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序幕（下）

火！

好大的火！

丑時，也就是半夜一點多鐘，星空閃爍萬籟俱寂，再加上四野空曠沒有什麼遮擋，張簡這把火那可真是隔著好幾里都能清晰看得到。

蒲湖東南五里

還在小心行軍的許循望著被火光映紅的夜空是既茫然又無措，雖然吳雲並沒有將全盤計劃告知他們幾個心腹，但許循作為這次突襲計劃的首開之人，他還沒到位這火怎麼就燒起來了。

事到如今情況不明許循也不敢再冒然前進只得無奈下令停止行軍，並派出哨探向火光方向探查，同時遣人去詢問吳越的意思。

而此刻隱蔽在不遠處等待信號的吳越和吳建看到約定好的信火以為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於是沒有絲毫猶豫當即命吳建率領一千人馬前往接應。

同樣被這突如其來的火搞的一頭霧水的還有剛趕到蒲湖邊的江夏郡尉侯中，剛看到火光之時侯中還以為是野火，可隨著火光越來越大侯中才意識到此火應該是人為並非野火。

「火勢如此之大卻又聚而不散，定是有人在放火！」

只是一眼侯中便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此時的他面臨著兩個選擇，一個是掉頭回去另一個是按照陶甫的命令繼續向涢集前進。

「來人呀！」侯中不敢怠慢當即喚來身邊的親兵，「你這就快馬急報陶太守，便說蒲湖似有敵情」

「這...」那親兵似乎有些為難，「若是太守詢問詳情，屬下應當如何答覆？」

侯中聞言臉色一沉，大聲呵斥道：「詳情？等探明了詳情再摸摸你脖子上那顆腦袋還在不在！」

兵危戰凶自然是認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再者這裡距離縣城不過三十多里，陶甫又有令讓他屯駐涢集防備楚軍，如果此時後退或是不在意，一旦出了岔子估計最後小命難保；自從衛伏投靠涼國便形如傀儡木偶，衛伏都如此就更不要提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了，所以無論對面是不是敵情侯中都不能後退一步。

而此時正在對岸放火的張簡哪裡知道，恰恰就是他這一把大火將這場大戲徹底推向了高潮！

「好！」張簡看著爆燃的火堆心中開始盤算著下一步該當如何，按照計劃張簡接下來應該帶著船和人等待許循與江夏周圍的駐軍接戰，然後他再帶著船和人上前做出冒死營救的假象，最後再在吳越、吳建等人的接應下安全撤離，如此一來這齣戲就算是完美收官了。

可就在張簡準備下一步動作的時候，怪異的一幕發生了，先前還是繁星點點的火把此刻卻是瞬間熄滅，而且還是全部！一起！

張簡望著突然陷入黑暗的對岸，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如果對面是許循的人馬，那他的任務便是吸引涼軍，可眼前熄滅的火把卻好似與吸引二字有些背道而馳。

意識到情況不對的張簡這才急忙命人上前查看情況，不過張簡的亡羊補牢之舉顯然已是為時已晚，此時的侯中早已命騎兵沿著湖邊奔襲而來，正巧與張簡派出的哨探迎頭相撞，接戰雙方的人並不算多，可那聲嘶力竭的喊殺聲卻是在這寂靜的黑夜裡格外的刺耳。

「踏馬的！」

張簡也算是戰場上刀山血海走過來的，此時若再看不懂是怎麼回事那就真是「瞎子彈琴-瞎扯」了。

面對眼前的突發情況張簡的第一反應當然是駕船逃跑，可轉念一想能駕船從蒲湖逃進涢水自然是好的，可現在敵人來的方向卻是正好將蒲湖進入涢水的水道截斷了，可若是自己駕船逃到湖上，那豈不是又成了瓮中之鱉。

「不不不！」張簡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可現在這亂七八糟的都踏馬哪跟哪呀？

就在張簡心亂如麻猶豫不決之時，船上的人也都開始騷動起來，這裡本來就是涼國的地界，更不要說原先的計劃已被完全打亂，要是他們全都被涼軍俘獲，那可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快走！」

無論有沒有什麼應對之法，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斃。

有了張簡的命令，船上的軍士也開始行動有素的分成兩隊，一隊負責斷後一隊則是護著張簡撤退。

可就在眾人準備下船之時，張簡卻突然起了船上貌似還有兩個人呢。

「快把船里關著的人放出來！」

船上的幾十名軍士都是吳家的親兵，他們得到的命令便是護送這艘船到達指定的位置並且親自交到張簡手中，然後一切皆聽張簡調遣；現在張簡既然已經發話了，他們自然沒有不照做的道理。

船內的衛榮和衛晏如自從被吳越佯裝涼軍俘獲后就一直被關在船中，數月來的暗無天日精神折磨，數月來的擔驚受怕朝不保夕，或許生不如死四個字都難以形容這對姐弟倆的遭遇。

張簡看著幾乎是被架著帶過來的姐弟二人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些什麼，更何況現在的處境也沒有時間去敘舊解釋了。

「你們幾個護送他們先走!」

「大人！這......」

「我不想說第二遍！」

本該上前做出解釋的張簡併沒有去直面衛晏如和衛榮，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有愧失去了勇氣，看著近乎精神失常的衛榮和神色複雜喪失目光的衛晏如，張簡那些反覆潤色過無數次的說辭竟卡在喉間噎的人胸口漲悶。

眼前的場景彷彿又回到了數月前，一樣的兇險、一樣的絕境，如果說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戲，那現在這可就是實打實的假戲真做了，不需要任何的畫蛇添足，只要能逃離此處還有什麼是比這更能夠讓人信服的呢。

「你們這是幹什麼？」

恍惚之間張簡猛然發現周圍的幾十名軍士並未按照自己的命令行動，只見他們已然分成了三隊並且人手一隻火把。

「我不是叫你們護著人先走嗎!」

面對張簡歇斯底里的質問，對面軍士的回答卻是讓張簡無言以對。

「臨來之前小吳將軍再三叮囑我等一定要護大人周全，所以大人想要斷後如何使得，我等數十人自小便受吳家大恩，為了吳家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次護送本就是有死無生之行，與其死在自己人手中，倒不如以此賤軀報償吳家大恩。」

「有死無生。」張簡面露苦笑反覆咀嚼著這四個字。

是啊，他們每一個人的命運從這場戲拉開序幕之前便已註定。

「快來不及了，大人速走！」

這一次張簡沒有再堅持，到了這一步或許只有如此才是最優選。

「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賤名難入大人之耳，再者大人就算知道了小人的名字怕是也難記住這裡所有人的名字，只求大人能夠不負此行全身而退，我等也就死而無憾了。」

可能是這一路上見慣了生離死別，張簡只是淡淡一笑不再多言，躬身一禮后便頭也不回的帶著衛晏如和衛榮等人向吳越等待的方向逃去。

就在張簡等人逃走沒多久，身後便燃起了大火，火勢從樹林一直延伸到湖上的大船，猶如一堵火牆將追兵與張簡等人隔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