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薛笑人
武俠世界里求生第三百七十八章薛笑人薛衣人帶著楚留香和向言來到客廳,薛家莊的下人已將飯菜準備好。
楚留香飲了一杯酒,忽然長嘆道:「若非薛左兩家的世仇,你和左輕候一定會成為朋友的。」薛衣人臉色變了變,道:「你本是左輕候的朋友,如今也是我的朋友,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薛左兩家的仇恨,是誰也化解不開的。」楚留香道:「為什麼?」薛衣人沉聲道:「你可知道這一百年來,薛家已有多少人死在左家人的手上?」楚留香道:「是否和左家人死在薛家人手上的差不多?」薛衣人道:「正是如此,也正因為如此,是以薛左兩家的仇恨才越結越深,除非這兩家人中有一家死盡死絕,否則這仇恨誰也休想化解得開。」
突聽一人大叫道:「好啊,你們有好酒好菜,也不叫我來吃。」
一個人橫衝直撞地走了進來,只見那人最少也有四十多歲年紀,鬍子已有些花白,身上卻穿著件大紅繡花的衣服,衣服上綉著只綠烏龜,腳上還穿著雙虎頭絨鞋,臉上塗著胭脂。那人一坐下來就將整盤魚搬到面前,用手提起來就吃。
薛衣人皺了皺眉頭,苦笑著說道:「這是舍弟笑人,他……他……」薛笑人滿嘴都是魚,一面吐刺,一面笑道:「薛衣人是大劍客,薛笑人卻是大吃客,薛笑人雖然從小打不過薛衣人但吃起來薛衣人卻要落荒而逃。」薛衣人怒道:「誰叫你來的?」薛笑人笑嘻嘻地道:「這也是我的家,我為什麼不能來?你可以罵我沒出息,但總不能說我不是薛老爹的兒子吧?」薛衣人長嘆了口氣,搖著頭說道:「香帥莫見笑,他本來不是這樣子的,直到七八年前,也不知道為了什麼,竟忽然……忽然變了。」
吃過飯後,楚留香和向言向薛衣人辭行,薛衣人也沒有挽留,只是和楚留香訂下了後會之期,然後親自送二人到門口,目送二人遠去。薛笑人則躲在門口吃吃的笑。
楚留香和向言離開薛家莊后,向言問楚留香道:「香帥,你看薛衣人像是那個殺手組織的首領嗎?」楚留香道:「不像。當初我們兩個都不在狀態,他的功夫超過我們兩人聯手之和。如果薛衣人是那些殺手的首領的話,以他的功夫,我們兩個還有兩位嫂夫人都活不下來。而且我本來就在殺手組織的刺殺名單上,他剛才完全可以用我替左輕候打探他虛實及偷他兵器的借口光明正大地殺死我,沒必要收手的。」
向言憂鬱地道:「那現在怎麼辦?我們應該去哪裡找那些殺手的首領?」楚留香安慰向言道:「向兄不要著急,那個首領的劍法與薛衣人的劍法有七成相似。雖然說薛衣人肯定不是那些殺手的首領,但那個首領肯定跟薛衣人有關係。我們只要盯住薛家莊,一定能夠抓住那個首領的馬腳。」向言道:「哦,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楚留香道:「現在天色不早了,我們先找個客棧休息一晚上,明天再找丐幫的弟子,請丐幫的弟子幫忙打探薛家莊中有多少高手。」
半夜時分,向言正在客棧休息時,忽然聽到外面有動靜。向言打開房門一看,原來是楚留香正要出門。向言忙問道:「香帥,你是要到哪裡去?」楚留香道:「我打算去薛家莊打探情況。」向言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楚留香忙道:「不用,不用!我是去薛家莊打探情況,不是去跟薛衣人交手,無須向兄出手相助。薛家莊戒備甚嚴,向兄武功雖高,但身法稍差,只怕未必能夠進入薛家莊,而我的身法還過得去,想來薛家莊還留不住我。」向言一想也是如此,便道:「香帥你小心!」
直到次日傍晚,楚留香才返回客棧。向言納悶的問道:「香帥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晚?」又聞到楚留香身上似有若無的血腥味,向言驚道:「香帥你受傷了?」
楚留香道:「昨晚我去薛家莊時,遇到了薛笑人在莊子里數星星,同他過了幾招,後來我擺脫薛笑人後被我們找的那個殺手首領偷襲,被刺了一劍,不過也幸好被他刺了一劍。那個殺手偷襲我之後,又去薛家莊偷了薛衣人的劍,因為我們昨天白天才跟著薛衣人去了他的劍室,昨天晚上他的劍就被偷了,薛衣人因此認定是我偷的,來找我麻煩,不過因為我受了傷,他不想對傷員動手,便走了。」
向言道:「香帥你的傷勢要緊嗎?」楚留香道:「不要緊,我已經處理過了。」向言又問道:「香帥你有沒有認出那個殺手首領的身份?」楚留香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那個殺手首領應該是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向言驚道:「是他!可那個殺手不像瘋子啊!」楚留香道:「薛笑人應該是在裝瘋。」
向言仍然懷疑薛笑人是那個殺手首領,道:「香帥你是怎麼看出薛笑人是那個殺手首領的?」楚留香道:「據我判斷,那個殺手首領的功夫應該是薛衣人教的,薛衣人沒有收過徒弟,只教過薛笑人、兩個子女和薛家莊的庄丁功夫,而這些人中,唯有薛笑人一人與那個殺手首領功夫相當!」
向言提出一個可能,道:「有沒有可能那個殺手首領曾經是薛家莊的人,後來他離開薛家莊后創立了殺手組織?」楚留香道:「沒聽說薛家莊有人離開過。另外我們昨天白天剛去薛衣人的劍室,晚上薛衣人的劍就被偷了,他的情報如此精通,那個殺手首領一定沒有離開薛家莊,一定住在薛家莊里。」
向言又道:「有沒有可能是薛家莊里的其他人掩藏了實力?」楚留香道:「從那個殺手首領的功夫看,薛衣人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對他應該很關注。要想在薛衣人的關注下,掩藏實力和創立殺手組織,都是不容易的。」楚留香頓了頓,又道:「有機會創立殺手組織的,唯有曾被薛衣人寄予厚望、後來因為發瘋被放棄的薛笑人。」
向言想了想,覺得楚留香的推論很有道理,道:「我們這麼去找薛笑人,薛衣人會阻攔嗎?」楚留香道:「肯定會阻攔的。我們說的這些只是推論,並無真憑實據。親疏有別,薛笑人畢竟是他弟弟。無憑無據的,我們把殺手組織首領的帽子扣到薛笑人頭上,薛衣人定然不答應。」向言道:「那怎麼辦?」楚留香道:「假的終究是假的,不可能毫無破綻。我們明天去拜訪薛笑人,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第三日,楚留香和向言正吃早飯時,突然有十幾名勁裝急服的黑衣人衝進客棧,將二人團團圍住,這些人手中都提著青鋼劍,身手全都不弱。向言臉色一變,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心道:「難道這些人是那個殺手組織的人?」
為首的一名黑衣人道:「我們是來找楚留香的,無關的人退遠些。」楚留香先對向言笑道:「向兄,他們是薛家莊的人。」又悠然對黑衣人道:「我正好要見薛大莊主,你們還是帶我去見薛大莊主吧!」為首的黑衣人一雙眼睛很有威儀,瞪著楚留香道:「你敢去見我家莊主?」楚留香笑道:「為何不敢?難道他會吃人么?」
楚留香和向言悠閑的走在前面,跟在他們身後的人越來越多,好幾路來尋找楚留香的人都已彙集在一處,大家都在竊竊私語,不明白這姓楚的膽子為什麼這麼大,居然敢跟著他們回去,還有這姓向的,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葯,明知道薛家莊的人要對楚留香下手,卻還是和楚留香混在一起。有些人認為楚留香和向言一定跟他們二莊主一樣,腦袋有些毛病。
眾人來到薛家莊時,薛衣人並沒有出來迎接,而是搬了把很舒服的椅子,坐在後園的樹陰下閉目養神,直到楚留香和向言走到他面前,他才睜開眼睛,楚留香正看著他微笑。
薛衣人道:「你來了!」楚留香道:「我來了。」薛衣人道:「你的傷好了么?」楚留香道:「托福,好得多了。」薛衣人道:「很好。」
薛衣人站了起來,一揮手,旁邊有人捧來一柄劍。劍很長,比江湖通用的似乎要長三四寸,劍已出鞘,並沒有劍穗,鐵青色的劍,發著淡淡的青光,向言雖遠在數尺之外,也能感覺到劍上發出的森森寒意。
楚留香道:「好劍,這才是真正的利器。」薛衣人並沒有取劍,淡淡的問道:「你用什麼兵刃?」楚留香笑道:「昨天前輩大發慈悲放過晚輩,今天為什麼又非要跟晚輩動手?前輩能否為晚輩解惑?」薛衣人「哼」了一聲,道:「前天晚上你盜竊我的寶劍,我本來該找你算賬,不過昨天你說你受了傷,我不想欺負一個受傷的人,就暫時放過你,但你昨天晚上居然來刺殺我,香帥你真是太過分了!香帥你昨晚能夠刺殺我,今天定然就能跟我動手,我今天不會再放過你了。」
楚留香也有些意外,皺眉問道:「昨晚有人要刺殺前輩?前輩覺得刺客是我?」薛衣人道:「我也不怕丟人,昨晚我們四五十人,非但沒有抓住這個刺客,甚至連他的身材面貌都沒有看清楚,只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普天之下,除了香帥你之外,還有誰有這麼高的輕功?這麼大的膽子?」
楚留香嘆了口氣,苦笑道:「聽前輩這麼一說,我也認為刺客是我。看來無論我說什麼,前輩也不會相信了,也不打算放過我了。」薛衣人道:「不錯!」楚留香又道:「今天這場架我是非打不可了。」薛衣人道:「不錯!」向言上前道:「香帥,我與你並肩作戰!」楚留香道:「向兄,你幫我壓陣,且讓我與前輩公平一戰!」
薛衣人冷冷地道:「薛某生平與人動手,從未借過別人一指之力。你們儘管兩人齊上,難道我又怕了你們不成?」楚留香道:「我也知道他們絕不敢出手,但他們都是你的屬下,有他們在旁邊,縱不出手,也令我覺得有威脅。沒有向兄在一旁壓陣,我心中難安。」向言後退幾步,與薛家莊眾人站在一起——薛家莊眾人已將後院圍了起來。
薛衣人拿起了劍,對手中劍凝視了很久,沉聲道:「取你的兵刃。」楚留香道:「我準備就用這一雙手。」薛衣人皺眉道:「你竟想以肉掌來迎戰我的利劍?」楚留香道:「前輩之劍,鋒利無匹;前輩之劍法,更是銳不可擋。在下無論用什麼兵刃,都絕不可能抵擋得住!何況前輩出手之快,更是天下無雙,我就算能找到一種和這柄劍同樣的利器,前輩一招出手,我還是來不及招架的。」
薛衣人目中已不覺露出歡喜得意之色。楚留香慢慢的接著說道:「所以我與前輩交手,絕不想抵擋招架,貪功急進,只想以小巧的身法閃避。手上沒有兵刃,負擔反而輕些,負擔越輕,身法越快。」楚留香笑了笑,接著道:「不瞞前輩說,我要不是不敢在前輩面前失禮,我都打算將身上這幾件衣服脫下來的。」
向言心道:「什麼要我壓陣?分明是嫌棄我輕功不好,怕我連累他!」
薛衣人沉默了半晌,緩緩的道:「既是如此,你豈非已自困於『不勝』之地?」楚留香道:「但『不敗』便已是『勝』,我只望能在『不敗』中再求取勝之道。」薛衣人目光閃動,道:「你有把握不敗?」楚留香淡淡一笑,道:「在下和水母陰姬交手時,又何嘗有絲毫把握?」薛衣人縱聲而笑,笑聲一發即止,厲聲道:「好,你準備著閃避吧!」
薛衣人的劍尚未出手,他的身法已展開,就在這時,劍光已如閃電般亮起,剎那之間,便已向楚留香的肩、胸、腰,刺出了六劍。他的招式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但卻快得不可思議,這六劍刺出,一柄劍竟像是化作六柄劍。向言所見過出手最快的人是林震南,可薛衣人的速度比林震南還要快上三分。向言心道:「這還真不是楚留香看不上我,我若上場,只怕還沒等我出招,我就已經死在薛衣人劍下了。」
楚留香身形展動,堪堪避過薛衣人的長劍,但薛衣人的劍法卻如長江大河,一瀉千里,六劍刺過,又是六劍跟著刺出,一不給人絲毫喘氣的機會。只見劍光綿密,宛如一片光幕,看不到絲毫空隙,又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片刻的功夫,楚留香就五次遇險。
又過了一會,楚留香突然輕嘯一聲,衝天而起,薛衣人下一劍刺出時,他已掠出三丈開外。這一片園林佔地很廣,楚留香的身法一展開,就仿如飛鳥般飛躍不停,頃刻之間就掠上了小橋,又自小橋而假山,自假山而小亭,自小亭而樹梢,薛衣人則在後面緊緊追趕。
二人已更換戰場,向言看一眼其他人,見其他人都站立不動,向言也不管他們,自己追著二人而去。
向言追上二人時,發現楚留香正自兩株樹之間竄了出去。誰知兩株樹之間,還有第三株樹,三株樹成三角排列,前面兩株樹的濃陰將後面一株掩住了。楚留香身法太快,等他發現後面還有一株樹時,人已向樹上撞了過去。向言大驚。
薛衣人趁機一劍刺出,「哧」的一聲,長劍刺入樹榦。原來在楚留香快要撞上樹榦時,他身子突然縮起,用雙手抱起膝頭,就地一滾,滾出了兩三丈。
向言瞅准機會,就準備拔出長劍,同楚留香一起夾攻薛衣人。向言身體僵硬,學不會那些精妙的招式,但《九陰真經》中也收錄了很多詭異的功夫,驟然施展開來,沒見過的人沒有提防之下只怕要吃個大虧。周芷若特意挑了幾種這種功夫,要向言練熟,以便向言作為底牌來偷襲暗算對手。如今薛衣人的長劍刺入樹榦之中,有了破綻,自己趁機偷襲,再加上楚留香配合,定然能讓薛衣人吃不了兜著走。
豈料向言剛剛把長劍從劍鞘中抽出一半,楚留香突然閃到向言面前,伸手一拂,向言手臂一震,長劍不由自主的重新回到劍鞘之中。向言臉上變色。
向言一直認為楚留香的實戰能力要比自己弱半籌,但如今看來,自己太小看楚留香了。楚留香的內力不在自己之下,輕功更是甩自己十八條街,至於招式,尚步清楚,但招式本來就是自己的弱項,楚留香再差,難道會比自己差?向言心道:「楚留香之所以看起來不如自己,只是因為楚留香不殺人,他與人動手,總是奔著活捉對方的目的而去。而活捉對方,肯定要比殺了對方要難。倘若他跟我一樣,招招奔著對方的要害而去,肯定比我強多了。」
薛衣人的劍刺入樹榦后,既沒有再出手,也沒有拔臉,而是凝視著嵌在樹榦上的劍,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你果然有你的取勝之道,果然沒有敗。」楚留香道:「在下雖未敗,前輩也未敗。」薛衣人道:「你若未敗,便可算是勝,我若不勝,就該算敗了,因為我們所用的方法不同。」
楚留香道:「在下萬萬不敢言『勝』,只因為在下也佔了前輩的便宜。」薛衣人笑了笑,道:「其實我也知道,我畢竟還是上了你的當。我養精蓄銳,在這裡等著你,那時我無論精神體力都正在巔峰狀況,正如千石之弓,引弦待發。」楚留香道:「人以在下那時萬萬不敢和前輩交手。」
薛衣人道:「你先和我說話,分散我的神志,再以言詞使我得意,等到我對你有了好感時,鬥志也就漸漸消失。」薛衣人淡淡一笑,又道:「你用的正是《孫子兵法》上的妙策,未交戰之前,先令對方的士氣一而衰,再而竭,然後再以輕功消耗我的體力,最後再使出輕兵誘敵之計。劍法乃是一人敵,你所用的兵法戰略卻為萬人敵,這也難怪你戰無不勝,連石觀音和神水宮主都不是你的對手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垂首笑道:「在下實是慚愧得很……」薛衣人道:「高手對敵,正如兩國交戰,能以奇計制敵,方為大將之才,你又有何慚愧之處?更何況你的輕功之高,我也是心服口服的。」楚留香嘆了口氣,道:「前輩的胸襟氣度,在下更是五體投地,在下本就沒有和前輩一爭長短之意,這一戰實是情非得已。」
薛衣人嘆道:「這實在是我錯怪你了。現在我也已明白,你絕非那盜劍行刺的人,否則我剛才一劍失手,你就萬萬不肯放過我的。你們二人聯手,我定然要吃個大虧。」楚留香道:「在下今日前來,非但是為了要向前輩解釋,也為的是想觀摩觀摩前輩的劍法。只因也總覺得那真正刺客的劍法,出手和前輩有些相似。」薛衣人動容道:「哦!」
楚留香道:「我遲早總免不了要和那人一戰,那一戰的勝負關係巨大,我萬萬敗不得,是以我才先來觀摩前輩和劍法,以作借鑒。」薛衣人道:「我也想看看那人的真面目……」楚留香沉思著,徐徐道:「有前輩在,我想那人是萬萬不會現身的。」薛衣人道:「為什麼?」楚留香沉吟不語。薛衣人再追問道:「你難道認為那人和我有什麼關係?」
薛衣人面上露出驚疑之色,但楚留香仍然沒有回答他這句話,反而抬頭四面觀望起來。這是個跟幽靜的小園,樹木森森,卻大多是百年以上的古樹,枝葉離地至少在五丈以上,藏身之處並不多,房屋和圍牆都建築得特別高,也很難隨意出入,來去自如。有經驗的刺客,是不會輕易闖到這種地方來的,更何況住在這裡的是大名鼎鼎的薛衣人。
楚留香沉吟道:「若換作是我,我就未必敢闖到這裡來行刺,除非我早已留下了退路,而且算準了必定可以全身而退。」楚留香往牆角走去,牆角有一扇小門,四面牆上都爬滿了半枯的綠藤,所以這扇門有一大半被湮滅在藤條中,若不留意,很難被發現。楚留香喃喃的道:「難道這就是他的退路。」
薛衣人道:「這篇門平日一直是鎖著的,而且已有多年未曾開啟。」門上的鐵栓都已生了綉,的確像是多年未曾開啟,但仔細一看,就可以發現栓鎖上的鐵鏽有很多被刮落在地上,而且痕迹很新。
楚留香從地上拾起一片鐵鏽,沉吟著道:「這地方是不是經常有人打掃?」薛衣人道:「每天都有人打掃,只不過……這兩條……」楚留香笑道:「這兩天大家都忙著捉賊,自然就忘了打掃院子,所以這些鐵鏽才會留在這裡。」薛衣人道:「鐵鏽?」楚留香道:「這扇門最近一定被人打開過,所以門栓和鐵鎖上的銹才會被刮下來。」
薛衣人道:「前天早上還有人打掃過院子,掃院子的老李做事一向最仔細,他打掃過的地方,連一片落葉都不會留下來。」楚留香道:「所以這扇門一定是在老李掃過院子后才被人打開的,也許就在前天晚上。」薛衣人動容的問道:「你是說……」楚留香道:「我是說那刺客也許就是從這扇門裡溜進來,再從這扇門出去的。」
薛衣人臉色更沉重,背負著雙手緩緩的踱著步,沉思道:「此門久已廢棄不用,知道這扇門的人並不多……」楚留香和向言都不答話。薛衣人沉默了很久,才接著問道:「那人身手矯健,輕功不弱,盡可高來高去,為什麼一定要走這扇門呢?」楚留香道:「就因為誰也想不到他會從此門出入,所以他才要利用這扇門,悄然而來,全身而退。」
薛衣人道:「但現在這扇門又鎖上了。」楚留香道:「嗯。」薛衣人道:「他逃走之後,難道還敢回來鎖門?」楚留香笑了笑,道:「也許他有把握能避開別人的耳目。」薛衣人冷笑道:「難道他認為這裡的人都是瞎子?」楚留香道:「也許他有特別的法子。」薛衣人道:「什麼法子?難道他還會隱身法不成?」
楚留香不說話,也不知他從哪裡弄來一根很長的鐵絲,在鎖孔里輕輕一挑,只聽「格」的一聲,鎖已被打來了。
薛衣人道:「我也知道這種鎖絕對難不倒有經驗的夜行人,只不過聊備一格,以防君子。」楚留香笑道:「只可惜這世上的君子並不多,小人卻不少。」薛衣人乾咳兩聲,搶先打開了門,道:「香帥是否想到隔壁的院子里瞧瞧?」楚留香道:「確有此意,請前輩帶路。」
薛衣人當先進入院子,楚留香順手牽羊,將那把生了銹的鐵鎖藏入懷中。
只見隔壁這院子也很幽靜,房屋的建築也差不多,只不過院中落葉未掃,窗前積塵染紙——這裡至少有三個月沒有打掃過。
向言心中暗笑:「之前薛衣人還說打掃的人十分仔細,打掃的地方一片落葉都不會有,原來只是在他面前仔細而已。」
楚留香道:「這院子是空著的嗎?」薛衣人又乾咳了兩聲,道:「這裡本來是我二弟笑人的居處。」楚留香道:「現在呢?」薛衣人道:「現在……咳咳,舍弟一向不拘小節,所以下人們才敢如此放肆。」楚留香目光閃動。道:「薛二俠最近只怕也很少住在這裡。」薛衣人「哼」了一聲,又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外面一陣騷動,有人驚呼著道:「火……馬棚起火……」薛衣人冷笑道:「好,好,好,前天有人來盜劍,昨天有人來行刺,今天居然有人來放火了,難道我薛衣人真的老了?」楚留香賠笑道:「秋冬物燥,一不小心,就會有火光之災,何況馬棚里全是稻草……」薛衣人勉強笑了笑,楚留香話未說完,突然又有一陣驚呼騷動之聲傳了過來:「廚房也起火了……小心後院,就是那廝放的火,追。」
向言往高牆上望去,已可望見閃閃的火苗。
楚留香道:「前輩你只管去照料火場,在下和向兄就在這裡逛逛,薛二俠說不定恰巧回來了,我們還可以跟他聊聊。」薛衣人跺了跺腳,道:「既然如此,老朽失陪片刻。」走了兩步。又道:「舍弟若有什麼失禮之處,香帥用不著對他客氣,只管教訓就是。」
向言道:「香帥,那些火的是什麼人?」楚留香道:「應該是我的幾個朋友,見我進來薛家莊很久都沒有消息,才防火引起混亂,以方便我逃跑。」向言道:「那他們有沒有危險?」楚留香道:「沒事的,薛莊主不是暴虐之人,不會把他們怎麼樣的。」
楚留香和向言來到薛笑人住的屋子前,薛笑人住的屋子幾乎和薛衣人住的屋子一模一樣,只不過窗前積塵,檐下結網,就連走廊上的地板都已腐朽,走上去就會「吱吱格格」的發響。門倒是關上的,且還用草繩在門栓上打了個結。
楚留香花了很長時間才解開結,推開門,又在門口站了很久,才試探著往屋裡走,走得非常慢,而且非常小心。
向言問楚留香道:「香帥,你確認薛笑人就是那個殺手組織的首領?」楚留香道:「剛才門口的那個結,是為了確認有沒有人偷偷進來過。」向言不明所以,道:「嗯?」楚留香解釋道:「你見過哪個瘋子這麼謹慎過?」向言眼睛一亮,道:「這麼說薛笑人是在裝瘋?」楚留香道:「不錯,薛笑人八成是在裝瘋。一個正常人,無緣無故的誰會去裝瘋?再加上他的功夫和那個首領相當,我看他多半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屋子的角落裡,放著一章很大的梳妝台,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不過其中九成都是女子梳妝時用的。床上、椅子上都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每一件都花花綠綠的,五顏六色,就算是女子只怕也沒有幾個人敢穿這些衣服。
楚留香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將每件東西都拿起來看了一看,肯定的道:「他果然是裝瘋!」向言沒看明白,道:「嗯?」楚留香道:「向兄你看,這些東西都是上好的貨,衣裳的質料很高貴,而且很乾凈。這屋子裡的東西雖然擺得亂七八糟,卻是一塵不染,每樣東西都乾淨極了。」
向言還是沒弄明白。楚留香又道:「向兄你也看到了,薛家莊的下人並沒有將薛笑人放在心上,對他十分怠慢,連院子都是幾個月沒有人打掃,所以這屋子肯定不是下人幫他打掃的,定然是他自己打掃的。一個瘋子,怎麼會自己打掃屋子?除非他是裝瘋的!」
忽然間,屋頂上「忽聿聿」一聲響,楚留香反手將一根銀簪射了出去——銀簪本就在梳妝台上,他正拿在手上把玩。但見銀光一閃,只聽「奪」的一聲,銀簪釘入了屋頂,屋頂上竟然發出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原來這屋子裡還有一層閣樓,但卻看不到樓梯,也看不到入口。
銀簪只剩下一小截露在外面,閃閃地發著光。楚留香身子輕飄飄地掠了上去,貼在屋頂上,輕輕的拔出銀簪,發現有一絲血隨著銀簪流出。楚留香笑道:「原來是只老鼠。」向言也鬆懈下來,暗笑自己大驚小怪。
楚留香將屋頂的血漬擦乾淨,又用銀簪輕敲,屋頂上自然是空的。楚留香游魚般在屋頂滑了半圈,突然一伸手。一塊木板就奇迹般被她託了起來,露出了黑黝黝的入口。向言心中激動:「難道這閣樓里有薛笑人的秘密?」
楚留香和向言進入閣樓查看,令人失望的是這閣樓上只有一張凳子,一個衣箱。打開衣箱一看,裡面只不過有幾件很普通的衣服。
楚留香放下衣服。蓋好衣箱,和向言從原路退了下去,將木板蓋好,自下面望上去,絕對看不出有人上去過。
院外傳來一陣呼喚聲,正是來找楚留香和向言的。楚留香突然一掠而起,取出木板,竄到閣樓上,並低聲呼喊道:「向兄,快躲起來。」向言不明白楚留香要幹什麼,但還是跟著楚留香竄到了閣樓上。
有兩個人奔入院子,一人喚道:「楚大俠,向大俠,我家莊主請二位到前廳用茶。」另一人道:「他們明明已經走了,你還窮吼些什麼?」那人嘀咕道:「他們怎麼會不告而別,莫非是被我們那位寶貝二爺拉走了?」另一人笑道:「這姓楚的一來,就害得我們這些人幾天沒得好睡,讓他吃吃我們那位寶貝二爺的苦頭也好。」
二人走後,楚留香和向言從閣樓下來。向言道:「香帥,接下來我們幹什麼?」楚留香道:「向兄放心,我已經找到了薛笑人的馬腳,我們就在這裡等他就是。」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推門進屋,來人正是薛笑人。薛笑人見到二人,大吃一驚,叫道:「你個大騙子,小偷,你來我家幹什麼?」楚留香瞪著他,一字字道:「我們是來找你的。你已用不著裝瘋了,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薛笑!大笑道:「你當然知道我是誰,我是薛家的二少爺,天下第一的天才兒童。」楚留香道:「除此之外,你還是天下第一號的冷血兇手。」
薛笑人笑道:「凶?什麼叫凶?難道我長得很兇么?我看到一點也不凶啊!」楚留香不理他,緩緩地道:「你這屋子看來雖像是個瘋子住的地方,其實還是有很多破綻的,是萬萬瞞不過明眼人的。」向言心中暗暗慚愧。薛笑人道:「你難道是明眼人么?我看你眼睛非但不明,還有些發紅,倒有點像是兔子。」
楚留香道:「這屋子就像是書生的書齋,雖然你把書堆得亂七八糟,其實卻自有條理,唯一不同的是這裡實在比書生的書齋乾淨多了。」楚留香眼睛轉了一轉,笑了笑,又道:「你以後若還想裝瘋,最好去弄些牛糞狗尿,灑在這屋子裡,用的粉也切切不可如此考究,刮些牆壁灰塗在臉上也就行了。」薛笑人拍手笑道:「難怪你的臉這麼白,原來你是塗的牆壁灰。」
楚留香道:「最重要的是,你不該將那些衣服留在閣樓上。」薛笑人眨了眨眼。道:「衣服?什麼衣服?」楚留香道:「就是你要殺人時穿的衣服。」薛笑人突然「格格」的笑了起來,但眼中卻已連半分笑意都沒有了。楚留香道:「我初見你的時候,雖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沒有想到你就是那冷血的兇手,你若不是那麼急著要殺我,我也許永遠都想不到你。」
薛笑人越笑越厲害,到後來居然笑得滿地打滾。薛笑人在地上滾著笑道:「別人都說我是瘋子,只有你說我不瘋,你真是個好人。」他滾到楚留香面前,楚留香立刻又退得很遠,微笑道:「到後來你也知道要殺我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你才想嫁禍於我,想借你兄長的利劍來要我的命。」薛笑人雖勉強還在笑,但已漸漸笑不出來了。
楚留香道:「於是你就先去盜劍,再來行刺,薛家莊每一尺地你都了如指掌,你自然可以來去自如,誰也抓不到你。」他笑了笑,接著道:「尤其是那扇門,別人抓刺客的時候,你從那扇門溜走,溜到自己的屋裡,等別人不注意時,再偷偷過去將鎖鎖上。你明知就算被人看見,也沒有什麼關係,因為誰都不會注意到你。在別人眼裡,你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瘋子,這就是你的『隱身法』。」
薛笑人霍然站了起來,盯著楚留香。楚留香淡淡的道:「你的確是個沖明人,每件事都設計得天衣無縫,讓誰也猜不到你。薛家莊的二少爺,薛衣人的親弟弟,居然會是用錢買得到的殺手,居然會為錢去殺人,這話就算說出來,只怕也沒有人相信。」薛笑人又大笑了起來,道:「不錯,薛二公子會為了錢而殺人么?這簡直荒唐至極。」楚留香笑道:「一點也不荒唐,因為你殺人並非真的為了錢,而是為了權力,為了補償你所受的氣。」
薛笑人道:「我受的氣?我受了誰的氣?」他面上似乎起了種難言的變化,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格格」笑道:「誰不知道我大哥是天下第一劍客?誰敢叫我受氣?」楚留香輕輕嘆息一聲,道:「就因為令兄是天下第一劍客,所以你才會落到這種地步。」薛笑人道:「哦?」
楚留香道:「你本來既聰明,又有才氣,武功之高,更可以說是武林少見的高,以你的武功和才氣,本可以在武林享有盛名,只可惜……」他又長嘆了口氣,緩緩接著道:「只可惜你是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的嘴角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就好像是被人在臉上抽了一鞭子。
楚留香道:「因為你所有的成就,都已被『天下第一劍客』的光彩所淹沒,無論你做了什麼事,別人都不會向你喝彩,一個會向『天下第一劍客之弟』喝彩。你若有成就,那是應該的,因為你是『天下第一劍客』的弟弟,你若偶爾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會變得罪大惡極,因為大家都會覺得你丟了你哥哥的人。」薛笑人全身都發抖起來。
楚留香道:「若是換了別人。也許就此向命運低頭,甚至就此消沉,但你卻是不肯認輸的人,怎奈你也知道你的成就永遠也無法勝過你的哥哥。」楚留香長長嘆息了一聲,搖頭道:「只可惜你走的那條路走錯了。」薛笑人似乎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
楚留香道:「這自然也因為你哥哥從小對你企望太深,約束你太嚴,愛之深未免責之切,所以你才想反抗,但你也知道在你哥哥的約束下,根本就不能妄動,所以你才想出了『裝瘋』這個妙法子,讓別人對你不再注意,讓別人對你失望,你才好自由自在的做你想做的事。」楚留香看著薛笑人,目光匆滿了惋惜之意。
薛笑人又狂笑了起來,指著楚留香道:「你想得很妙,說得更妙,可惜這隻不過是你在自說自話而已,你若認為我就是那殺手組織的主使人,至少也得有真憑實據。」楚留香道:「你要證據?」薛笑人厲聲道:「你若拿不出證據就是含血噴人!」楚留香笑了笑,道:「好,你要證據,我就拿證據給你看。」
楚留香小心翼翼的自懷中將那鐵鎖拿了出來,托在手上,說道:「這就是證據。」薛笑人冷笑道:「這算是什麼證據?」楚留香道:「這把鎖就是那門上的鎖,已有許久未曾被人動過,只有那刺客前天曾經開過這把鎖,是么?」薛笑人目光充滿了驚訝之色。卻閉緊嘴巴,不說一個字。
楚留香道:「開鎖的人,必定會在鎖上留下印,這把鎖最近既然只有那刺客開過,所以鎖上本該只有那刺客的印,是么?」向言心中驚疑不定:「楚留香說的是指紋?這個時代的人,已經能夠提取指紋,利用指紋辦案了嗎?」楚留香道:「但現在這把鎖上卻只有你的印。」薛笑人終於忍不住問道:「印?什麼印?」
楚留香微笑道:「人為萬物之靈,上天造人,的確奇妙得很。你我雖同樣是人。但你我的面貌身材,卻絕不相同,世上也絕沒有兩個面貌完全相同的人。」楚留香伸出了手,又道:「你看,每個人掌上都有掌紋,指上也有指紋,但每個人的掌紋和指紋也絕不相同,世上更沒有兩個掌紋完全相同的人。你若仔細研究,就會發現這是件很有趣的事,只可惜誰也沒有留意過這件事。」
薛笑人冷笑道:「你這話只能騙騙三歲孩童,卻騙不了我。」他嘴裡雖然這麼說。兩隻手卻不由自主的藏在身後。楚留香笑道:「現在你再把手藏起來也沒用了,因為也已經檢查過你梳妝台上的東西,上面的印,正和這把鎖上的印一模一樣。只要兩下一對比你的罪證就清清楚楚的擺了下來,那是賴也賴不掉的。」
薛笑人又驚又疑,面上已不禁變了顏色。突然反手一掃,將梳妝台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楚留香大笑道:「你看,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麼?就只這件事,已足夠證明你的罪行了。」薛笑。狂吼道:「你這厲鬼,你簡直不是人我早就該殺了你的。」說著便向楚留香撲了過去。
向言冷笑一聲,心道:「你一人怎是我們兩人的對手?」正要動手,突然聽到一人大喝:「住手!」向言一驚,回頭髮現薛衣人正站在門口。向言皺眉,心道:「薛衣人如果偏袒薛笑人,只怕今天不好收場。」
薛衣人的臉色也蒼白的可怕,長長的嘆息著,黯然道:「二弟,你還是上了他的當了。」薛笑人滿頭冷汗涔涔而落,竟是動也不敢動。薛衣人又嘆道:「楚香帥說的道理並沒有錯,每個人掌上的紋路的確都絕不相同,人接觸到物件,也極可能會留下印,但這隻不過僅僅是『道理』而已,正如有人說『天圓地方』,但卻永遠無法證明。」他凝視著楚留香,緩緩的道:「香帥你也永遠無法證明這種『道理』的,是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這些道理千百年後也許有人能證明,但現在卻是萬萬不能。」薛衣人忽然一笑道:「但香帥你也上了我一個當。」楚留香道:「我上了你的當?」薛衣人徐徐的道:「那殺手組織的首領,其實並不是他,而是我。」楚留香和向言都是一驚,楚留香失聲道:「是你?」薛衣人一字字道:「不錯,是我。」楚留香怔了半晌,長嘆道:「我知道你們兄弟情深,所以你不惜替他受過。」
薛衣人搖了搖頭,道:「我這不過是不忍要他替我受過而已。」他長嘆著接著說道:「你看這莊院是何等廣闊,庄中費用是何等巨大。我退隱已有數十年,孫沒有份外之財,又如何能維持得下去?可我既不會經商營利,也不會求官求俸,更不會偷雞摸狗。我唯一精通的事,就是以手中之劍,取人項上頭顱。」薛衣人凄然一笑,接著道:「為了保持我祖先傳下來的莊院,為了要使我門下弟子豐衣足食,我只有以別人的性命換取錢財這道理香帥難道你還不明白?」
向言心道:「他這花說的好有道理,這殺手組織的首領不會真的是他吧?」
薛衣人默然道:「我二弟他為了家族的光榮,才不惜替我受過,不然我……」薛笑人突然狂吼著道:「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薛衣人厲聲道:「這件事已與你無關,我自會和香帥作一了斷,你還不快滾出去!」薛笑人咬了咬牙,哼聲道:「我從小一直聽你的話,你無論要我做什麼,我從來也不敢違抗,但是這次……這次我再也不聽你的了。」薛衣人怒道:「你敢!」
薛笑人道:「我四歲的時候,你教我識字,六歲的時候。教我學劍,無論什麼事都是你教我的。我這一生雖已被你壓得透不過氣來,但我還是要感謝你,算來還是欠你很多,現在你又要替我受過。你永遠是有情有義的大哥。我永遠是不知好歹的弟弟……」說著說著,薛笑人已涕淚交流,放聲痛哭,嘶啞著喊道:「但你又怎知道我一定要受你的恩惠?我做的事自有我自己負擔用不著你來做好人,用不著!」
薛衣人臉色已慘變,道:「你……你……」薛笑人搖頭大呼道:「兇手是我,刺客也是我,我殺的人已不計其數,我死了也很夠本了……楚留香你為何還不過來動手?」薛衣人也淚流滿面,啞聲道:「這全是我的錯,我的確對你做得太過份了,也逼得你太緊了!香帥,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我,你殺了我吧!」薛笑人厲聲道:「楚留香,你還假慈悲什麼……好,你不動,我自己來……」說到這裡,突然抽出來一柄匕首。反刺向自己咽喉,語聲突然斷絕。薛衣人驚呼著奔過去,已來不及救人了,鮮血箭一般飛激到他胸膛再一次染紅了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