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擔
就在兩人說話的功夫,阿福已將飯食張羅了上來。張簡看著一桌的飯菜可不客氣,擼起袖子便大吃起來。這情景阿福早已習慣依舊見怪不怪的微笑站在一旁,可衛則卻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張簡。
「嘿嘿,失態了,失態了。我這個人一向大大咧咧沒什麼禮數。」張簡尷尬的放下手裡的雞腿強行解釋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羨慕張大哥的好食慾。」聽衛則這麼一說張簡才發現光顧著自己吃了衛則面前那一份卻還是一動沒動。
「世子,現在城中物資短缺,您又吩咐叮囑不能張揚,所以飯食有些簡陋難免不合胃口,奴婢這便將這些處理掉讓廚房重新做。」阿福從小便跟著衛則察言觀色自不必說。
張簡一聽這還了得,浪費可是最大的犯罪更別提現在這種非常時期了,急忙叫住阿福道:「別呀,別呀。倒了多可惜呀,要不就先放著等晚上熱熱我吃。「
衛則:「那怎麼行,怎麼能讓張大哥吃剩飯剩菜。」
張簡一邊吃著一邊含糊的說:「現在外面鬧著飢荒這糧食何等金貴,哪怕是平時這糧食也不能隨意浪費,正所謂『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每一粒糧食都來之不易,外面多少人求飽尚且不能,這剩飯剩菜有什麼忌諱的。」
張簡說的很鄭重不是因為他矯情,從小家裡就不是很富裕的他,父母便經常教導他要節省不要隨意浪費,上大學后張簡也是省吃儉用閑暇時間更是會打打零工盡量不給進家裡添負擔,更何況之前張簡逃難還餓了半個月,那種餓的讓人喪失人性的感覺真是非經歷難以體會。
「粒粒皆辛苦...。」衛則嘴裡反覆默念了幾遍。要知道衛則可是含著金印出生的王世子,萬千寵愛在一身,再加上楚國本就奢靡之風盛行,衛則有這種習慣其實也沒什麼稀奇。
俗話說得好吵鬧不可怕就怕氣氛突然靜止,張簡見氣氛有些尷尬趕緊傻笑著給自己打了一個圓場:「嘿嘿,從小家裡窮,有些情不自禁了,勿怪,勿怪。」
阿福見狀趕緊給身旁的阿祿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快把食案抬下去。
「慢著!把案放下,我要吃。」衛則抬起頭淡淡的說道:「張大哥說得對,粒粒皆辛苦,如此年景又豈能隨意浪費糧食。」
「好一個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言簡意賅發人深省啊。」只見一個身著大袖素袍的中年男子拍著手信步走了進來。
「呂先生!」衛則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張簡拿著碗筷一嘴油,獃獃的看著畢恭畢敬猶如耗子見貓般的衛則,不知如何自處。還真別說這個中年男子神采飛逸,五官俊郎又有些放蕩不羈,雖然看上去有些年紀,但年輕時絕對是妥妥的一個古代帥哥。
「你就是那個救了世子的人?」呂青遠上下打量著張簡輕聲問道。
張簡趕緊起身放下手中的的碗筷,順手抹了抹嘴上的油:「不敢,不敢,碰巧了。」
呂青遠:「那還真是無巧不成書,臨來的時候臨川王還讓我代他向你道謝。」
「什麼!父王已經知道了?」衛則驚得眼睛瞪得老大。
「這是什麼地方?你以為你那點小手段能瞞得了誰?你一出城王爺便收到了呈報,不僅如此你還偷拿了竹符,真是頑皮的緊呀。」說著自顧自的斟了一杯酒,似笑非笑的看著衛則。
衛則低著頭盯著腳尖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個呂先生可不簡單,姓呂名清遠字善常,南徐州人士,雖不是什麼名門大族卻才學傲人,比衛濟小了不少卻是平輩論交,衛濟慕其才學數次想薦其為官可都被婉拒了,後來衛則漸漸長大衛濟便邀其教授衛則,就這樣呂青遠便成了世子衛則的臨時教習,又因其與臨川王衛濟關係特殊,王府上下無不敬重皆稱一聲『呂先生『。
張簡見氣氛有些古怪便連忙插話道:「那個...,呂先生!衛則也是想做點事幫他爹分憂才跑出來的,一片孝心呀,您看......。」
呂青遠抿了一口酒望向張簡淡淡一笑:「你這小子年歲不大卻也有些才學,短短一首五言竟道出了農民耕作之苦,糧食來之不易,難得難得。」
「先生誤會了,這首詩非是小的所作而是唐......是我在一個池塘邊聽一個書生吟的,在下覺得詩意深刻便記了下來。」張簡馬上解釋開口解釋,什麼難得,方才只不過是有感而發,用的也是前世是個人就會的憫農,這種人設可立不得。
呂青遠瞥里一眼張簡沒有再說什麼,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我不是來帶你回去的,也不是來問罪的,我只來提醒你竹符不可亂用,要用到該用的地方。」說罷伸了個懶腰轉頭對旁邊的阿福吩咐道:「給我安排個房間,準備熱水,趕了一天的路我這身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隨後張簡看著兩人下了樓也沒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衛則!衛則!別發獃了人都走了,這到底怎麼回事呀。」
衛則見呂青遠走遠了才定了定神並把呂青遠的事和張簡大致說了一下,「雖然呂先生不算自己的真正老師,但自己對他卻沒由來的生出敬畏之感。」
張簡聽了之後有些摸不到頭腦,心想這也沒多大事呀,至於嚇成這樣?可看到衛則依然心中忐忑不安便安撫道:「呂先生不都說了嗎,他不是來問責的說明你爹沒有怪罪你。而且還沒有收繳你的竹符並且讓你用到該用的地方,說不定還想讓你在外面歷練歷練吶。」張簡分析了一堆可一轉頭衛則卻還是愁眉苦臉:「好啦!好啦!大不了一會我陪你去問問。男子漢大丈夫做都做了有什麼怕的。」
衛則點了點頭,事到如今貌似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之後兩人便繼續吃飯。
對於這個時代的尷尬張簡覺得肯定是飯後沒事做,這個時代沒有手機沒有電腦和電視也不能唱K真是無聊的可以。更可氣的是連看書都費勁,現在的官方文字是繁體正楷還是豎版真心是不習慣。沒辦法,只能繼續在花園裡遛彎了。
就在張簡與衛則一前一後走著圈時,阿祿忽然急急忙忙的小跑過來稟報說門外有人來訪,還是官府的人。
「官府中人?什麼人?」衛則很詫異,自己在甫州沒有什麼朋友啊,再說了也沒人知道自己在這呀。
張簡瞥了一眼衛則心中不禁暗想:「也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還沒人知道你在這,呂青遠不是剛剛才來。」
「世子,來人是甫州太守何舉。」
「何舉!他怎麼知道我在這的。」衛則看著阿祿語氣略帶嗔怒。
「還能這麼知道的,你進城的時候用了什麼?守城的人怎麼可能不上報。」
衛則這才反應過來,後悔的直拍大腿並輕咳了幾聲緩解一下尷尬:「帶他到花廳等候吧,我隨後便到。」其實衛則是不想見外人的,可這個何舉在自己之前來甫州採買的時候沒少在身旁伺候,之後又派兵護送,出於情面還是決定應該見見。
何舉被阿祿帶到了花廳,剛端起茶杯就見衛則帶著張簡走了進來,何舉連忙放下茶杯俯首叩拜。
其實張簡被衛則硬拉著走了進來,只見一個頗為發福的中年人跪在了地上,粗眉毛小圓眼臉圓鼓鼓的,你要不說他是官,張簡絕對會以為他是個土財主什麼的。
禮畢后各自歸坐,何舉忐忑問道:「世子再次駕臨下官有失遠迎還請世子恕罪。」
「何太守不必多禮,我此次前來也是暗中行事,怎麼能怪你。」
何舉一聽暗中行事不禁驚得顫抖了一下:「那世子到甫州是否有何要務?」
「這個...我此次...是為了…災情...」衛則哪知道自己有什麼要務,於是吭吭唧唧的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哪曾想話還沒說完,下面何舉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世子,此次災情甚大。下官已拼盡全力,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下官也是有心無力呀。」
誒呦!還有意外收穫!
衛則和張簡對視了一眼,冷聲問道:「與你無關?你身為父母官卻說與你無關,我倒要聽聽怎麼個與你無關。」
「此次河堤潰口沖毀道路導致運輸困難,甫州數縣可以說是皆有災情,下官已將甫州官兵盡皆派出背運糧食可也是杯水車薪,而且各地義倉本就儲糧不多朝廷開官倉的旨意又遲遲不下,下官實在是沒有辦法呀。」
衛則:「難道除了官倉便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何舉:「下官也曾向城中富戶籌集,可收效甚微。」
衛則怒道:「胡說八道!父王明明已撥款賑災,這錢莫不是被你吞了不成。」衛則這就很氣憤了,自己明明聽到父王下令讓羊長史先撥王府府庫之錢賑災,可這何舉卻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真是可恨。
何舉一聽急忙辯解道:「下官就算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私吞賑災之錢呀,而是這甫州城內的糧米皆被收買一空,如今下官是有錢無糧干著急。」
「哦?」衛則不禁奇道:「收買一空?何人竟有如此能力,你們郡暑難道是擺設嗎。」
何舉叫苦道:「回稟世子,收買糧米者便是齊氏商社,這齊氏商社在越州西部買賣甚多,糧米布莊玉器皆有涉獵,災情方起之時這齊氏商社便開始大肆收糧,如今這城中糧價已被哄抬的高了兩倍不止。」
張簡聽何舉說完便回想起前兩日與阿福逛街看到的糧店之事,原來其中還有如此淵源,說著轉頭向衛則點了點頭。
衛則:「好了,你起來吧。錢款之事暫且不談,這齊氏商社囤貨居奇你們為什麼不查?」
何舉費力的站起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面對衛則的質問卻顯得猶猶豫豫。
衛則:「都說了莫要吞吞吐吐,有話直說便是,難道還有我惹不起的人物嗎?」
何舉:「這齊氏商社牽連甚廣,下官.......」
何舉方說出口,就見廳外一人走了進來,正是呂青遠。
呂青遠:「好了,何太守。這沒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何舉如釋重負,躬著身往花廳外退去「是!特使大人。」
「特使!!!」衛則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先生,您終於肯出仕了!」
呂青遠目光犀利道:「此次災情關係到十數萬百姓,我又怎能再推辭。」
衛則:「先生出馬自是馬到功成,定能救民於水火之中。」
呂青遠:「你這臭小子何時也學會拍馬屁了,這次災情十分複雜,難在外而非在內,我雖任諮議參軍可卻不能留在甫州城,而這甫州城就交給你了。」
衛則一怔:」先生,您是說......「
呂青遠:「就是這樣,我此次前來一是催運賑災糧米,二是防饑民生變,三便是來尋你坐鎮甫州城,你身為王世子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當然這也是你父王的意思。」
衛則有些遲疑:「可是,我從未外任地方,這個......」
呂青遠:「萬事都有個開始,更何況讓你在甫州主要是為了穩定民心,有何事不決可以問一問何舉,他久在地方辦事還算老練。如有特殊情況你手持竹符可以自決。」
說罷淡淡一笑起身向廳外走去,忽的又停住了腳步幽幽道:「代立不忘社稷,君之道也。你是臨川王獨子,終有一天是要承襲爵位的,到時候這一方天地就得靠你嘍。」
衛則怔怔的呆在原地,連呂青遠何時走出的花廳都沒注意到,自己馬上就要到加冠之年了,父王終於肯讓自己外任地方處理事務了,可自己這心裡卻還是有些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