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 望月台
「徐軒,你給我出來!」
「聽見沒有,快給我滾出來!」
一大早,徐軒就聽見有人在外面氣沖沖叫喊,他不清楚這個聲音是誰。
不過能肯定這個聲音並不是肖青,也不是前些日子來過的謝師姐,但這個聲音熟悉無比。
當即穿好衣物,推開房門。
一見面才發現,原來是多日不見的采蝶。
這次她同樣穿著一襲翠綠羅衫襯底,外披了一件青色薄袍,不同的是,下罩了一條粉色煙紗散花裙,腰間還用金絲系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
鬢髮低垂,隨意披在身後,雖怒目圓睜,雙頰微鼓,但無施粉黛,眉清目秀,連生氣都顯得那麼可愛脫俗。
正在徐軒飽餐秀色,目不轉睛欣賞時。
只見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叉著細腰道:「哥哥昨天來找你后,一回山就悶悶不樂,茶飯不思,夜裡更是獨自嘆氣,房間里踱步不出。」
「說,你們昨天幹什麼了?為什麼哥哥會這樣?」
徐軒不敢直視采蝶,抓了抓額頭,望向別處道:「除了喝酒聊天,還能做什麼?」
「不信你可以進屋看看,你哥哥還送我一大壇好酒呢......」嘴上說著,過程中還不忘偷偷瞄上對方一眼兩眼,不知是心虛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不自然舉動已經說明了一切,小心思哪兒瞞得過采蝶。
登時發作,抬手上前擰著徐軒耳朵,嗔道:「快說,不然我就把你耳朵擰下來!」
徐軒吃痛,立刻繳械投降道:「手下留情,昨天我問他受罰原因,他突然閉口不言,可能就是因為這個......」
采蝶一聽,反而加大手勁嗔道:「不該問就別問,舊事重提,害的他又回到望月台上......我非要好好教訓教訓你不可!」
徐軒連續求饒道:「痛痛痛,饒命...」
「下次再也不敢啦......」
「......」
興許是為了照顧徐軒面子,采蝶在屋外捏著徐軒耳朵,將他提到了房裡。
然後關上房門,放開徐軒,但依舊瞪大了雙眼,盯著徐軒道:「你給人家坐下,就坐在那裡不許動!」一邊說一邊還指屋內桌角凳子。
徐軒只好乖乖聽話,坐倒在椅子上,靠著牆壁,看看她究竟還要做什麼?
采蝶半天說不出話來,憋了半天,只氣鼓鼓問道:「你說該怎麼辦?」
徐軒不明其意,問道:「什麼怎麼辦?」
采蝶氣道:「我四處求情撒嬌,好不容易把哥哥從望月台上放出來。現在他又回去了,你說該怎麼辦?」
看樣子快要急哭了,梨花帶雨模樣,讓徐軒心中好一陣翻騰起伏,但腦子依舊清醒,反問道:「望月台是監獄鐵牢嗎?」
「當然不是!」
「有守衛看管」
「沒有」
徐軒順理成章道:「一不是監獄,二無人看管,三沒有長老責罰,他怎麼上去就怎麼下來唄~真是的!」
采蝶聽后覺得十分有這道理,這才從擔憂不快中解脫出來,秀眉舒展,彷彿所有煩惱都不存在。
從憂愁哭泣,到豁然開朗,再到眉開眼笑,臉上神情也如天氣般,一刻做三種變化,
關心則亂,這下終於讓徐軒逮到機會,狠狠反嘲道:「這點都想不通,獃子!笨蛋!」
聽見徐軒罵她,采蝶又立刻不服氣似的,揪住徐軒耳朵道:「那我是獃子笨蛋!,你就是傻蛋,更是壞蛋!」
徐軒耳朵被捏住,但並不覺痛,有意道:「咱們現在屋子裡,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坐著的好心好意提醒站著的。她還不領情,還揪別人耳朵,究竟誰是壞蛋?」
徐軒的話在明顯不過,采蝶怎會聽不出來,立刻手上加力道:「還不是你問了不該問的,說,究竟誰是壞蛋?」
徐軒耳朵吃痛,感受到逐漸襲來大力,那敢繼續還嘴,只要屈從承認道:「我是壞蛋,我是壞蛋,行了吧......」
「哼,你承認就好。」說完還喜不勝收,彷彿佔了多大便宜一樣,哪有來之前半點急嗔模樣。
徐軒順勢,提議道「那不如咱們再去找找你哥哥,看看他究竟為什麼不想待在山上,又偏偏回到望月台?」
隨後還不忘開脫道:「我只是簡單問了一句,應該不至於這麼大反應......」
舊事重提,氣的采蝶頓足嬌嗔,粉拳照著徐軒腦袋來了兩下。
不過現在並不是責罰,而是采揚自願回到望月台,去留隨意,采蝶也想清楚明白。
最後還是同意徐軒提議,道:「那好吧,咱們一起去望月台,如果哥哥真的沒事,我就不怪你了。」
二人出得屋外,再次掐訣念咒,乘風起飛。
徐軒發現采蝶這次御劍比之前熟練不少,飛遁的速度明顯快上許多,雖比不上卓不凡、肖竹之類,但已經顯得遊刃有餘,駕輕就熟。
在載著徐軒的情況下,還能張開護盾抵擋烈風,期間還不忘關照徐軒接下來什麼不能問,哪些不能提之類的事情,讓徐軒大感驚奇。
聞著鼻尖傳來的陣陣幽香,感受著手上纖腰盈盈一握,聽著鶯聲燕語在耳邊回蕩,看著那晶瑩剔透的耳垂,在發梢遮擋下若隱若現。
當下除了答應,哪兒還有別的心意。
一陣大力從腳尖上傳來~
「哎呦」一聲,差點讓徐軒捂著腳,從高空中摔下去。
「獃子,我說的你聽見沒有!」
徐軒這才愣過神來,道:「聽見了,全都聽見了~」
「那好,那你把我的話重複一遍!」采蝶執意道!
徐軒也不找借口,緊閉雙眼睛背道:
「第一,不要提以前的事,要說就說以後的事。」
第二,不要提處罰的事,如果你想知道,那就問別人。」
第三,不要提長輩的事情,更不要提我爹爹!」
一口氣背完,中間沒有一個字遺漏。
隨後采蝶還一本正經,糾正道:「是我爹爹,你要叫六長老,以後別叫錯了。」隨後還不忘掩嘴偷笑。
二人商議完畢,采蝶遁光加速,終於在半個時辰之後抵達首峰雲台山。
由於雲台山上,除了長老禁止弟子隨意御空,所以徐軒也只能跟著采蝶躍下長劍。
隨後在穿過一排排靈樹花草,繞過主殿之後,終於來到後山瓊宇樓閣之中。
再經過七轉八折,穿過不知道多少長廊,蹬上不知多少階樓梯后,終於在一處高台之上,見到正在打坐行氣的采揚。
原來徐軒第一次來雲台山,見到的高樓建築就是望月台,只是那時山上雲遮霧繞,看不清楚,而樓中的似有似乎的人影,可能就是采揚。
只見他此刻長劍祭出,橫放在雙腿上,兩腳盤坐,正進入冥想之中,但行運周天之時,任不忘保留一絲靈明在外。
聽見樓道入口處,有腳步聲傳來,立刻回復清醒。
隨後長劍一揮,「噌」的一聲,飛入劍鞘,站起身來。
「哥哥,是我!」采蝶第一個沖了上去拉住哥哥的手,再次見到哥哥,又蹦又跳,顯得十分高興。
而徐軒也緊隨其後,現身道:「采揚兄,我也來了。」
采揚顯然沒料到一起來的是徐軒,同時也拉著他,招呼道:「徐兄弟......」
三人一同前往廳中圍定坐盤。
首先還是采蝶,忍不住撒嬌道:「哥哥你為什麼待在山上好好的,又突然跑到這裡來呢?這裡又悶又苦,一點也都不好玩。」
采揚摸了摸采蝶頭,笑道:「這裡不好玩,但是待得久了卻發現這裡最適合我。」
采蝶不明就裡道:「那山下也很適合你啊,皇望峰有我在,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如果想一個人待著,那峰上藏經閣也可以,還有許多心法在其中,你可以隨意研讀,為什麼偏偏回到這裡?」
采揚聽完,搖了搖頭,隨後微笑著拉過采蝶與徐軒。
三人又從廳內中央,來到望月台欄杆處。
雲台峰本就是連雲山脈最高峰,站在峰頂,其餘諸峰風景一覽無遺,壯麗非常。
而望月台又是雲台上最高的座建築,此刻日光西斜,天氣晴朗。三人站在高台上遠遠眺望,只見萬里群山,重巒疊嶂,盡收眼底。
采揚又指向左側道:「還有這裡~」
說著,又將眾人目光引到東南方向,山海相連處。
驚濤拍岸,怪石嶙峋,無情浪濤洶湧撲向岸邊,一波又一波,一次又一次。
而岸邊礁石依舊原地佇立,不動分毫,黑色礁岩正連接著連雲山脈孤峰突起,如同一把劍,一次又一次劈開風浪。
再回頭,日光漸晚,夕陽西斜,照的群山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晚霞如同火雲一般,在天空燃燒著。
而雲台山依舊直插雲霄,火霞雲輝經過望月台,陽光反射照的幾人衣服裙擺都被染上了一層顏色。
便在此時,采揚豪氣頓生道:「劍來!」
接著劍鞘內藍身長劍似如活物般,自動飛向采揚手中。
身後是血紅晚霞,身前是怒海狂濤,只見采揚凝神運氣,抬手揮劍。
一道無匹劍意從望月台上發出,以無與倫比的速度射向遠方洶湧波濤。
此時波濤正在風口浪尖處成形,挾萬鈞只威,只為再一次衝擊堅韌礁石。
就在即將拍向岸邊的剎那間,一道數十丈寬的劍氣從浪身穿過,接著海面炸響,波濤瞬間再不成形,散落成白色泡沫水花,只能等下一次風口借力。
接著又輕喝一聲:「去!」
只見又一道劍氣憑空揮出,這次不再對著大海,而是對著天空,似火晚霞硬是被生生從中劈成兩半。
隱於雲輝后的日光又重新浮現,為萬里長空帶來最後一絲光明,接著厚重雲霞又再次合攏。
月升日落,開始到了屬於夜晚的時辰。
在最後一絲日光隱去之後,山下也亮起無數燈火,甚至連海上也出現點點散散,不知道是漁民夜間捕魚,點亮的船頭燈火,還是天上星辰反射的星光。
看著腳下出來的無數暖光,采揚對著采蝶與徐軒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麼又一個人回到這裡了吧。」
采蝶還沒來得及說話,徐軒就道:「我的天,你不會是要修鍊什麼厲害道法,在這裡閉關吧~」
徐軒這麼說,顯然被采揚本事給震驚到了。
一個少年人,歲數還沒他大,竟然在百里之外一擊打碎千鈞巨浪,又一劍劈開萬里長空,看樣還有第三手,但這時候呼吸已經加重,所以才沒有勉力為之。
采蝶似惱怒徐軒搶話,繞過采揚身後粉拳對著徐軒捶了兩下,方才恨恨道:「我早就猜出來了,不像某些獃子還要問!」
徐軒無語,只能擺手聳肩,做出無奈狀。
采揚也終於笑了起來。
三人其樂融融,疑惑全消,又重新回到大廳盤坐。
送劍回鞘,采揚又招來兩壇忘憂,雙雙破封,隨後遞給徐軒一壇道:「徐兄,請!」
徐軒接過喝了一大口,依舊是原來的味道,但是今天喝來,卻格外感覺不同,呼道:「好喝!」
采揚也仰頭喝下一大口,隨後道:「爽快!」
對比之前細品不一樣,這次兩人已經不在乎味道,只是因為兩人都在對方身上,找到真心把對方當做朋友的理由。
徐軒敬佩采揚修為,當然也有部分因為采蝶,而采揚卻因抒發胸意,有人關心理解。
現在兩人心情暢爽,在喝起酒來,自然就是不同的味道。
采蝶看兩人喝的起勁卻沒有自己喝的,頓時嗔怪道:「哥哥為什麼不給我一壇酒喝,只顧你們自己,哼,不理你們了!」說著,把臉轉向一旁,裝作生氣樣子。
兩人哈哈一笑,隨後采揚安慰道:「這酒其實不好喝,是怕你喝不慣才不給你,如果不信,你嘗嘗就知道我沒騙你了。」
采蝶聽完,一把奪過徐軒酒罈。
也和他們一樣仰頭喝了一大口,第一口還不見有什麼味道,再喝第二口,酒勁上涌,立刻大口大口哈氣,還不住輕拍貝齒,做出一副嫌棄樣子。
隨後道:「不好喝,不好喝!又苦又辣,我不喝啦~」
徐軒接過扔來酒罈,幸災樂禍道:「總說我是獃子,看這回誰是獃子?」
氣的采蝶雙頰緋紅,舉拳道:「討打的才是!」
好在采蝶體態嬌弱,徐軒有備提防,這才生挨兩拳,沒讓酒水灑出來。
徐軒又與采揚碰壇豪飲,大口入腹,借著酒勁接著詢問道:「采揚兄弟,你閉關練成絕技之後,還打算做什麼,不會一直待在這個破檯子上吧!」
「雖然專心修行,是可以消除苦悶,但是這裡還是太過冷清,咱們又不是和尚。」
引得兄妹倆,哈哈大笑,采揚解釋道:「當然不會,我打算完善劍技之後,參加歲考,然後山下歷練一番。」
「歲考!」這次輪到徐軒變了容色。
好在二人酒酣,幾人氣氛活躍都不覺出什麼不對勁。
采蝶接過話道:「那哥哥參加歲考,我也參加。等咱們獲得排名,一起山下遊玩,再沒有山上這個不準,那個不許,真是太好了!」歡喜至極,情不自禁拍起手來,估計腦子裡已經在幻想山下遊玩場景了。
徐軒見兩人都準備參加歲考,也不好多說什麼,繼而想到了自己答應宗主的條件,不知道以後他還會做出什麼利益交換的事情。
一抬頭,忽然發現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看向自己。
徐軒見采揚臉上,最初的苦悶已經全部消失不見,從後來的豪放,再到現在的無悲無喜。
徐軒甚至覺得采揚現在,已經真真切切完全舍掉的負面情緒,渾身充滿一種對既定事物目標的肯定。
那種一往無前,自信不敗的氣勢也深深感染著他。
「徐兄弟,你有打算參加歲考嗎?」采揚問道。
「我...我也會的!」徐軒酒意上涌,支支吾吾道。
「那好,那不如咱們明年約定,一起下山紅塵遊歷如何?」采揚言語中,自信滿滿,甚至已經不把歲考當作一件事。
「太好了,一起去玩!」采蝶歡欣雀躍,積極附和道!
徐軒看著兩兄妹雄心萬丈,神情期待模樣,覺得這時拒絕,那真是太煞風景。
又仰頭大喝了兩口,借著酒勁心中也豪意迸發:去他娘的!
「來!歲考後,咱們就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