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下山3

徐軒千辛萬苦把師兄背上樓后，一把將他仍在床上，棄道：「累死我了，連爬樓梯都要我背你，師兄別裝啦~咱們不是還要再去仙市逛逛嗎？」

肖竹雙眼睜開，神志清明，哪有之前半點醉醺模樣，似孩童般和徐軒打笑道：「師弟真聰明，一眼就看出我在裝醉~」

其實徐軒哪有看出來，還不是因為他醉倒時，一直念道：「補血活血,調經止痛,潤腸通便......」

徐軒當然知道這是當歸藥效，隨後才明白這是師兄暗示自己呢~

說到此處，肖竹與徐軒相視一笑。

兩人師兄弟，相處許久，早已經知道對方本性。

徐軒也知道師兄這麼做，有他的原因。

於是道：「我猜，你這麼著急離開，一定是因為大老闆身邊的花小研吧~」

肖竹見徐軒已經猜到，神色立刻黯然下來，隨後身上清風爽朗的氣質，又被一種莫名哀傷取代，道：「師弟你說的不錯~」

徐軒本不是八卦之人，但是看到師兄和花小研的情況，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就多問了一句：「師兄，你好像和大老闆他們有很深的糾葛？」

隨後肖竹也開始陷入了回憶中，慢慢說出了往事。

原來，那時候的肖竹也只是八長老身邊的小學徒，學藝不精，道法微末，就像徐軒一樣跟在身後學習流程經驗。

不過那個時候還沒有所謂的商盟，他也不認識大老闆。

最開始的經歷還要從花小研說起。

那天雨落傾盆，街道上車馬人稀，肖竹還在一家家藥鋪買葯，終於湊齊這次所用的藥材，想要離開的時候，店裡進來一位女子。

女子拜訪掌柜，來意非常明顯，她希望藥店掌柜接下來，能試用一段時間自己提供的藥材。

這已經是女子問過的全城最後一家藥鋪了，如果這一家掌柜還不願同意，她們就要打道回府，另尋出路了。

但無一例外，這次還是被老闆拒絕。

因為藥材之事，茲事體大，購置藥材中難免有許多珍惜名貴草藥。

如人蔘，鹿茸等物，投機者往往使用蘿蔔，藤根偽裝替代，一本萬利，開一次買賣，吃上三十年！

如果有假，不僅損失錢財，甚至還會鬧出人命。而被騙者，如果僅僅損失錢財還不算太糟糕。

如果鬧出性命，那往往還要被對方家人尋仇砸店甚至丟命。

這些普通藥店老闆有了自己熟悉的門路，就不再多信他人，由此避免無謂風險。

其實也怪不得老闆慎之又慎，實在是投機者往往為了偽裝外表氣味相像，不所不用極，有些甚至將樹根雕刻千年補藥。

完事後，漚泡在毒藥中，做出辛甜辣澀之類的氣味。

外表氣味之相似，除非親自熬煮嘗試，不然不可能知道，可一顆好參好芝往往價值千金，少了根須葉，立刻掉價一半。

誰又會為了辨驗真假，做如此大犧牲呢~

所以掌柜置葯，一般都是找常年合作熟悉之人，每年由他們四處收售藥材，而店鋪掌柜需要，再和他們聯繫。

女子尋商碰壁，也是常理之中。

可這件事被肖竹聽到，就有了下文。

肖竹不知道他們是真商販，還是假藥騙子，便悄悄跟在身後。

跟著走了許多時辰，終於在夜間車隊落腳休息時，他來到女子窗外，偷聽她們對話。

只聽得屋內頻頻嘆氣，顯然因為諸事不順，藥材賣不出去而苦惱。

肖竹還在耐心等待著，等接下來有用的消息。

期間僕人端來茶飯，藥師彙報藥材情況，還有馬夫詢問明天行程......

「喜兒，我不餓，你先去休息吧~」

「劉叔，我知道了，損耗尚可接受，勞煩劉叔費心了~」

「馬叔，明天咱們就回去吧~」

「......」

一番交待，顯然心灰意冷，想要離開。

屋外下人聽到答話，全都回復道：「是，小姐~」

六月愁雨，淅淅落，或許雨水本無情緒，愁的只是人~

夜深人靜，窗前燈火依舊，三更還不見入睡。

又一聲輕嘆，幽幽使人憐~

突然窗外，一道聲音傳來：「姑娘夜半惜嘆，可是因尋不到如意郎君嗎？」

那聲音姦細猥瑣，一聽就不是什麼好人。

女子剛回復道：「誰？」

身體就被迷香制住，四肢僵硬，連口舌都打結說不出話來。

窗外採花賊見事成，推開窗戶，小心翼翼爬了進來。

「嘿嘿嘿......」

一邊搓手，一邊笑個不停。

屋內女子動彈不得，甚至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只能負重忍辱，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

「嘿嘿，老子前幾日在城裡就盯上你了，如花似玉的美人~」

就在採花賊見事成，急不可耐打算享用成果時，肖竹身後出現制住了他！

徐軒聽見英雄救美的故事多了，本不會覺得如何，但是聽師兄所說，就好像自己經歷一般，好奇接下來的發展。

這採花賊原本膽小如鼠，一點動靜出現就立刻遁走，所以為非作歹多年，也並未被抓獲。

這趟失手，實因這身前女子，不同尋常野花。

她正當二八好年華，姿色天成，舉指多嬌，此番愁嘆，別有風情繞眉梢，任誰都要多看幾眼。

被這一得逞，立刻色心大起，急不可耐，就要上手，加上作案久了，心底也不如之前那般膽怯，以至於鬆懈心神，被學徒肖竹擒獲。

由此就讓肖竹與花小研，第一次見了面，自此二人開始不斷生意與情誼上的往來~

每個月小妍都會在城中御香樓原址處等他。

那時還沒有御香樓，有的只是一間普通客棧和家道中落的大老闆。

後來劍宗不斷擴招，山上的弟子也越來越多，所需藥材分量也是。

花老闆與花小研也不斷精心打理自己的生意，不僅提供的藥材成色上佳，分量十足，甚至最後肖竹需要的藥材，她們沒有也會主動派人採購供應，再以原價賣給劍宗。

這讓肖竹與八長老省下非常多功夫，得以把不必要浪費的時間，保留在修行上，同時也讓雙方合作越來越深，

劍宗是大主顧，有了劍宗支持，慢慢的大老闆生意就延伸到了劍宗勢力的周圍各處，後來也為自身積攢下些身家。

自此大老闆便和肖竹開始提議，不如整合了市面商家，形成所謂的商盟。

自己全部身家抵押，做裡子，而肖竹出面代表劍宗，做面子。

這事情有三個好處！

一來，劍宗弟子再不用勞心這些凡間瑣事，只需每月遞交清單即可，商盟負責全權提供。

二來，商盟一旦成立，供應循環閉合，造假者就再難混入其中，對百姓店家都是好事。

三來，每一處葯農腳販，只負責提供固定幾樣藥材，這樣不管是成品質量還是數量，都能大大提升，大老闆也能多賺一筆。

肖竹覺得有道理，就上報稟明八長老與宗主定奪，不出意外，得到支持。

其後肖竹就和大老闆一起出席各種場合，一個代表商隊，一個代表劍宗，開始了商盟組建之旅。

大老闆身家雄厚，許多人都知曉，由他做抵押，加上大老闆本身世故圓滑，占情據理，自然有許多人欣往。

而劍宗又一向正派自居，口碑甚佳，有弟子肖竹代表宗門出面，眾人都覺得可行，一切十分順利。

終於有一天，商盟正式成立，也就是御香樓建成那天！

大老闆夜宴肖竹，感謝肖竹前後辛勤勞苦與劍宗大力支持。而肖竹也放下心結，以為也終於此番事了，可以專心修道，就放縱了些。

兩人心裡高興，之後也就不管其他，越喝越多，最後不省人事。

醒來的時候是花小研在照顧他，一夜未曾離開。

徐軒不懷好意笑道：「那師兄一定後悔那晚做的事情了，對不對~」

肖竹神色黯然，搖頭道：「那倒沒有，我與小妍清清白白。只是我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是小妍所想，還是大老闆授意所為。」

說著又繼續道：「師弟你有所不知，大老闆雖然為人看似豪邁，但有時感情與利益對比，他始終會優先考慮利益，繼而才會決定感情。與他一起的時候，我能感覺他並非背信棄義之人，但我更明白他會為了利益可以忍痛出賣自己感情，即使這會讓他事後覺得心痛，也絕不會後悔。」

徐軒不明白道：「並非背信棄義？又忍痛出賣感情？這個怎麼說？難道花姑娘不是一廂情願？」

肖竹道：「我的確害怕是大老闆讓小妍這麼做，但更怕小妍是一廂情願？」

這次又把徐軒搞迷糊了，說道：「你與他有恩，她以身相許。你們都未有嫁娶，那既然如此，她有情有意，你何不順水推舟呢~」

肖竹難得把心中事說了出來，嘆了一口氣，道：「師弟，咱們畢竟是方外之人，山中修道路漫漫，世間紛擾一旦陷得深了，就再也出不來了~」

徐軒感覺到了，肖竹話中的深深疲憊。尤其是這句陷得深了，就再也出不來了~

無論怎麼合作，山門與商盟始終是兩個世界的人，而肖竹一旦順水推舟，與花小研有了肌膚之親，魚水之歡，真成了一家人之後。

那大老闆的許多要求再也無法拒絕了。

這何嘗不是用小妍的感情換肖竹的支持幫襯，雖然這情感也真心誠意，無有虛假，不過看來中間還有很多事情，師兄沒提，他也不好繼續追問。

便道：「那我以後也要注意一點了~」

這話並不是簡單附和，而是有了肖竹的前車之鑒，后再根據自己對大老闆認知做出的判斷~

雖然中間什麼也沒發生，但是想想看就覺得害怕，萬一自己哪天酒醉微醺，精血上頭，一時間被沖昏頭腦，而再被對方情義所感，來個順水推舟，可不是小事。

徐軒忍俊不禁，但想來自己也確實該注意。

大老闆是商人，商人最重信譽，所以他不會挖坑讓你跳，出爾反爾，更不會存在背信棄義的事情。

但他會在路上給你各種誘惑，人情也好，恩情也罷，總之一旦禁不住誘惑，就會立刻陷進去，在人世各種糾葛中，被脫離的越來越遠。

真正籠絡人心的高手，從不強予強求，而是情意交加，只等你自願上鉤，~

雖然徐軒不討厭這種人，但千難萬難，人情最難，他前輩子搞不懂的東西，這輩子跟不想糾纏不清~

想到這裡，徐軒又不禁汗顏，沒想到簡單購葯的事情，也可以變得這麼複雜，還好商盟這顆大樹經過這麼多年已經長成，自己只需要摘果子就成，不必天天對著大老闆一家人。

肖竹說出自己心中藏著的事情后，彷彿也輕鬆不少。

隨後振了振精神，又恢復往日爽朗模樣，祭出長劍，拍拍徐軒道：「師弟走吧，還有事情沒結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