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彼此挂念
柳山林幾人一場追逐下來,到村莊時已是半夜時分。
呂墨清與墨冉全身焦黑,頭髮爆炸,柳山林與白風因為跑路速度極快,鴻雀並沒有追上才得以倖免。
此時的鴻雀雖不再使用術法「招待」他們,但也始終沒有給他們正眼。
柳山林和呂墨清走到他的前面,微微鞠躬道:「我們錯了!」而白風則依然高昂著頭。
鴻雀立馬把頭轉到一邊,冷哼一聲。
柳山林二人一直弓著身子,彷彿得不到鴻雀的原諒就不會起身。
鐘樓拍了拍鴻雀的羽毛,不停說道:「算了吧算了吧,他們也認錯了,你就原諒他們吧。」
半柱香后,在柳山林和呂墨清誠懇的道歉下,還有鐘樓在一旁勸說,名為紅紅的鴻雀終於原諒了他們,當然除了一臉幸災樂禍的白風。於是幾人便並肩往村莊方向走去。
進入村莊前,鐘樓再次提醒道:「柳兄,你的契妖最好還是少放出來吧。」
柳山林疑惑道:「為什麼?」
鐘樓回道:「在這縱妖台,最惹人垂涎的便是妖物了。而就算已經是契妖的妖物,通過一些特殊的術法,依然能夠奪攝。」
鐘樓看向白風繼續道:「可能你不知道你的這隻契妖有多珍貴,在這縱妖台中絕對會惹人垂涎,給你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柳山林撓撓頭,圍繞著白風轉了幾圈道:「小白你那麼厲害嗎?」
白風高昂起頭,斜撇一眼紅紅,驕傲道:「那必須。」
一開始在木閣山洞遇見白風時,二人便產生了一場生死大戰,如果沒有木人之術的柳山林應該早就喪命於白風之手了。但最後兩敗俱傷,白風還莫名其妙地成為了柳山林的契妖。
其實一直以來柳山林都沒有怪過白風,相反,在柳山林得知白風竟然成為了自己的第一隻契妖后,內心中還是感到非常開心的。
他感覺自己的神魂中終於有了溫度,只要一想起這些,便覺得自己並不是孤單一人面對這個繁複的世道。
柳山林拍了拍白風,讓其回道自己的神魂中說道:「到村中細說?」
鐘樓點點頭,帶著柳山林幾人進入村中。
村莊不大,只有十幾戶人家。村莊周圍用木柵欄圍有幾塊菜地,此時正有幾戶人家趁著夜色給菜地施肥。進入村莊后,家家戶戶門前種有一棵櫻桃樹,此時接近四月,櫻桃樹上開出了零星的花朵。
柳山林已經能夠想象大人小孩爬上樹或是在樹底下用竹竿摘櫻桃的場景了,他不禁露出笑容來。
村莊里的人十分熱情,見鐘樓帶著朋友回來,紛紛招手道:「小樓回來了,快帶著你的朋友來這裡坐坐。」
鐘樓連連擺手,輕聲說道:「下次下次。」
鐘樓帶著柳山林幾人一直走到村莊的盡頭才停下。鐘樓推開木質房門,入眼是一個簡潔的小院,院中種有一棵櫻花樹,樹下放有一個木桌和幾個木凳。
共有三個屋子,皆是用大塊石頭混著泥沙建造而成,屋頂是一根根木頭排列,其上鋪有黑色的瓦片。
鐘樓悄悄走到最左邊的木屋門前,輕輕推開一點門縫,借著月色看到在木床上熟睡的兩位老人,隨後又輕輕合上了房門。
鐘樓帶柳山林和呂墨清看了中間的屋子,隨後二人放下行李便出來坐在櫻桃樹下賞著月色。
鐘樓從房間取出茶壺和三個杯子,給他們倒了一杯后便緩緩喝了起來。
柳山林舉杯喝了一口,茶水冰涼,在春夜溫暖的風中顯得更加宜人,茶香也帶著此處村莊獨特的味道。
鐘樓抬起一隻手在頭頂畫了個圈,三人周圍便被靈魂霧氣包裹起來。鐘樓說道:「這樣就不會吵醒他們了。」
柳山林看向左邊房間問道:「他們是?」
「盛世來臨,家裡讓我出來走走,隨後來到這個地方,就喜歡上了這裡。這處院子住著兩個老人,他們並無兒孫,於是我就留下幫他們幹了些農活,他們就讓我在此住下了。」
「我說看你的氣質不像是山野出身。」呂墨清喝了口茶問道,「你是不是縱妖台鐘氏的直系氏族?」
鐘樓擺手道:「不說我不說我,說說柳兄的契妖。」
柳山林放下茶杯,興緻盎然,對於妖物、契妖他了解的並不多。
鐘樓緩緩說道:「世間萬物皆有生靈氣。靈魂霧氣就像是養料,人吸收之後,可修成術者,草木與動物則修成妖物。而一些無形的東西也有成為妖物的可能,但其概率非常之低。風無形無色,需以千年的凝結才能生出精魄。精魄生來三魄境且無形無聲,而其可以融入妖物軀殼之中,把此身體佔為己有。」
鐘樓喝了口茶繼續道:「白風不僅難得,他所融形狀也是十分罕見,我翻閱了族中妖物圖譜,才知道這是一種名為風晶獸的妖物,生來親風,臉部延伸至腹部的黑色風紋證明這隻風晶獸血脈純正,資質天賦較之一般的風晶獸要好上許多。」
「不知柳兄是從何遇到的?」
柳山林回道:「我在木閣一處山洞內遇到小白的。」
鐘樓疑惑道:「風晶獸並不會遷徙,從出生到死亡都只會在同一個地方,怎麼會出現在木閣的山洞中呢?」
呂墨清問道:「風晶獸棲息在何處?我也去碰碰運氣。」
「如今人間,還有記載的風晶獸只有風淵的風之谷。」鐘樓繼續道,「白風修行條件苛刻,一般只有風之氣息濃郁的地方才能突破。而一旦突破至五魄境之後,其實力將會有質的飛躍,風之精魄的力量也會相繼覺醒,到時候覬覦的人恐怕會越來越多。」
柳山林先是笑道:「怪不得小白一大把年紀還是這個境界。」隨後喝了一口茶道,「想要得到小白,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在神魂中的白風回道:「知道了吧,並不是本大爺天資不行,是修行條件苛刻。而你要是不好好修行,說不定哪天本大爺就跟別人跑了。」
鐘樓一口氣喝完杯中茶水說道:「總而言之,在縱妖台中,甚至在以後的歷練中,少在人多的地方放出你的契妖就行了。」
柳山林點點頭,抱拳致謝一聲。
「好了好了,都去休息吧,困死了都。茶壺茶杯放這裡就行,明早我來收拾。」鐘樓打了個哈欠,向最右邊的房間走去。
柳山林與呂墨清喝完杯中茶水,把這些收到房間中,隨後兩人便擠在一張床上漸漸進入夢鄉。只是柳山林眯了一會兒后便清醒過來,腦海中一直浮現老者的模樣與話語。
柳山林雙手枕在腦後,心想道:長生真的就是世人所追求的嗎?大哥和小妹你們是怎麼想的呢?
木閣邊境小鎮中,一身粉色長裙,耳著銀色耳墜的女子走在街道上。她緩緩邁出步子,細細地觀察著街道兩旁的屋子。她身材窈窕,舉手投足間盡顯溫文爾雅。
只是女子身後跟著一個躺在青牛上,大口大口灌著烈酒的老者。老者身材矮小,頭髮和鬍鬚皆雪白。他穿一身黑色的長衫,袖口巨大拖沓,腳上沒有穿鞋,腳底溝壑縱橫。
兩人正是在地間與柳山林分別的柳月亭和呂瘸子。
在地間叛入妖世之前二人便和柳雲行柳跡一起來到木閣,在與爹娘告別後,柳月亭便跟著呂瘸子在木閣四處遊歷。呂瘸子傳授給她一部重山術法,與木閣的木人之術相得益彰。
因此柳月亭的修為在這一路也漸漸穩固,已經達到四魄境圓滿,只差一個契機便可突破。
於是柳月亭決定來到這個從小生活居住的地方,一切都那麼熟悉卻又變得陌生。
街道兩旁的木屋變得更加精緻,住戶好像也越來越多。只是此時已是深夜,街道上的人略顯稀疏。
柳月亭從這頭走到那頭,最後來到了從小居住的地方。
從前的木屋已經煥然一新,建成了一座兩層的閣樓,中間還修了一個雅緻的別院,院中的一棵桃樹開滿花朵。
柳月亭本想走進去看看,但想到此處早已售賣給了別人,此刻進去怕是會打擾人間休息,便搖頭作罷。
她想起兒時與柳跡還有柳山林嬉鬧的畫面,臉上不禁露出如院中桃花般鮮艷的笑容。
她想起自己看到隔壁小孩碗中的蜂蜜,便隨口說了句也想吃甜甜的蜂蜜,可誰知柳山林和柳跡卻上了心。在入夜時偷跑出去,在山林中忙活了一晚,第二天凌晨頂著滿臉的包空手回來。
爹娘詢問了事情的原委后,把他們兩人狠狠地揍了一頓,他們哇哇大哭。而柳月亭知道他們並不是因為屁股的疼痛而哭,他們是因為沒有為自己的小妹找到蜂蜜而哭。
爹娘還是在傍晚時,買來了蜂蜜交給柳山林和柳跡讓他們拿給柳月亭。而柳山林和柳跡就坐在柳月亭的旁邊不停地咽著口水問道:甜嗎甜嗎?
柳月亭點點頭,把蜂蜜遞給他們,他們連連擺手道:我們不吃,不喜歡吃甜的。
柳月亭想到這些,眼淚不自覺地往下掉。他們是把糖葫蘆外面的糖皮剝下來好幾天都捨不得吃的人,怎麼會不喜歡吃甜甜的蜂蜜呢。
過了一會兒柳月亭又露出笑容,內心深處彷彿有春風拂過,桃花花瓣漫天飛舞起來。
就算我們在世間的各處,我們也能夠惺惺相惜,彼此挂念。
她從院牆上跳下來,對著旁邊躺在青牛上喝酒的呂瘸子說道:「可以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