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juline·le·fe

2 juline·le·fe

劍聖阿姨家位於平民區比較下層,雖是下層,距離平原仍有兩三公里距離。平民區風氣有點問題,很有問題,只是大家不敢說很有問題,得罪了哪個流氓,成為敵人,敵暗我明,那就很有問題了。

「這次這位姑娘可以了吧,你畢竟老大不小了,也別總是恃著壽命長挑來揀去。與其天天對著父母那塊苦臉,快快成親,分點錢離家買塊地自己做點什麼小生意不開心嘛?」阿姨說道。

我對她有意思嗎?

「如果我女兒還在……」阿姨再道。

我對她沒意思嗎?

自己心裡問出這兩個問題問得使我十分尷尬。既有意思亦無意思。當時飯後各自歸家,她心情並不好,連我都看得出,但根本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她,地球人女士,至少是我接觸過的那些地球人女士吧,無一不是這樣,或多或少地鬧些脾氣,既不會對你說明,亦不會對你解釋,反正錯不在她。那好,算我錯吧,那至少哪裡冒犯了她總可以說一聲吧,氣在心頭當時不說,氣過後總可以說吧;沒有,不會說,要你猜,猜不到,猜不準,又發脾氣。這位小姐,你們是一般地球人貴族家庭,不說族群了,不正確對吧,那說級別吧;這位小姐,你在小康、一般、普遍存在的貴族家庭當中,既不是特別有錢亦不是有權之人,請認清楚自己的社會等級好嗎?這個社會講究、追求男女平等對嗎?以為生理上能孕育生命就高男性一登高了嗎?就可以對更高級別貴族家庭出身的相親對象無理取鬧了嗎?這位小姐,人各有志,你選擇見我,我亦帶你去屠龍,你不就是希望嫁入富貴家庭嗎?人各有志,各取所需,不是這個理嗎?請你理性一點好嗎?現在男女不平等嗎?你生為地球人,沒有資格身為特權階級;我生為混血,同樣沒有資格身為特權階級;既然大家都不是第三性月球人,那至少平等點區分一下對錯,劃分一下責任好嗎?至少在行為對錯、責任、處罰上任何性別任何身份階級都相同,這個社會不就是這樣嗎?這個社會、法律不正是不斷地追求著這個目標嗎?這位小姐姐,我生為富貴人家少爺,並不比你低一頭。

阿姨,如果你女兒還在……那會怎樣?介紹她給我嗎?

「今天就到這裡吧。」阿姨道。

「感謝劍聖指點。」我漠漠地說。

「找到好東西嗎?」

「沒有,現在我都懷疑這山裡頭莫講短劍了,菜刀都沒一把了,即使有,多數也是個天價吧。」

「彆氣餒,說不定哪天有機會決鬥能免費拿一把呢。」

「阿姨別這樣,我可是很愛惜自己這條命呢,怎麼可能去參加決鬥呢?」

「話不能說得太絕對。當年我也不是自願參加決鬥的。」

「得了得了。」

打斷她比較好,不然她又得開始講那些從兩年前報名到今天聽過不下十次的回憶故事了。

「最近這種局勢,我怕你會被迫上陣……山裡只有我一個劍聖活著了,也沒有其他門生在市裡。萬一,萬一我過身後,你就是這市裡僅有的劍聖門生了。」

「不是還有四妹嗎?」

「你肯眼看著她進決鬥圈嗎?生與死只在一瞬間決定,你看著她二十幾年從嬰兒到成年女士,肯嗎?」

「你這就太強詞奪理了吧,難道我父母就肯看著我決鬥嗎?」

劍聖一時語塞,無法反駁。

我繼續道:「退一步啦,不是還有拒絕決鬥權利嗎?萬一真有決鬥,那又不是我這邊挑起的。」

「人總會為了一些自己珍愛的事物而挺身而出……比如說當年……」

「是是是,又是圍城是吧,整座城市幾千人命運。」

「有能者往往也有責任去承擔責任。那時市裡只有我一個夠格應戰,哪怕只跟劍聖練了一個周期,就那技術,硬著頭皮也得上呀,不然幾千人全都一起死,萬一決鬥打贏了呢?」

「正因為有那萬一,現在你才活著。」

「是多虧許多次萬一。」

「但你從來沒有被追封為英雄。」

「那座城市太小了,拯救一座只有四千多人的城市,光是聽著就不威風吧,英雄肯定要威風,所以我不是英雄,但不阻止那城市市民將我說成英雄。那當然,在他們心目中只有我配叫英雄。看,人總要為些什麼而戰。以前為生存,後來為名聲。現在,什麼都不求,只希望門生們能學進去,並且活下去。」

「不決鬥,就能活下去。」

「就你牙尖嘴利!」

「要說為什麼而戰,好像我確實沒有什麼值得為它而戰,主要自己不想死。可能會有那一天吧,畢竟局勢天天變,和平了八十多年,該到頭了。」

「在外頭別這麼說,分分鐘被治安隊找上門判你思想不正確。」

「全市人都知道我們兩個在你這上課,況且市裡還有哪個會舞刀弄劍?你又不是大鄉里進城。」

「別太高傲呀,人不可貌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劍聖這頭銜再響,依舊是人一個,肉體跟所有人一樣,只要受致命傷,就會死,大家都會死,比起大眾最多多一技傍身而已。別將自己看得太高。說到底,決鬥場上也沒那麼多刀刀劍劍,誰家有錢買到鋼鐵也沒辦法煉,只能買史前東西,又沒渠道買,有渠道又沒有貨,這市裡見過金屬刀劍的人有四五個算多了,連我都沒見過金屬刀劍,大家都是投矛,不然就是學化學自己做炸*彈。」

「主要是物以稀為貴,我有條件買來也是收藏多。」

「說是說收藏,真打起仗來到頭來還是用。」

「那是,師匠英明。」

「之前見那位女士有戲嗎?」

「怎麼又提這個。跟你一樣是地球人。」

「她嫌不嫌你混血?」

「似乎不嫌,似乎而已,她是外國人移民,從瑪希卡提亞來,我覺得多少有點嫌,只是隱藏得很深。」

「棉蘭島呢……我反正不會覺得那邊的人會真正融入這邊。」

「阿姨怎麼看?」

「她屬於戰爭移民嗎?」

「可能就是,但據說最近棉蘭島也沒仗打。」

「多留個心眼吧,主要我又沒見過她。」

這言辭像是逐客令。劍聖……也對,都這水位了。

「阿姨,我先走了。」

「嗯,記得明天帶小妹過來。」

「她最近不太想來上課。」

「為什麼?我方法不對嗎?態度也沒有很差吧。」

「不是因為這些,還是因為金屬問題。她比較固執,說既然沒有金屬刀劍,用那些煉金強化木根本就沒意義。」

「關鍵即使有你們很可能買不起呢。」

「相信我,早就解釋過了,還加了料說有武藝傍身,用木棍都能防身,她聽不進去,上了頭,真想知道是哪些八婆給她灌輸那些觀點。」

「就是,裝備問題大可以靠武藝技術彌補嘛。」

「算了,她說什麼就什麼吧。」

「前前後後來了兩年,沒有哪個小流氓敢劫她色啦。」

「但願如此。」

世界一片黑暗。夜,原本的夜,一片黑暗,月光,有月光之後,那到底是怎樣一幅景象呢?我未曾體驗過。不落之日從未在海平面升起,亦從未在月球那邊下沉,始終照耀著半島。地球另一邊全天暗無天日嗎?那裡還有人住嗎?沒人知道,亦無尚在世者到過地球另一側。往西北邊望,月球撐起整片天空,始終在平原上,海那頭平原上屹立不動,想象不到那東西在很久很久以前浮在天上。那裡有人居住,只有第三性別者,作為統治這兩顆星球的特權階級生活在那上邊,生活在月球內部,距離我成千上萬公里。

像我這種人,隨處可見,混血,隨處可見的地球人與月球人之間的混血,血統毫無價值。家裡有點小錢,但錢財又尊貴不過命運,再有錢也只是在百姓當中有錢,錢又改變不了性別。如果父親不是地球人,母親不是混血,都是月球人,再如果我生為第三性,那自己的命運會變成怎樣呢?剛一出生就被帶進月球內部被半島聯合政*府撫養,不知道父母是何許人,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月球里還有著上百萬與自己同等困惑著的第三性,得到特權階級身份,卻等同於收監。我沒見過第三性外星人,他們也沒有多少人能有機會見到地球人。一顆星球落到另一顆星球上,卻仍然各自屬於一顆星球。但這樣說並不太準確,因為外星人隨著月球墜落到這星球上,兩個種族開始有接觸,發展成交流,不能說成各自屬於一顆星球。是那個性別特殊,月球人第三性。特殊歸特殊,沒有什麼特別,其實,講到底,就是雙性人而已,反正我不太能想得通為什麼雙性人會是特權階級,他們人數少又遠未少到圈起來保護,要說半島兩千萬人,每年才生那麼幾個出來那又確實該當特權階級,問題是純種月球人之間生出第三性概率並不低呢,而且月球那邊雙性人之間不是同樣正常繁衍生息嗎?

區區一介貴族草民,家裡有點小礦的草民,似乎太喜歡在些可有可無的觀點上過於探討了。

街頭巷尾,去到哪裡,哪裡都談論著打仗,上到貴族下到航海家,每個人都擔心哪天突然打起來,擔心這個國家有沒有未來,如果國家沒有未來,自己有沒有未來。至於能不能打起來,我判斷可能性很低,天天喊打喊殺,市裡頭卻還未發過公告徵召防禦部隊;這可是納德蘭尼亞北部要塞啊。不過,上頭至今仍不徵召,看來又是些小打小鬧。唉,這個破國家怎麼還不滅亡呢?受夠了,真受夠了,到處都是月球人,像蝗蟲一樣,飛到哪塊田哪塊田寸草不生,因為討厭一塊廢田,討厭一片地區,想追求更好的生活而離開那片地區,結果把下一片地區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地區,對人毫不尊重,反過頭來對我們混血和地球人指指點點,以為自己全半島最了不起。我很討厭月球人,希望這個破國家早早毀滅,或者被分裂,地球人自成一派獨立就好了,混血們各自認為自己屬於哪種人就各自找歸屬,歸屬地球人國家或者月球人國家不就好了?明明是條狗,對外天天吠,內部矛盾有多嚴重,怎樣解決,從來不管,亦不過問,有誰解決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將問題從源頭上消除。什麼納德蘭尼亞啊,跪在月球權力集團腳邊的一條狗,在我有生之年滅亡吧。如果認識誰能帶我進一些地球人主義組織,能夠支持他們毀滅納德蘭尼亞,那將會是我全力以赴之事。但,別說有了,聽都沒聽聞過。我相信有,一定在哪個角落隱藏著等待著機會分裂這個事實上早已分裂的國家,醜陋的國家。

勒·費阿姨可能也像我這樣想,她才不會因為一點小錢收門生。這山上教各種武藝的老師竟然還不少,雖然阿姨是名劍聖,至少衝破過二十次生死決鬥才獲得劍聖頭銜,可是很少人相信這位老地球人阿姨厲害得過那批現役教師,何況她還少了一條腿。即使沒有學生,她也不缺錢,劍聖不太需要錢,生活所需品和食品都由上頭報銷,還有年金,想買個名牌皮包才需要錢,老阿姨也不追求那些名牌皮包,更沒有後人需要錢。她很可能知道,也不能說知道,大家熟悉后總會講起這些觀點、立場話題。如果她對月球人毫無怨言,亦支持納德蘭尼亞種族統一,那她就不會教我這個天天盼著國家毀滅的貴族子弟和其妹妹投矛和短劍長劍。許多地球人對那些月球人敢怒不敢言,這個國家亦無法可執。不過,對於六級貴族階層,無論什麼人總會給多幾分面子,最怕明明身為貴族卻得不到他人對其社會地位之尊重,那麼階級制社會便沒有意義了,社會定會大亂。即使總有些聲音抨擊階級制度,貴族階層始終屬於支撐階層,無法動搖;失去貴族們,這座安第斯山脈不落要塞,乃至這個破納德蘭尼亞,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算。

即使有條件移民,又能移到哪個國家去呢?這個世界背後被月球統治著,月球人代表全世界、全地球,多虧他們大發慈悲放開部分權力,墜月半島才有大大小小國家,雖然都是表面上掛著個「國家」之名,但大同小異,都是月球傀儡,就差禁止說西班牙語了;可以禁,大膽禁,反正不會有誰反抗,要不只有棉蘭島那九十萬地球人反抗,勢難敵眾,他們自然知道,何況那島上兩個地球人國家曾經因為合併失敗打過仗,地球人本性難移,內戰、內耗。半島上大家希望用腳投票,每個國家都有些人希望離開,到新天地去,到凈土去,或建立一個新國家,像棉蘭島、聖托爾瓦德那種地球人主義國家,多好。志同道合之人聚集到一起,總比生活在月球權力集團陰影底下要來得舒心。

說是這樣說,想大家都這樣想。逃到哪裡去呢?哪裡都一樣,整個世界只剩下半島,半島已經是整個世界。航海家們代代出海拾荒,過了多少代人?從混沌時代到黎明時代,到黃昏時代,最後到曙光時代,最後來到新曆,沒人發現新大陸,也沒人能去至今輻射致命的北方大陸,比月球更北,更致命。這片土地便是全世界,即使很多人渴望逃離這片土地,卻無處可逃,每個人都被這片全地球僅剩的居住地綁住,在月球人勢力底下忍辱偷生。

抽完核廢料煙,轉頭回到劍聖家。

「阿姨。」

「嗯?你不回去啦?」

「水位比較高了,街上很少人,怕有義賊。」

「怕什麼,全市人都認得你。」

「認得我就不至於怕啦。唉,還是睡一覺再走吧。」

「睡一覺可以,那明天誰帶布里托雅過來?」

「過幾天吧,好嗎?」

「好,也好,隨你們吧。來。」

「多謝了。」

我們在劍聖家有一間私人小房間,偶爾會住一兩天。阿姨兩個女兒都在決鬥制度中身亡了,她也樂得有人住在家中,偶爾也好,不至於孤單。就我個人想法,永遠不回貴族區,一直住在劍聖家甚至還舒服,不想回到那個家裡,不想聽到那個地球人父親整天,從空桶到滿桶,整天吹捧月球權力集團。即使在地球人當中也會有像他那種人,無計可施、無法改變,但至少不要全盤接受,像條狗一樣來者不拒吧。我不想見到他,不想聽到他聲音,一個地球人滿嘴月球語,像條狗一樣。在我心中,他是叛徒。雖然那樣子,畢竟是自己父親,也只能充耳不聞不搭理他,倒不會想他死,自己始終低他一頭,所以我不會對父親怎麼樣,最多只在心中說幾句而已。那畢竟是自己父親。

「喝杯茶吧。」

「多謝阿姨。」

「你一直在這坐著發獃。」

「嗯?是嗎?」

「是嗎?是嗎?你足足坐了有二十分鐘,像殭屍一樣!」

「嗯……可能心裡頭始終有點亂。」

「得了,先別想什麼多餘的事,也別想太多多餘的事。跟家裡人說過了嗎?」

「還沒。」

「那你坐著,我出去街口租只鷹。」

「別,還是我去吧,就街口而已,你都一把年紀了。」

「得了吧,明明怕義賊。這片全認得我,住了多少年了,攔路搶劫也不敢搶到一個老太太身上吧,不要命了是吧。」

「一起去吧。」

「反而是你有個什麼萬一我才不好交差呢。雖然我老了,還有慢性病,但還挺珍惜這條老命呢,你要有個萬一還不得全礦場來砍我頭啊。」

「這樣……那我就等你回來吧。」

「你等著,租鷹店沒多遠,就那兩三個路口。」

「一兩公里是吧。」

「得了,你別管了。」

「恭敬不如從命啦。」

客廳燈光昏暗,全部窗帘拉起,只留一絲木窗通風,藍雪火焰隨風搖擺。平時她的生活軌跡只有半徑一兩百米,買點菜,或者買點生活日用品,只須開門走到路對面便應有盡有,一位老太太用不了多少東西。

即使不落之日永久照耀,在水位高時外出對於平民區住宅居民而言仍是件令人不安之事,街上行人稀疏,許多人回到家拉起窗帘扮作夜晚便進入夢鄉,在外頭走動很易遇上街頭混混,運氣不好者則遇到義賊。劍聖在此街出生,並在此老去,確實整片區域都知道、認識她,但總不能避免有些外國黑戶混混想打她主意。如果她肯搬到半山腰那片還好,半山與山腳分界處開始有了治安隊維持治安,一個老太太在任何時間段均可放心外出,但劍聖阿婆不肯,保留著一套貴族區公屋出租給貴族子弟們做炮房,自己繼續住在自己出生並度過人生前十數年的這片街區。

地球人生來似乎就有點所謂思鄉情結。我認為自己是地球人,但是是個混血,沒有什麼思鄉情結。兩年前剛剛進入阿姨門下那時有勸說過阿姨搬回公屋,後來理解后便再沒有提過。當時頗為難以理解,一個出生在山腳的女人憑自己努力,並用生命拼搏,多次超越生死,擢取劍聖頭銜,取得五級貴族階層身份,市府分給她一套單門獨院房子,每個月還有令一般會社員艷羨不已的奉祿可領,根本不缺錢用,為什麼還住在這片底層?當理解后便恍然大悟。人類總需要互相理解,有時無法達成一致,互相無法理解時便引致糾紛、爭鬥,很多戰爭歸根究底全是因為無法互相理解,到打得勞民傷財時,那時已經太遲了,終於能夠互相理解已經太遲了,失去那些靈魂無法再以相同人格回到這個醜陋的世界。也許總有一天大家都能理解何以我如此憎恨這個醜惡的國家,或是我能理解何以大家竟會喜歡這個國家。目前無法互相理解,所以我渴望離開這座山,這個國家。我想逃到天涯海角去,到一處沒有月球語的國家去。棉蘭島上兩個國家沒有月球語,但純種地球人主義卻又迫得我走投無路,這就很尷尬。到頭來我還是只能在納德蘭尼亞過完這一生,帶著滿腹仇恨,屈辱地過完這一生。

近來兩個月,即使不能離開這個國家,至少看到一絲這個國家步向滅亡的希望,我也渴望親眼目睹這個國家滅亡。聖托爾瓦德近幾天在邊境部署了幾支部隊,不落要塞西北邊便有一支,很可能隨時進攻杜姆山。不過我判斷他們會卡在平原上。自有史以來此山從未被攻下過,山上有耕地,還有水庫,市民不愁吃喝,最多只是運輸緊張,食物選擇面窄點而已,圍城圍不下,只有強攻一條路可選,但凡有點頭腦會思考的指揮官都不會選擇強攻,頂多部署一支部隊作為威嚇用。對面那些攻城部隊抽中籤來打不落要塞倒也算是行了大運,若果安排到黑水湖利斯那邊坐船去打諾利亞托·德·利亞卡,能不能活著回家,誰肯定地答覆得了呢?安第斯山群巒封住南下線路,至少北邊邊境他們過不來,只能寄希望給大湖區無敵艦隊,希望他們足夠強大能攻進納德蘭尼亞並毀滅它。作為劍聖門生,我同時更希望戰火不要燒到杜姆來,萬一戰局陷入僵持需要以決鬥制度定勝負那時,劍聖阿姨,這個老太太能上場嗎?一個快七十歲的地球人?能打得過有備而來的攻城部隊精英?肯定不能啦,肯定全市人當即推我們兩個年輕人出去參加決鬥啦,這山上又沒有第二個劍聖,門生又只得兩個貴族年輕人,我們不去決鬥,誰去決鬥?所以我很煩惱,很痛苦,並不是我想逃避就能夠一了百了之事;他人強迫不了我,而當城市安危存亡時,其他人很可能會因此做出些傷害我們兩個以外家人之行為,進而逼迫劍聖門生去決鬥。若果戰勝對手那當然好,如若戰敗,以死為敗,當場死亡,那家人們亦不會受到任何不公對待,畢竟死都死了,人們將決鬥勝敗看得很開,只是不參加決鬥,便看得不是很開了。換句話說只能獲勝,在決鬥中落敗,市裡其他人不會怎樣,反而是對面部隊會怎樣,城市陷落,誰都沒有好果子吃,作為決鬥者家人,很難得到什麼好結果。

兩年前半島一片平和,跟劍聖學習只不過想掌握一點防身技巧而已,現如今卻要為自己生命存續擔憂,這個世界變得太快呢還是我一成不變呢?勒·費阿姨她從前在生死一線上徘徊過無數次,她是過來人,自然看得開,兩個女兒都在決鬥制度中喪命,她想不看開都不行。正因為自己的女兒,明明得到自己真傳,卻一連敗陣,令到她聲名狼藉,一連幾年沒有人敢進門下,街坊鄰舍們甚至淡忘了其劍聖頭銜,只當她是個一般老太太了。很可能最近局勢動蕩,很多人才想起還有這麼個老太太來。想起沒用,她年紀大了,當不了城市擋箭牌,自然接著想到她還收有兩名門生,年輕人都是戰爭資源。

我敢說,即使有其他誰人得到其他劍聖真傳,若果初次踏進決鬥場與勒·費對陣,這位老太太至少還能保住九成勝率,聚精會神時周身散出恐怖鬥氣,令人望而生畏。同理,假設我要上陣與其他上年紀老年劍聖對決,很可能兩三秒就被短矛插死,被手榴*彈炸死,或被劈成兩半。

怕死乃人之常情,每個人都有探索世界的慾望,活下去,活著探索這片月球墜落後倖存至今的土地。

「你還坐著啊?」

「啊!」

嚇死人了,這老太太一點動靜都沒有嗎!?

「你在想什麼全寫在表情上了,一點動靜都沒有,是吧?」

「阿姨英明。」

「像你這種容易表露出來的人很容易死哦。」

「也就表情而已吧,被你嚇了一驚而已。」

「明明教過你反暗殺了,是你想事情太過聚精會神!開門關門,專門踏出腳步聲了,沒聽到?」

「也許是沒聽到吧……」

「要不是和平年代,當劍聖門生可比上班還累!我當年啊……」

「哎呀,又是那些除了武藝還要鍛煉心理素質吧。」

「正是,要早個四十年?呵呵,你早就哭著求我退學費了!」

這倒是大實話,劍聖學費一個月再便宜也要六七十萬元,何況我們兩人打包。雖然對於我家只是小錢。

「又不是四十年前,怎麼,還要學暗殺?」

「主要心理素質,一定要過關。」

「我家有錢買炸*彈。」

「有錢買是一回事,有沒有那麼多煉金師會做精鍊藍雪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倒也是。」

「核彈產量可太少了,原材料又難運輸,萬一被圍城,是打不下啊,也不愁吃喝啊,但能保護自己的核彈卻沒貨,跟死掉並沒有什麼分別。」

「這話說得……沒有核彈傍身就會死一樣。」

「聖托爾瓦德敢打,要是敢打,那肯定有備而來,以防萬一而準備的決鬥負責人絕不會是菜雞,很可能是老手,再差點好歹決鬥過十把場,最壞打算則是那邊派出現役並且年輕力壯的劍聖,你自己沒參與過決鬥,單純靠技巧,即使有那麼丁點心理素質,才一名門生,難過登天啊。」

「我總不至於拿兩根短矛就上場吧,再者圍城決鬥還有民兵可找吧。」

「唉,民兵怎麼會理這些小事。」

「不是嗎?決鬥決一次就足夠啦,民兵里能打的人多得是。」

「哪怕決出勝負,外邊那支攻城部隊規模可大可小,要是一兩千人那麼大型的軍團,總能想方設法地鑽空子找理由找城裡人決鬥。這手法我見得多了。」

「就沒有什麼方法逃避嗎?」

「首都肯定安全,只是凡是局勢緊張起來馬上就戒嚴,只許出不許進。你家可能有點關係,有關係大可以到首都去啊,沒有人知道你是個門生,再者吧,那畢竟是首都,全國最精英、最精銳的人云集在那片泥地城裡,還怕沒有劍聖?根本輪不到你出場!」

「至於嗎,這樣說很傷人哦。」

「自己撿回一條命不好嗎?總好過在這偏僻山區被街坊恐嚇著出面參加決鬥然後慘死吧。」

「至於嗎?」

「不然呢?看看我?」

「當時你在外國。」

「是啊,在外國,那又怎樣?住了四年,街坊認識了四年,又怎樣呢?因為是外國人,那更好,客死異鄉,沒有手尾,萬一有人出國來收屍,人既然死了,死都死了,有什麼辦法?最怕死個本地人。」

「死個本地人會怎樣?」

「開始鬧啊,打啊,召集民兵,將進攻部隊打得落花流水。hijodeputa,決個屁斗,早點拉民兵出來跟正規部隊並肩作戰不好?」

「你別激動。按理說我也是本地人。」

「始終膚色不同,混血。」

「果然民心……那指望誰給我報仇呢?」

「布里托雅,也只能由她出面。」

「若果她也死了呢?」

「其他家人出面。」

「沒完沒了。」

「千萬別以為街坊會給你報仇,人性都那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算了,要是真有那麼一天,誰都別想著給我報仇最好。」

「有時你自己說可不算數哦,五個小孩,父母肯定有偏愛,萬一哪個死了,再不愛都好,那始終是自家孩子,生命價值跟街邊隨便一個人,哪怕跟貴族們,山頂特權們相比,價值得高上一大截呢,花大價錢聘……只要錢夠,首都那大把劍聖挑,要哪個流派馬上能要到手出面決鬥。為人父母者絕大部分都能做到這一步。」

「我倒是很懷疑他們,怎麼我覺得從小到大隻有錢,什麼感情都沒有?」

「哎,那是……你家確實……有點複雜。別悲觀,你真該偶爾也往些樂觀處去想呀。」

「還能樂觀?這時勢連牛奶也成稀缺貨啦,進都進不來!咖啡店裡全是些蟲奶,只提供蟲奶,說牛奶貴,天啦!這東西炒起來啦!」

「情緒穩定點好嗎?天吶,這精神狀態怎麼去決鬥?不是找死嗎……」

「本來我就不想去決鬥。」

「吶,有部隊守在城外,誰說一定進攻?敢打這山城下來,沒有兩千人都別異想天開!人家部隊圍圍城啫,何況現在根本沒圍,駐紮在幾公裡外,說不定到頭來打不起呢。這年頭誰還想打仗啊,再者有誰願意去打仗啊。好啦,退一步說,真打起仗來,又不是上來就喊人決鬥,決鬥制度可不是兒戲,不服輸找諸多理由多次決鬥,負責人在戰後可是要判殺頭的。」

事實如此。決鬥制度其用于軍事上時,通常交戰雙方陷入僵局,短時間內無法分勝負或兩敗俱傷時才會申請決鬥,以兩人決鬥勝敗作為交戰雙方勝敗結果,畢竟死一個人總好過死幾百上千人。部隊之間要能決出勝負那當然好,部隊是個集體,在集體里個人能力並不重要,只要戰術運用得當就能贏。當將戰役勝敗交給決鬥制度時,便頗有聽天由命之意了。在決鬥中,個人能力處於絕對地位,再有點運氣當然最好,決鬥者始終是人,有血,有肉,有思想,說不定交幾回合鋒后,哪個人關節炎發作,哪裡平白無故地刺痛幾下,影響發揮,令到動作遲緩然後戰敗,這當然有可能,在集體里絕對不存在可能性之事,放到個人身上便一切皆有可能,所以說部隊之間若非到無計可施地步,戰術、兵法碰撞總比派出決鬥者好,至少前者有理可依,輸也輸得心服口服。

「假設有人將勝敗結果看得高於一切呢?不惜冒著殺頭後果進行多次決鬥呢?」

「如果有那種人,你也只好認命吧。像那種傢伙不會很多,遇上一次就很麻煩,我參加過二十一場決鬥,其中有兩場決定戰役走向,還沒遇過,也沒有機會遇了,你看我都一把年紀了。」

「即是聽說過有啦。」

「當然,聽說過兩個指揮官,後來理所當然被殺頭了。」

「幾十年裡只有兩個啊……」

「想聽聽詳細嗎?」

「聽聽吧。」

「第一次是棉蘭島上,有一場戰役雙方傾盡所有,每邊至少有一千大幾十個人,在國境線上打了好幾個星期,平均每天都死十几几十人。到了月底,文格費爾提亞剩下兩百來號人,瑪希卡提亞本身人口就少,也只有兩百多人,判斷再打下去只會平手,便協商用決鬥制度決定是文格費爾提亞放棄邊境六十平方公里,還是瑪希卡提亞收兵言和。其實大家心裡清楚言和是不可能言和的,瑪希卡提亞傾盡國力擠出兩千人打這場掠奪土地戰爭,又死了一千多人,若是徒勞而返,這國家肯定要散架。文格費爾提亞那邊同樣不可能說回歸和平就回歸和平,那邊為了將國內矛盾化解,以避免內戰為由發動戰爭,自己在邊境防禦前線上也死了兩千來個壯丁,民眾怎麼好脾氣也受不了吧。於是雙方都同意決鬥,而雙方都不服輸,前前後後至少決鬥了至少五次,據我所知只有五次,外邊有種說法是七次,那我就不清楚了。」

「我記得最後是瑪希卡提亞贏了吧。」

「獲得了六十平方公里土地。作為平息國內矛盾手法來看,代價是很重,也總比承認頭兩場決鬥結果好。」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也知道,這是第一次吧?」

「是第一次。」

「第二次是哪裡的指揮官?」

「是月球內部的決鬥。」

「啊!?」

「這就沒聽過了吧。」

「真沒有。」

「月球醜聞可很難有機會可以聽得到哦。」

「決鬥算醜聞嗎?」

「在月球裡頭算。」

「屬於難言之隱嗎?」

「算,或者不算,很難以半島的思維習慣去界定月球人那些想法。說到底,歸根結底,從來就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沒有公布過,大家沒有誰跟月球內部有交集,所以不知道而已。決鬥理由單純因為出軌。」

「這有點意思啊。」

「具體怎麼個出軌法,當時我沒去細問,加上我也不是什麼好八卦的人,那場決鬥演變成家族世仇。說是世仇,也只仇了幾年,最後出軌那家殺了受害者那家,和小三完婚,故事完結。」

「這也太悲傷了吧。」

「最悲傷的還沒說到呢。」

「還能更悲傷?」

「當然能啦。前後兩個家族決鬥六次,受害者那家一次都沒贏過,無論是家中投矛師範、外聘劍聖、自以為是男性之男性,無一倖免,全死在出軌者本人和一名外聘劍聖手下。」

「那群高級人還親自出場?哦呵,真還有點意思。」

「當身邊、全國上下所有人都擁有同等階級時,也就無所謂什麼貴族不貴族了,大家身份對等,沒有哪裡有優勢。但你要記住那兩個名字,出軌者和他那個外聘劍聖,兩個人可謂是這個時代里月球最強投矛、爆*炸物大師,哪怕拉到半島來,也是金字塔頂端。」

「嗯……」

「謹記,近戰技巧只不過是防身術,或者刺殺術,在檯面上一對一進行決鬥時,只有在用盡一切遠程攻擊手段時近距離兵器才有一席之地。」

「嗯……道理大家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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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第一部不落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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