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釋懷

第四十九章釋懷

柳山林和呂墨清找到一個安靜隱秘的地方,便躍到樹枝間打算天亮再繼續出發。

一路走來,柳山林臉上一直掛著笑容,不管呂墨清怎麼問柳山林都不說。

柳山林打了個響指,枝葉便組成了兩張舒適的床,柳山林和呂墨清各躺一邊。呂墨清翻來覆去睡不著,於是問道:「你睡了嗎?你學會蕭前輩的劍法了嗎?可以教教我嗎?」

柳山林沒有說話。

呂墨清加大聲音道:「我知道你沒睡著,你就和我說吧,要不然我今晚指定是睡不著了。」

柳山林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說道:「沒學會。」

呂墨清翻了個白眼道:「沒學會你一直笑什麼。」

柳山林反駁道:「我喜歡笑不行嗎?」

呂墨清無言以對,翻了個身打算睡覺。

柳山林緩緩說道:「其實一開始對於劍氣的拆解並沒有多大作用,後來想到劍氣為虛為實,如此拆解只能得其形而沒有神意。」

呂墨清轉過身子,趴在枝葉鋪的床上問道:「然後呢然後呢?」

柳山林笑道:「然後我就不知道了呀。」

呂墨清再次無言以對,但依然看著柳山林。

柳山林無奈道:「之後該怎麼做我真不知道,我又不是劍修。」

呂墨清這才死心,轉過身去不一會兒便發出輕微的鼾聲。

柳山林笑了笑,最近發生了太多事,呂墨清也的確太累了。柳山林閉上眼睛眯了一會兒,隨後便坐起身來,靠在樹榦上,雙手放在腦袋后平靜地看著夜空。

如今已經入春,萬妖林中一些樹木已經開出了好看的花朵,空氣中不時吹來花草香。柳山林深深吸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心弦隨著吹拂而來的春風變得平靜舒緩。

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啊,柳山林心想,不知爹娘在木閣過得怎樣。有時候柳山林覺得時間過得很慢,比如被罰面壁的時候。有時候他覺得時間飛逝,很多東西都像是昨晚上做的一場夢,讓他感覺不真實,在第二天回憶起畫面就變得模糊了。

兒時的柳山林並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孤僻。好像從柳葉、柳成明把他抱回家后,柳山林就一直哭,哭累了就睡,睡著了就繼續哭,不管他們二人怎麼哄,柳山林都只是坐在地上自顧自地哭。好像那時候的柳山林就知道了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之後柳山林還是哭暈了過去,孩子稚嫩的身子終究是脆弱的,而當柳山林醒來第一眼看到柳葉和柳成明焦急的臉后,他就再也沒有哭過。

隨著歲月流轉,柳山林也如山野樹木般快速拔節,眨眼便到了讀書的年紀,於是柳葉給他做了個和柳跡一樣的竹箱,二人就這樣結伴而行。

柳山林在小鎮的學塾里沉默寡言,並沒有什麼朋友,而柳跡不同,跳脫活潑,是學塾的孩子王。那時候柳山林只有柳跡逃課去往山頂,眺望遠處的群山時才會露出笑容,才會和柳跡說好多好多話,再後來一起看山的隊伍多了個柳月亭,柳山林的笑容與性格也逐漸明媚起來。

之後三魄境的柳葉、柳成明開始教他們修行,柳山林和柳跡天資愚鈍,被柳月亭遠遠甩在身後。

歲月如梭,轉眼柳山林已經弱冠,少年的臉頰開始變得輪廓分明,而他眉眼間的憂鬱隨著歲月的流轉漸漸變淡,這時的柳山林才真正成長為明媚的少年。

並不是對過去漸漸淡忘,而是已經能夠不露痕迹地隱藏。也並不是對此刻不夠熱愛,而是有些東西從出生就已經烙印在骨子裡。

如今的柳山林想起這些,內心柔軟的表面還是會被輕易觸動。但他已經學會把它們深深埋藏起來,只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根發芽。

曾今一百多年的歲月他活得模糊,分不清方向。彷彿世道發覺了,便讓他重來一次。雖然他的面前依然霧氣瀰漫,但總有藏於月光中的溫暖美好灑在他的身上。

已經能夠明媚地面對了,已經是個明媚的人了,已經能夠接納別人真心實意地交到朋友了,已經真正走在修行的道路上了。

此刻靠著樹榦,頭枕在雙手透過雲層看著月亮的柳山林是這樣想的。

呂墨清翻了個身,鼾聲依舊。

柳山林盤腿而坐,身上青衣泛起柔軟的光芒。他忽然想到柳葉和柳成明只有三魄境的修為,如今已在日漸衰老,這是他們活在這個世間的最後一個百年。他要努力修行,登頂人間,把他們帶入雲城,一同修行長生。

飄渺海上,三位身著藍衣,其中一位身後背著黑色劍匣的人在飛速前進。劍匣內不時流出金黃色的像是液體一般的靈魂霧氣,於是他們需要停下來封印住流失的霧氣,當靈魂霧氣不再流出時,他們便踏入下一個空間印中。

此刻的他們早已遠離了人間大陸,為首的背劍匣的女子臉上露出笑容道:「陳風清和柳雲行以為沒人會知道這顆玉珠吧。」

旁邊的男子說道:「殊不知我正好路過那裡,被玉珠散發的氣息吸引,隱藏於雲間。」

「隱忍了那麼久,終究還是被我們得到了玉珠。」

「接下來,只要在那個秘境中吸收此玉珠就可以了,此玉珠的靈魂霧氣足可另我們更上一個台階,說不定玉珠內部還隱藏著什麼絕世術法呢。」

話落,三人皆露出期待的笑容。

忽然,為首的女子停下腳步,沒有走入剛結出的空間印中。她雙手相合,靈魂霧氣在指尖旋轉,隨後海面出現一個漩渦,她快速下降進入其中。另外兩人像是感受到什麼,也一下落入漩渦中。

而就在漩渦消失,海面恢復平靜后,在他們之前站立的位置,出現一道空間裂隙,柳雲行和陳風情從裂隙中走出來。

柳雲行看著腳下平靜的海面,微微皺起眉頭:「我留在玉珠上的氣息到此就消失不見了。」

陳風清說道:「我的也是。」

雖然二人通過自己施加在玉珠上的封印感受到是水屬的強者所為,並且一直跟隨著來到此地,但現在一切都彷彿瞬間消失一般,他們感受不到任何氣息。

柳雲行說道:「能夠在蕭北斗的七星劍下奪走玉珠,並且能夠封印住玉珠靈魂霧氣的水屬術者,不可小覷。更何況我們還在飄渺海上。」

陳風清點頭道:「這樣的強者只有水宮的那幾位吧。」

柳雲行沉默片刻說道:「也可能是那些隱世的術者。算了,先回去吧,蕭兄可能知道些什麼。而且玉珠一旦被吸收,動靜肯定不小,但時候自然水落石出。」

隨後二人走入空間印中。

二人離開后,利用術法和環境優勢躲藏在海底的水宮三司都鬆了一口氣。雖然在飄渺海上,他們三人不至於如此畏懼柳雲行和陳風清,但為了不聲張,他們還是選擇避讓。

為首的女子在面前打開一個空間印,便走入其中,旁邊二人緊隨其後。他們需要儘快趕回水宮,不然有心人該懷疑了。

夜色漸淡,紅日從東方露出頭來。

柳山林難得這麼愜意地欣賞到日出。他眯起眼睛,感受著日光透過枝葉印在臉上。

周圍響起野獸的叫聲,花草樹木彷彿也從睡夢中蘇醒過來。隨後是劇烈的嘶吼和樹木倒塌的聲音,有狂躁的靈魂霧氣在某處炸開,也有妖物或者術者臨死前絕望的吶喊。一切顯得生機勃勃又殘忍肅殺。

柳山林站起身,懶腰伸到一半,忽然跳到呂墨清那邊把他扛到肩上就開始瘋狂往前跳躍奔逃。

呂墨清揉了揉眼睛問道:「什麼情況?」

柳山林運轉全身靈魂霧氣,在林間快速跳躍,說道:「看後面。」

呂墨清睜大眼睛,看到他們身後跟著一隻獨角駒。而這隻獨角駒體型比之前在月湖看到的稍微大了一圈,皮毛呈現出淡金色,頭頂的角更加修長。

呂墨清說道:「不就一隻獨角駒嗎?」

柳山林緩緩說道:「那是只幽冥獨角駒王。」

呂墨清瞪大眼睛說道:「是那隻百年前消失的幽冥獨角駒王?」

柳山林點點頭。

呂墨清立馬從柳山林的肩上跳下來,跑到柳山林前面問道:「它追我們幹嘛?」

柳山林翻了個白眼回道:「我怎麼知道。」

呂墨清忽然停下腳步,柳山林一下躲閃不及,從樹枝上摔到地面。

呂墨清跳下來,拉起柳山林。

柳山林問道:「你幹嘛?」

呂墨清淡然說道:「你以為我們跑的過它嗎?」

柳山林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是啊!可能是最近跑路跑習慣了,不好意思哈。」

這回輪到呂墨清翻白眼了。

幽冥獨角駒王在二人不遠處停下來,它深邃漆黑的眼眸緊緊盯著柳山林和呂墨清,一股王者氣息撲面而來。

柳山林和呂墨清咽了咽口水,皆不敢說話,大氣都不敢喘。在幽冥獨角駒王面前,他們二人就像是可以隨意踩死的螻蟻。

片刻后,一個威嚴的聲音在柳山林二人耳畔響起——

我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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