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cielo negro

5 cielo negro

第一次見到切西利奈那天,很少店鋪有牛奶,奶類以蟲奶居多,那陣兩國間只是局勢比較緊張,少部分貨運陸路暫停通行,像牛奶這類非生活必需品且本地不產索性不進,少進,貨源稀缺而已,多走幾間店鋪碰碰運氣總會有,等幾天,也會有。開戰干仗之後,直到今天,終於連蟲奶也成稀缺品了,每天打開糧倉,大家看著糧食拉出來,全是固態,完全沒有液態,且大多是麵粉、壓縮餅乾。

貴族區各間肉菜市場跟著漸漸單調,絕大部分肉類一連幾天都沒貨,很偶然才聽聞哪家人殺一兩隻牛、龍之類大隻家畜,厚著臉皮過去問他們買幾斤過把口癮。關口上邊家裡養畜牲的家庭極少,關口下邊多,許多養殖戶住在平民區,每天總有些人殺完抬到關口賣,但也輪不到貴族買,平民們雖然錢少,但也不至於連幾塊肉都買不起。養殖戶擔著鮮肉一路走一路賣,沒走完幾輪環市圈路便賣完了。貴族們不缺米面,反而最缺肉類,菜市場公家供應不了,本地資源沒有那麼多,運輸路線一斷,大家市民餓倒不至於餓,就是食品種類少了,單一,餓不死人。平日和平年代里貴族大魚大肉慣了,一下子斷掉大部分食品供應,便自作多情地認為國家虧待了他們,每隔幾天鬧點事,游遊行,抗抗議,惟恐天下不亂。

「抗議收緊物資流通政策!!」

看,才剛說完,馬上來了,就在家門口外頭喊著,精神著呢。

「抗議關閉物流通道!」

真太蠢了,以為山頂市府願意關閉嗎?這破山頭就兩條路,對外打著仗,沒了;對內,全國上下不知山外邊哪裡還打著仗,物流慢也理所當然,同時也不排除聖托爾瓦德有派人潛伏在路上打劫物資車。按理講第二種,有部隊半路偷襲最有道理,打仗歸打仗,領土內部運輸可沒理由慢成那樣,整整一個月只得些零星集裝箱羊駝車開進市區,打仗前後運輸車車次減少了至少九成有多,根本沒法把市場供應起來。

並不止貴族們鬧騰,山腰下平民區同樣鬧著,賴防禦部隊整天駐紮在平原上野餐,明明知道敵人就守在對面森林裡,不主動出擊消滅威脅,天天無所事事,有說有笑,真是看著都眼冤!

食品種類減少后,近來半個月貴族們有錢沒處花,有些開工廠的貴族,少了錢,卻多了時間出來,錢與時間不可兼得,被迫擁有大量時間,儘管買不到什麼好吃的招呼客人,茶話會仍照辦不誤。至少,這山頭上還有茶葉能自給自足,稞米也是。

我家眼見近來我與密卡薩夫人其女走得比較近,莫名其妙地興奮起來,心想傍上個年金豐厚的外家,也能過上些收租佬式的日子,畢竟我老大不小,確實該成家了。最主要的是我,當事人本人,也確有此意願。父母瞞著我,兩個人偷偷商量過,約了密卡薩夫人「一家」去風力發電站後邊那片麥田喝下午茶。密卡薩夫人確定后,他們兩個老東西才跟我說,當時都要把我嚇得哭出來,布里托雅也被嚇到,但她不但沒哭出來,還轉變為興奮,一定要見見二哥命中注定的女士,見見真人,看看她哪裡吸引到自己身邊這個咸濕單身老男人。

「你這嘴也太臭了,我咸濕不假,但哪裡老了?你不也羨慕地球人嗎?自己長得人高馬大,羨慕地球人女人一米七一米八那麼嬌小依人。」

有些話盡量避免說明而已,她亦知道我意思指什麼。我知道是有個人跟她交往著,每天都飛幾次信鷹進她房間,只是不知道姓甚名誰住在何處。即使有意避免,其仍惱羞成怒,抄起木劍朝這劈來。

「喂喂!」

她一劍真一劍假,令我難以招架,一下劈中手臂,留了力,還是很痛。

「喲……」

「你再敢亂講話!」

「亂什麼亂!?」輪到我發火了,「有誰聽到嗎!?我又沒有講得街知巷聞,再者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再來兩招嗎?」

「不了不了。」

「知錯就該改,說多就該打。信鷹來得多而已,你想象力還真豐富啊。」

「我錯了,下次還敢。」

「下次還敢?」

噗!鈍木劍如閃電般劈中左臂,即時腫起。

如果說我這種m體質並非先天投胎自帶,而是後天獲得,探究前因後果,只能是我眼前這個混血女人,只能將形成m體質之謎甩鍋到她身上。

「唉,你,老頭,老母,個個都想見se?oramikasa,那麼興奮做什麼哦,她要是個平民,三級也好,哪怕是個四級貴族,家庭有差距,即使我生成是個弱智也無所謂,不就是為了點破錢嗎?家裡又不缺。」

「呃?」

「你以為se?oramikasa很窮嗎?」

「不是平民嗎?」

「你以為啊,她有年金啊。」

「純年金貴族很少吧,而且micasa這姓氏也特別罕見,要是名貴族我肯定有印象。」

「之前我也沒有印象。」

「別是什麼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故事吧。」

「沒,mikasa家族確實一直以來都有貴族身份,有可能,我猜測,有可能既不是官員亦不是生意、實業人,祖上太多太多錢,代代都吃不完。」

「要真是那樣,我都想做男人去撩那個se?oritawaterman啊。」

「她要是摸清楚我確確實實是個無能貴族,估計這事也就吹了。」

「你沒說?」

「早說過了,她沒信。」

「我也不信,反正嘛,一個人有用沒用往往輪不到一個人自己來判定。」

「呼,反正,反正。反正這個家還留著我沒趕到街上去,我也沒什麼立場說話。」

「別總是一天天地重申這句話,沒女人喜歡缺乏自信的男人。」

「那她斷定不喜歡我了。」

「哪有,說不定你長得還標緻點呢。」

「怎麼可能,她可長年居住在棉蘭島。」

「不至於連一個混血人也沒見過吧,肯定平日里見過,審美上可以接受。從來沒接觸過混血的人才基本上無法喜歡得上混血和月球人我起碼知道,但那種人又存在嗎?從來沒見過那種。她都跟你出去過幾次了,總有點意思。說多一句,我們家階級可少見得多了吧,能談成這段感情,除非討厭金錢討厭地位才不會想談成這段感情。」

「我總會多留一個心眼,再怎麼說那可是棉蘭島。」

「棉蘭島又有什麼問題呢?萬一她篤定心水走地球人主義,根本、絕對、保證不會移民來納德蘭尼亞。」

「雖然我覺得她比較……比較兩頭不是人。」

「你想說她比較慘吧。」

「確實。」

「任隨便哪個外人評判,隨便誰都會說她比較慘,看著就像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被納德蘭尼亞踢到瑪希卡提亞,被瑪希卡提亞踢回納德蘭尼亞。到頭來啊,你自作多情而已,人家恢復貴族階級難道不開心嗎?」

「呵,誰知道呢?」

謝謝你來找我。

謝謝你從那關口過關。

謝謝你來找我。

謝謝你來找我。

謝謝你來找我。

……

「多留個心眼不是壞事,只是注意別被她輕易識破喔。」

「盡量吧,我只希望她不是什麼複雜的人。」

「哼,說得倒好聽,穿上黑絲把你推到床上踩幾下你,還不原形畢露雞兒邦硬?心眼?像條狗圍著她舔了!」

「我是那種見色忘本的人嗎?」

「還真是。」

「還真是,不愧是你,連性癖都掌握得如此之精確,關鍵你還說得出口。」

「我從來不裝什麼純情啊。」

「這就是我更喜歡地球人女人的原因了。」

啪!

真……真不愧是那位劍聖阿婆求著她上課的門生……好劍,好劍啊……

「哼哼,你別這麼大脾氣好嗎?」

「還,還不是你……」

看她臉色變成深紫色,一定是因為什麼事刺激到了她,或者……她自己說了些什麼現在才反應過來。

哪怕是你,穿上黑絲踩我,我也會忘乎所以地硬得不像話。

當然不可能說出口來了,我是個變態這絕對不假,但不至於變態到對著有血緣關係的妹妹說這種話。當然,想想,只是想想,想想而已,又不是沒試過。

「喂!外邊!等等,外邊!」

她並未停手,一劍劈到低處,我閃躲不及,大腿中招。相比起肌骨之痛,室外刺耳噪音更加之令人緊張。見我既未閃躲亦未招架,布里托雅即刻明白到大事不妙,肯定發生著什麼事,毫無疑問她也聽到噪音了。她的眼神變化得非常迅速,動作處處顯露出其完全適應了這座處於戰爭最前線要塞城市的生活,危險伴隨著每一個人,每一個人下一秒都有可能因為什麼意外而死亡,不將自己強制處於一種高度警覺狀態只會死得更快、更容易。

「你等著,我出去看看什麼情況。」

「嗯。」布里托雅與前一秒相比判若二人。

推開倉庫小屋門板,不落之日底下重重陰影穿梭飛過,光暗交替,翅膀與翅膀相連,彷彿織成一副天網。

「是鷹軍!」我轉身向倉庫大喊。

主建築二樓客廳陽台上站著父母與兩名平民傭人,他們剛站出來,我剛喊出來,得知並非又一次聖托爾瓦德攻城部隊進攻而是山頂鷹軍出動,這個家裡全部人放下心頭大石,表情從嚴肅轉為關注其動向。小妹從倉庫里走到陽光之下。

「小心鷹屎啊。」

「呀!」

「到屋檐底下!」

鷹軍部隊保持著陣型朝密林方向飛去,那個方向曾在一個月前羅列著成排投石機,現在則隱藏著一支聖托爾瓦德軍隊,分散於森林各處,草木皆兵。

主動出擊,或被動防禦,兩方皆具可能。城市邊緣距離聖托爾瓦德紮下營地的森林足足有十四公里,杜姆又素有不落要塞之名,面對攻城部隊,進攻存在著困難性。如此推敲,只能是聖托爾瓦德再次嘗試攻城,防禦部隊派出鷹軍進行防禦措施了。具體什麼情況,還得到高處去看。

站在大院牆邊往下方望去,許多家庭走出一兩個人到外頭,遙望平原,見平原上灰白一片,既無進攻部隊亦無投石機矗立中央,便知事不關己,回到屋內。沒有地面部隊,天空卻陷入動蕩。蒼穹正中間,兩股軍勢漸漸靠近,往東者位於高空,往西者位於低空,高速接近此前被投石機砸毀、燒毀的街區,策略一目了然,想潛藏於廢墟中趁機偷襲市民。

對面見山頂出動大部隊,即時奮力提速朝市區衝刺,能突破幾隻是幾隻,只要有些順利藏到陰暗角落裡,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瞄準無辜百姓,見一個殺一個!如此扭轉局勢,將進入絕對性質的敵暗我明狀況,防禦部隊當然不可能放任其突入市區,一次過派出如此多戰鷹,可見指揮部早有準備。

防禦鷹軍同時提升飛行速度,但與來犯者差點距離,很可能會演變成城市邊緣高度危險戰鬥,一個看漏眼便有敵鷹穿過防線空域進入城市。醉翁之意不在酒,敵鷹之意不在戰,其目的是為了給杜姆山城市區域里塞進移動炸*彈,隨時都可能有平民被敵鷹攻擊,殺完人再度遁入黑暗當中,完全無跡可尋。防線前方,先於它們,平民區幾處緩緩飄起黑雲,朝敵鷹突擊,那些飼養分部判斷得好!能多爭取一秒是一秒!同時,山腳底燃起烽火,煙霧甫浮上半空,又多幾處飼養分部派出戰鷹與大部隊集合。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還集個屁合!火燒眼眉,能擋一秒是一秒!前沿飼養分部不正是負責干這拖延時間活嗎?真正打起來時,沒他們份了!等有敵鷹潛入市區,他們更沒份了!

位於最前方那幾批飼養分部的戰鷹毫無集合之意,各自對敵鷹陣營發動衝擊,與人不同,鷹沒有多少關於生與死的概念與想法,畢竟只是動物,鳥類,只知道有其它鷹要攻擊自己生活棲息著的地方,對此非常憤怒,要跟它們干一仗,僅此而已,雖然是聽鄰居說來的,他家養了五隻鷹代替一個女兒服隨機抽選役,我想他自有一定道理,我沒養過鷹,狗倒養過兩條,但因為沒養過大雞,由不得我不信,況且不是毫無道理。

與來犯鷹陣一相比,先發迎擊集團反而縮成了小隊規模,隔著幾公里?三公里有吧,很多地球人沒有足夠視力看到那些鷹陣,聽著街頭、鄰舍月球人或混血者給自己解說。不至於看不到吧,總能看到一團霧狀吧,聖托爾瓦德鷹軍總數得有幾百隻,六七百隻,排得很密集,從遠處,山這邊望過去看不清具體,但很密集,因為很密集,隔著至少四五公里遠,才覺得恐怖,那麼遠,看上去那麼濃一團,那麼多鷹,反觀平民區飛到天上那批,不至於看不見,我們視力比地球人好很多,只是那麼近,又那麼淡,小小一團,隨飛行越拉越遠,漸漸淡卻,五十隻有嗎?有吧,勉強總有吧,總不會那麼少三十來只吧,才幾十,才幾處飼養分部呢?十處?我記得有十處,每處才養十來只鷹?從山頂飛出那團雲,烏黑,透著不落之日的顏色,閃閃發亮,有幾百隻,我看出來了,數倒沒去數,沒必要數,勢均力敵,希望能勢均力敵,單憑最前邊幾處飼養分部那點鷹抗得住幾秒鐘?拖得一秒算一秒,說倒容易,倒容易說得出口,怎麼擋?擋住前鋒幾十隻?還是擋兩倍數量?一隻打兩隻,然後後邊才差幾秒鐘飛行時間那些大軍繼續趕路,反正都是趕路,還真是差了幾秒鐘,有意義嗎?無論哪個人,隨便哪個人會認為有意義嗎?又不是拖一兩分鐘,那才叫有意義,誰都看得出防禦部隊鷹軍並不是差那幾秒、十幾秒、幾十秒,而是差一分鐘,至少,起碼一分鐘。

兩支鷹軍前鋒接觸,展開激烈廝殺。出乎意料,並沒有多少鷹因傷,或死而墜落,兩方混戰,合成一團,無法分出哪只鷹歸屬何方陣營,只希望,也只能希望偶然脫離空域跌落地面的鷹是聖托爾瓦德那邊的鷹。

從山頂發出的援鷹分出一支部隊落到平民區各家屋頂上作為低空防禦部隊,以防前線漏網之魚沖越平原。鷹軍空戰不可能耳聽八方,單單是追逐戰已經使許多鷹疲於奔命,很少會發生近距離數回合格鬥,反而身披重甲之鷹間才會反覆近身格鬥;這場戰鬥屬於突擊閃電戰,雙方鷹陣為求速度均無寸甲,亦無木刺,全身上下只得生來利喙銳爪可攻,厚羽硬膚可守,一個不注意便當場命喪蒼穹。因此,總會有些鷹在戰鬥中途突然發現自己變成尋找目標者,當沒鷹以自己為目標,自己亦無目標時,即意味著有機會執行原訂計劃衝進城市裡頭。守鷹,鷹本身只是鳥類,思維想不到那麼細緻,只知道執行命令,聽訓練師指導;但雖然鷹想不到,人可以想到,便安排部分鷹降落到邊界屋頂上以防萬一。

空戰時鷹陣無法產生新的指令,一旦展開戰鬥,便只能達成指令后再執行出發前訓練師給予其的指令。所以說如果要布下防禦線,只能夠在開戰前,出發前安排好哪些鷹負責守衛城市邊界。

「你還看著啊,都沒想起打掃打掃鷹屎啊?」

回頭面對大院,父母與傭人他們早沒了蹤影,多數回到屋裡,再不就是從後門出去,到上層菜市場碰碰運氣。八十餘平方米的前院里,只站著布里托雅和我這個一事無成的次子。

「這你不知道了吧,鷹屎不可以馬上清理。」

「可都壓到花田了呀,還濺得到處都是。」

「壓到就壓到咯,多嗎?就一泡屎,才一泡而已。」

就事論事,那泡屎確實……一般鳥屎沒什麼味道也就等幹掉鏟起便是,可安第斯神鷲是肉食性大雞,那屎味道……而且也太大一泡了,說是才一泡,而已……濺得到處都是,就很尷尬。

「留著當肥?」布里托雅發怒了。

她可能確實不知這些生活小常識,而且我家以前也沒養過飛行類寵物,她不知道也很正常,鳥屎幹掉后才好清理。

「當肥不也挺好嗎?現在這時勢留在家,在自家大院、陽台種種菜不也挺悠閑嘛。」

「啊?啊——!算了!我自己來!」

「嘿!我說真的,還濕著呢,你要搞得滿手屎汁?」

一聽這話,她當即站得定定的。

「所以說,是嘛,」我道:「等幹掉以後再清理吧。」

「但……」

「看著有點不爽和清理過程更加不爽,你選哪個?我會清潔的,但不是現在,馬上,這麼刻不容緩。」

「噢……」

「那你回屋裡去?」

「不了,我不想對著他們。」

不想對著他們,他們……我想嗎?不想,所以我寧願傻站著看山下平原上空這場激戰。看幾公里開外兩大群鷹飛來飛去,啄來啄去又有意思?完全沒意思又不至於,只是隔得那麼遠,視力比地球人好也看不到多細緻,至多看小黑點快速移動,小黑點徑直落向地面,僅此而已,看與不看,看或不看,它們依然移動著,戰鬥結果只有贏,或輸,不可能多其它結果,更不可能因為多一個少一個圍觀群眾,戰鬥結果會改變,eldestinoloestodo。

「一起看前線?」

「有什麼好看呢?不都打了一個月了……」

「最近一個月根本沒打過呀。」

「你就只會捉字虱耍小聰明!我可真想不通那個外國人上輩子積了什麼福這輩子行大運能認識到你這傢伙!」

「哈!我又沒說對她很有意思。」

「沒意思會隔幾天跟她下去平民區?」

「什麼啊,都多久前了啊。什麼每隔幾天啊,只下過四次好不好,攻城之後只下過四次,我可記得一清二楚呢。」

「才四次?」

「而且總不會每次都往平民區走吧,下邊節目是多,也有風險啊。」

「平民區又不止東區。」

「總之呢,打起仗后只下去過四次。」

「總之呢,我不太相信。」

「得了吧,第一次跟她到下邊拿行李,之後幾次單純下去附近轉轉,還順便找找迪亞米奈和胡利安。」

「喔,那兩個地球人,那找著了?」

「沒見到,也不敢留太長時間,吃完飯就又上來了。」

「之後都在貴族區見?」

「都在貴族區。」

「貴族區最近沒什麼玩吧,菜肉又難買,飯店都關掉不少,想吃什麼有錢都吃不到。」

「是沒什麼玩,出去逛逛帶她熟悉一下貴族區,哪要什麼目的性?她從外國移民來才多久,工作也沒有,雖然也不需要工作,我也沒事做,周圍走走而已。」

「我倒覺得你對她付出得還不夠多,全家人都看出來了,所以推你一把。密卡薩夫人很好說話,她很贊成。」

「她贊成?」

「一開始就是她跟老母談上吧,怎麼不贊成呢?」

「哎,怎麼說,她……」

「你也只見過她一次吧。」

「就投石機攻擊那天見過一次。」

「她對你印象很好啊。」

「反而她給我印象一般般吧。」

「你跟她女兒一起,又沒叫你跟她一起。」

「呵,說得倒輕鬆。」

「唉。」

「你也是嬌情。」

「啊??」

「沒沒沒,你聽錯了,聽錯了,我說……多情,多情!」

「多什麼情!?」

這傢伙脾氣也……唉,說到底我說話少經大腦也有錯,血緣關係再濃,她到頭來還是一個女人,有點脾氣很正常,很正常……

「說你愛操心!」

「你……啊!!!」

要不要那麼大聲……雖然住這一片的人全都知道這戶人家有個暴脾氣愛嚷嚷的混血小姑娘,也都諒解,可她這叫得確實堪稱擾民,平日叫幾下大家忍忍也過了,畢竟貴族們各自有各自生活壓力。現在這都什麼時候了,每個人眼看著投石機扔石頭到家門口砸大門毀房屋,物資又進不來市裡,生意沒法子做,正是滿肚子怨氣想找地方發泄,被她叫多幾聲,我怕整上下幾圈貴族統統丟掉身份階級跑來討公道,到時家住劍聖也難解圍呀。

「cállate!cacadeperro!」

她渾身抖動幾下,終於尋回理性。這傢伙如果能再控制一下情緒其實還挺可愛的,雖然我自己也有錯,因為熟悉,所以經常多嘴逗她。

「是我有錯在先。」我說。

「當然是你有錯在先了。」她說話語氣非常沉穩。

到頭來,大聲喊得整幾圈鄰舍聽得到,說明誰家有家醜,而家醜不外揚,她衝動、火爆歸衝動、火爆,至少基礎常識仍保留著。

平原上空,鷹軍依然纏鬥著。我沒多留意有多少鷹掉落,剛才被這傢伙分了神。看樣子沒有多少,很可能至多才十來只鷹離開戰鬥空域,仍然密密麻麻一大片。真是神奇,小時候聽大人說戰爭很殘酷,會死很多人,等自己長大后親身經歷戰爭,親眼目睹戰爭,才發現並沒有他們說得那般殘酷,戰爭,打起仗來,會死人,會死鷹,是事實,事實確實如此,我看到了,由不得自己不信,他們也許說得偏向誇張,聽上去給人一種感覺:幾百個人一擁而上,幾分鐘就全報銷掉。回想起來,那些當年的大人不也正是像我現在這樣站在自家院子里看山腳打仗嗎?

城市邊緣設立有幾處營地,前些日子才派人建出樣子明顯是營地之營地,聽街坊說是什麼對空機弩。我知道這東西,造價貴得很,都不知道從哪裡收來那麼多能用來做弦的獸筋。跟弓箭同樣原理嗎?見倒見過,很少聽說有誰用弓箭,那玩意射幾支箭就得換根弦,防禦部隊難道有這經濟條件買一大堆強化獸筋?那好吧,解決資金問題后,瞄準呢?打鳥跟打人可無法相提並論。既然專門設立了營地,想必不是什麼容易移動的裝備吧,設立營地,無非為了派人駐紮保衛器械,進一步推想,難以移動,怎麼去瞄準呢?

鷹軍接到地面信號,幾縷青煙從平民區廢墟升上高空,往城區退去,邊退邊戰,將聖托爾瓦德戰鷹陣引過來。這看得我整個人有點慌張,這叫作戰嗎?引鷹入室?這問題可有點大吧,一個人雖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同時與幾隻鷹對打,大家都醒著,可太過於冒險了吧,沒錯人是可以跟鷹打,但僅限於知道鷹位置呀,能打不表示防得了偷襲啊。

「怎麼啦?撤退?」

「不是,不知道。你看得見那些營地嗎?」

「哪裡?怎麼分營地?」

「那裡,那裡。」

往手指指向那個點看去,地球人也可以看見,視界內就有四處營地,背靠城市,面向森林,用木刺圍起來,里裡外外足足兩三圈。

好,假設那地對空矛機有用,要怎樣命中在天上跟己方鷹扭打成一團的敵鷹呢?

「喔,那些營地。」

「聽人說能把矛射到天上打鷹。」

「早有了吧。」

「嗯?我第一次見。」

鷹軍分出少部分往山頂飛去。聖托爾瓦德鷹知道市區部署有埋伏鷹,沖不出戰線,繼續同主力鷹軍互相撕咬。

每戰鬥幾分鐘,鷹陣高度便下降一點,幾十米,可能幾十米。雙方連續有鷹因傷或因需要休息進食飛回各自營地。聖托爾瓦德鷹精得很,飛到森林邊緣便降低高度從林木中穿回營地,使得防禦部隊無法確認其營地精確位置。開頭剛進入戰鬥那時並不明顯,到打了四五個鍾時,一回憶,有對比,跟回憶進行對比,才發現鷹陣總數少了很多。目前位於戰鬥空域交戰著的鷹大概六百隻,往多算不會超過八百隻,還是雙方合計鷹數。

空戰轉為消耗戰、拉鋸戰,而地面營地仍未見任何動作,什麼對空矛機,根本就是擺設吧!

開頭我還會去數掉了多少只鷹,後來看麻木了,也厭倦了,更不記得數到多少了。確實,任哪位市民,別說市民了,防禦部隊吧,防禦部隊也懶得盯著數,怕是也懶得盯著數,因為隔很久才有鷹負傷或當場死亡。第一次攻城時,雙方鷹身披甲胄,近距離追逐格鬥戰居多;今天全部輕裝上陣,攻擊很難才命中一招,況且非常難找到一次兩次攻擊機會,想打傷敵鷹更是難上加難。

布里托雅回屋裡去學習,院子里只有我一個人,又變成只得我一個人,單身的滋味不好受,無牽無掛,也不被誰喜歡,孤身一人,很寂寞。家人嗎?那始終是父母,總會比自己先很多死去;他們始終是姐妹和弟弟,我是次男,頭上沒有大哥,已經是三個人的大哥,沒有兄,只有姐妹,弟,他們遲早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另一半,回到杜姆或永遠地離開杜姆,具體看他們,但遲早會離我而去,不得不離我而去,生活所迫,不得不離我而去,遠離我,漸漸生疏,繼而變為陌生人。這感覺令人很難受。

就目前來看,我還未對切西利奈表露太多自己內心的想法,怕上邊這種情緒流露出來,支配自己,萬一明明對她根本沒有愛情、愛意,而只是勉強著自己接納她,為了避免自己以後孤身一人,會害了她,害了我自己嗎?什麼嘛,我真是個人渣。那又怎樣?人渣又怎樣?這個屌毛國家缺人渣嗎?缺老實人才對吧,首都那群當權者,月球那群統治者,全hijodeputa,一群人渣,全國上下兩百多萬人,缺我一個?就缺我一個?沒理由缺我一個吧,不可能缺我一個,偏偏多我一個太多吧。就是吧,至少,至少,起碼,她是個講西班牙語的地球人,我不會太去得罪地球人,心裡始終認同自己屬於地球人這一身份。

到頭來我又是怎樣看待她的呢?其實只要她不戴有色眼鏡對我,也只怕這點,從棉蘭島過來。前幾次跟她出去,閑談當中可以感受得出她並不喜歡月球人,同樣並不喜歡月球語,難聽得要死,總是喝喝喝不知喝個什麼狗屎,像含著口屎說話。我喜歡她這點,跟我很相近,很相似,只要她沒多少陰謀詭計,不用棉蘭島那些心裡話悄悄地罵我幾句,完全可以發自真心地對她。希倒如此希望吧,棉蘭島,眾所周知,連講西班牙語或者聖托爾瓦德瓜拉尼語的混血都排斥得了呢。

兩邊家長看我們近來走得近,主要打著仗,封著城,也沒什麼地方好去,不想下平民區冒風險便只能在貴族區里打轉,而物資短缺導致沒地方好轉,我不想在家坐著,她同樣不想在家,那棟房子,據她說一下子要住到那房子里,很難當作自己的家,剛到不落要塞時沒有通行證,租一間小房子二樓,裡頭空蕩蕩,連續幾個月十幾個月沒人住,空著,也沒人打開看過房,有灰塵的味道,沒有任何其他不認識的人的味道,不像密卡薩夫人家。即使明知道辦貴族區通行證很快,她依然寧願租住平民區那戶人家二樓里,她當時說:

「行李一拆,隨身行李到處亂擺,就是自己的房間了,沒有人給臉色我看,我也不需要看誰臉色,這就是自己的房間,原本什麼都沒有,滿屋灰塵,從無,到有,有自己的味道,在一張白紙上畫畫一樣,感覺畫出了自己,畫成了自己。而去密卡薩夫人那裡……我還不習慣……」

我當時道:「還沒認同才對吧。」

她當時道:「委婉點而已。」

「實際上確實還無法認同她作為母親,難道不是嗎?路上又沒有其他人,放心說就是了嘛。」

「是吧,嗯,反而說不會認同還更接近點。」

「何解?因為她,你才獲得貴族身份啊。」

「可能問題出在我身上吧。那換我問你了,你家會對言行舉止處處設卡限制嗎?」

「有是有點,但其實大家長大后根本不把所謂貴族言行舉止之類帶回家中,只會外出時跟陌生人打交道才講究點,比如跟里奧吧,我就跟他滿嘴粗口,熟絡之後暢所欲言。不過嘛,我都六級了,講究不講究無什麼所謂,他們介意那些人拿我又沒辦法。」

「哼哼……」她冷笑兩聲,道:「密卡薩夫人要我在家也搞那一套禮儀。」

「啊?還真是個laviejaescuela。」

「laviejaescuela好貼切啊!」

「如果我沒猜錯,她後來沒有再婚吧。」

「里奧呢?」

「也是哦。再後來沒有吧。」

「沒有。」

「想想也是,像她這類老派夫人,哪個男人受得了呢?回到自己家還要綳著根神經跟妻子相敬如賓,一刻、絲毫、根本放不了什麼松。」

「聽來你討厭貴族禮儀。」

「倒不至於到討厭,只是我一直過著平民階級該過的生活,過不來老派真正貴族那套。」

「難怪了。」

「其實里奧原本還有個姐姐,雖然病死了。」

「病死太常見了。」

「你就不往下問嗎?」

「馬上就往下問。我總感覺聽你說得不太想跟他有什麼交集似的。」

「對我來說只是陌生人……暫時性,不過里奧是個好小夥子,身邊還帶著只小母鷹,halcónenano,可有趣了,我很喜歡他那隻寵物鷹。」

「那只是貓頭鷹,búho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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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第一部不落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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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ielo neg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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