莫言則不斷地結著手印,後來又將大把符咒結成陣形向我迎面打來。
我大驚道,難道我又被髒東西給附身了么?
我來不及多想,此時一道道衝擊的光芒已經近至身前,我不由得閉上了眼,這下我恐怕要粉身碎骨了吧。
可是身後卻傳來一陣怒吼,將我嚇得又睜開了眼,不由得轉過身去。
天啊!那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扭曲的五官、滴著腐血,一股腥臭味嗆得我嘔吐不止,然後整個人如爛泥般地倒了下來,看著那爬滿蛆蟲的身體徑直向我襲來。
我看得毛骨悚然,扭過頭大聲地向莫言求救。
這時莫言被憑空出現的一對符籙護在了發著青光的結界里,此時的他專心打坐,絲毫不理會我的求救聲。
眼看著那鬼東西一步步地接近我,這時我摸到了掉在地上的柳鞭,於是抓起來向著它爬過來的方向擲去。
由於雙手顫抖個不停,那柳鞭沒扔出去多遠就掉在了地上,絲毫沒有傷到它。
不過當柳鞭墜地的那一刻,周圍金光大作,照得四周夜色頓時明朗起來。
那怪物的真實面目也暴露了出來:它渾身上下的皮膚好像被人給剝了去,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又像是一具腐爛千年的乾屍,渾身流膿掉著蛆。
我忍不住又要嘔吐,這時它朝著莫言說話了:「原來是造於紫陽山的紫金八卦,小子,你的來頭很大嘛。」
看著這鬼東西發出人類的聲音來,我由於驚訝張大的嘴久久不能閉合。
「你這『剝皮煞』果然是見多識廣,看來你的主人不把我們置於死地是不甘心啊,竟然馭出你這鬼道里凶邪無比的怪物來,真是煞費苦心。」遠處的莫言停止了打坐,在青光結界里說道。
這時我才發現原來我的周圍都有金光籠罩著,頭頂上則是一隻八卦靜靜地佇立著,不斷激蕩出層層光芒。
我恍然大悟,原來莫言是有備而來,難怪剛才發生危險對我不聞不問的。
此時看著眼前被莫言稱呼為剝皮煞的怪物,它皮發皆無,早已發黑流膿的血管布滿全身,不時有蛆蟲從暴露在外的肌肉里掉落,而無血肉包裹的地方陰森地露著骨頭。
我此時也全然顧不得恐懼,只能用雙手緊捂著嘴極力不讓自己嘔吐起來。
那剝皮煞用那滿是濃血的眼睛冷冷地盯著我,然後說道:「哼,要不是有這小子的紫金八卦護著你,你早已是我的腹中之餐了!」
這話一出倒使我心頭一震,本能地發出作嘔聲。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怪物,竟然完全顛覆了我對恐怖事物的認知。我下意識地後退幾步。
但是卻碰巧走出了八卦結界外,情急之下我又退了回來,滿臉都是驚恐之色。
剝皮煞不禁冷笑起來,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徑直走向莫言。
望著那布出結界的神符,剝皮煞瞪直了雙眼,厲聲問道:「你是茅山弟子?」
莫言望著他那可怖的面容,正聲道:「不錯,我乃茅山第一百三十七代嫡出弟子。」
剝皮煞聽后竟長嘯一聲,然後咬牙切齒地說道:「朱洪武二十六年我因涼國公藍玉案而株連殺戮,被活生生地剝了皮而死。
就在我當年成煞之時,你們茅山道人竟作偷襲之事,毀我道行。
幸虧後來我被主人所救,要不就慘死在你們茅山派手下了。
哈哈,真是蒼天開了眼,讓我今天能夠手刃仇家!」
說完剝皮煞雙手間揮來一道黑氣,直逼向莫言。
「慢著,且讓我把話說完你再動手殺我也不遲。
今天碰到你這樣厲害的鬼物,恐怕我是凶多吉少了,所以我想在臨死之前問你幾個問題,這總不為過吧。」
莫言緩緩說道。
而我在遠處卻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幹什麼,思索著要是他們真的打鬥起來的話,莫言究竟有多少勝算的把握?
剛才他被那『困龍符』所傷后明顯就已經體力不支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全身而退了。
可是又轉念一想,我們都有法寶護身,應該是沒什麼危險,俗話說『雞鳴鬼退』現在只要能堅持到天亮,應該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的。
此時莫言竟靜思了起來,剝皮煞大喝一聲道:「小子,你是想拖延時間么!」
莫言睜開眼睛望了望他道:「今天註定要死在你手裡,你著急什麼?剛才那搜魂一法耗了我大半元氣,你還不讓我多喘幾口氣么?」
說著他站了起來,繼續說道:「我問你,那叫作無衣的女子的魂魄是被你們所封印的么?」
剝皮煞陰笑道:「我今天才被主人召喚出來,這件事我怎麼會知道。」
「那好,算我白費口舌了。第二個問題,你的主人是『道邪門』里的高人么?還有,這十幾年來的腐屍事件是不是你們在幕後操辦?」
莫言又繼續問道。
「夠了!」剝皮煞一聲怒吼,不耐煩地打斷了莫言。
「你問的這些我都全然不知!時侯不早了,我還是送你上路吧,到了地底下你一切就都全明白了。」
說完揮手輕易打破了莫言布下的結界。
那對神符頓時失去光澤,靜靜地回到了莫言的手中。
望著心身俱疲的莫言,剝皮煞冷笑一聲,手中緩緩化出黑氣,凝成了帶有黑色火焰的火球,「這是我修鍊百年養出來的鬼火,小子,當年茅山派用道家業火重傷了我,如今我也該讓你好好享受一番才是!」
說著剝皮煞舉起雙掌推動著火球便向莫言劈來,只見莫言眉頭一皺,左手飛快地打著符結,右手則同時配合著打出的符紙,等符紙遇火而化,卻發出更加詭異的青光來。
一時間墓園裡青光大盛,給四周墓地又籠上了一層幽暗。
「嘻嘻、哈哈」一陣孩童的朗朗笑聲忽然響起,不時傳來陣陣迴音,充斥著雙耳,使人感到一陣眩暈。
剝皮煞打出來的火焰頓時被消蝕全無。
這時琛子三人均從昏迷中醒了過來,托著他們發沉的腦袋驚叫了起來:「頭好痛啊!」
「你壓著我了!」
「這是什麼鬼地方啊!」看到他們清醒過來,我心裡鬆了口氣。
想到如果他們還昏迷不醒的話,要是待會兒逃命的話我可沒有辦法帶著他們三人。
這時我告訴他們千萬不要走出這個八卦光芒所覆蓋的範圍之外,不然就會有生命危險。
他們則是瞪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頭頂那個發光的紫金八卦。
這時琛子問道:「夕夜,發生什麼事了?我們怎麼全都暈了過去。」我沒有回答他,用手指了指前方。
不料三人同時發出更加慘裂的驚叫,抖嗦著向中間靠攏。「媽呀,那是什麼怪物吶!」
「你說莫言會打過那個怪物么?」
「誰能知道啊,你們快看那兩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小孩是在幫莫言吧?這是怎麼一回事啊?」三人不時顫聲地說著。
我聽后揉了揉眼睛,果然看到莫言身邊多了兩個小孩,不過他們被青光所覆,看不清容貌。雙腳均不落地,八成是莫言喚出的無疑。
看著莫言召喚出的是兩個童鬼,我心裡也隱隱生出一絲不安。
本來覺得我們已經漸漸熟絡起來,可是他身上卻隱藏著太多的東西,可能普通人和修道者原本就隔著不可逾越的身份吧。
抓鬼的道士同時也養鬼么?這一點我倒是始料不及的。
於是我們四個人都不再說話,緊張地靠攏在一起看著這場苦戰的進行。
望著他們三人神情專註的樣子,我想這應該是我們一生當中見到的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了吧。
剝皮煞看著自己的鬼火被兩個突然冒出的小鬼吸收貽盡后,氣得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瞪著莫言說道:「臭小子,詭計多端,我忘了你們茅山派一向以狡詐著稱。
竟然召出陰陽童子來對付我,不過,我捏死它們就像捏死只螞蟻一樣容易!」
說完雙掌又揮出兩道黑氣向莫言襲來,這時陰陽童子擋在莫言身前,雙掌也同時揮出兩道青光迎向剝皮煞。
青黑兩色接觸后立刻纏滾起來,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同時也將剝皮煞與那兩鬼童籠罩了起來。
不久,鬼氣中傳出一陣哀嚎,是剝皮煞的叫聲。
我長吁一口氣,心裡想著看來是那一對小鬼打敗了剝皮煞。
「這下我們有救了!」我不禁欣喜地叫出聲來。
待青黑二氣散去,只見剝皮煞痛苦地躺在一灘血泊中,顯得噁心至極,不時傳來的陣陣惡臭又使得我們幾人連連作嘔不止。
陰陽童子則半浮在剝皮煞上方,以勝利者的姿態俯看著它,發出「嘻嘻、哈哈」的陰笑聲。
這時我才看清楚陰陽童子的本體:只見它們是童子容貌,穿著艷如滴血的肚兜,卻長著十分猙獰的面目。
「怎麼會是這樣?為什麼?為什麼區區陰陽童鬼竟能傷得了我!」
剝皮煞不甘地怒吼著,因著它的神情激動有更多的腐血從它那像是被硝酸腐蝕的破爛傷口裡流了出來,使得空氣中的臭味更加濃郁了。
「呵呵,原來也有你『剝皮煞』想不明白的事情啊,按照陰魂鬼怪的厲害程度來看,你七百多年的道行可是能馭使百鬼。
倒是有一點你提醒了我,那就是你受了凌刑剝皮而死,而我馭出的童鬼屍身則是靠辰州閻王砂和桃都山上雞眉血浸泡而養,為的是消除它們的唳氣,使它們多些煞氣。
那兩種材料專是克制像你這樣已經修出肉身而又死法殘酷的煞鬼,它們身上所沾染的煞氣無疑會像硫酸一樣對你有致命的危害!」
莫言緩緩走到剝皮煞身邊來,說話的底氣似乎又充足了許多,看來他的傷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不過,使你受這麼重傷的主要原因還不是這個,而是……。」
莫言繼續說道又從懷中緩緩掏出一張黃符。
「你要幹什麼!」剝皮煞捂著不斷流血的傷口,低聲問道。
「放心吧,你的真身已被我所傷,我是不會乘人之危的。
你不是一直都問為什麼區區童鬼會傷了得你嗎?現在我就讓你知道真相!」
莫言說完揮手燃著符紙,將灰燼吹散后,只見周圍立刻出現了一層光暈將他團團圍住,似乎還是剛才他所布的結界。
剝皮煞不禁露出驚駭之色,連連說道:「原來,原來我一直就在處在你的結界里!」
說完雙手合十又發出一道黑氣直射莫言。
「哼,想跑,沒那麼容易!」
莫言說完同時默念著咒語,只見陰陽童子又自然地擋在了莫言身前,輕易地化解了剝皮煞的攻擊,接著發出一道青光將剝皮煞擊倒。
「只要踏進我的結界里,縱然是修行大成的鬼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更何況是你這隻頗有些道行的剝皮鬼了!陰陽童子,給我滅了它!」
莫言神色激動,厲聲喝道。
「嘻嘻、哈哈」陰陽二童又是陰笑著不斷接近剝皮煞。
這時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量衝擊了莫言的結界,逼退了陰陽二童。
莫言被震得氣血涌盪,倒退了好幾步,單膝跪在地上,再也無力維持著陣法,於是結界不攻自破。
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剝皮煞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就是在八卦結界中的我們四人也被這股力量所波及到,只覺得熱血一下子湧上大腦,之後便失了知覺,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