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胡家堂姨

第十二章 胡家堂姨

陸一霜笑盈盈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盤算著向母親要些錢好去買新衣服。可當她進了胡韻兒的房間時,看見屋內的羅漢床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胡韻兒,另一個是位打扮富貴面容卻略顯枯瘦的中年婦人。

婦人正和胡韻兒談笑風生,見陸一霜來了,滿臉喜慶的迎上去,大方笑道:「哎喲喂,一霜來啦,哎喲,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我都快認不出了,果然是個討人喜歡的可人兒!這眉眼,這身段......」

陸一霜見到此人,先是一怔,隨後扯出一個微笑,福了福身子,道:「堂姨好。」

胡堂姨繼續笑道:「哎呦,一看到你,就想起我們家錦兒了!我的錦兒呀,打小也是個美人胚子,可惜沒有一霜的命好!自小待在窮鄉僻壤吃苦,所以瞧著不大精神,若能好吃好喝的調理,再好好打扮一番,定不輸了誰去的!」一邊說一邊還去摸陸一霜的衣裳,一臉的艷羨。

陸一霜見她語言這般輕佻,嫌棄的微微皺眉,胳膊暗暗使力,一彎手肘,輕巧的脫開胡堂姨的手掌,微微側身,躲了開去,站在了胡韻兒身邊。

胡韻兒則鎮定的將陸一霜護在身邊,輕搖團扇,微笑道:「堂姐,我家一霜靦腆,接受不來你的熱情,別太介意。」

「哎呦,都是一家人,談什麼介不介意的。」胡堂姨笑著擺擺手,自顧自坐回了羅漢床,又沖陸一霜問道:「哎,對了,一霜,剛才你是不是又去老太太那邊伺候了?那有沒有賞你什麼東西呀?」

陸一霜眉頭皺的更深,暗自腹誹:我是祖母的孫女,又不是丫鬟,談什麼賞不賞的呀?況且,就算有,我也不能說呀,省的像前幾次那樣被你誆走了。

陸一霜不願和她說話,胡韻兒則替她回答:「今天老太太要面見孫媳婦,陸一霜就跟著去湊湊熱鬧而已,她作為小姑子,怎麼說也得在新嫂子面前留個好印象,哪有開口向祖母要東西的道理。」

胡堂姨卻蹙眉,埋怨道:「哎喲,你說說,這新婦也太不懂事了,見了小姑子也不想著送個見面禮,虧她還是個千金小姐,一點都不闊綽,你以後呀,可得好好管教管教。」

胡韻兒聽后輕笑道:「我哪有資格管她呀,我只不過是大帥的三姨太,說白了就是個小妾,又是戲子出身,一霜也不過是個戲子生的庶女,哪敢在她面前擺譜呀。」

胡堂姨輕拍她一下,「哎喲,你也太妄自菲薄了,你怎麼說也是那丫頭的長輩,怎麼擺不了譜?更何況,小妾怎麼了?能踏進大帥府的門那就等於鑲了一層金,連大帥府養的貓兒狗兒都高人一等,更何況是姨太太。誒,對了,大少爺他娶的是哪家小姐呀?」

「駱家三小姐。」胡韻兒搖著扇子,言簡意賅。

「哎喲,駱家呀,原來是大財主家的閨女,難怪架子那麼大,所以說呀,娶個高門千金有什麼好的,高傲又難管教,還是像我家錦兒聽話懂事的好,唉,你還記得錦兒吧,上回吃家宴的時候你見過的。」

胡韻兒當即笑著贊道:「記得記得,哎呦,漂亮的跟朵兒花似的,可討人喜歡了。」

旁邊的陸一霜則眼睛滴溜轉,回憶半天都想不起那個所謂的錦兒長什麼樣,當年家宴母親和她是被硬拉過去的,一進屋見到的是一大群丫頭小子,哇哩哇啦的上前要壓歲錢,吵吵嚷嚷的哪會記得誰是誰呀。

胡堂姨卻自顧自說著:「我呀,看錦兒也到嫁人的歲數了,就想著給她找個好人家。」

胡韻兒大方道:「哎喲,哪需要你費心思找呀,這事交給我吧,我保證給她找個好夫家。」

胡堂姨頓時喜出望外,笑道:「哎喲,我就說堂妹你是最靠譜的了,要我說,最合適的人家不就是你這兒嘛.......」她湊近胡韻兒,輕聲道:「你家陸一晨不也十七歲了嗎?到現在院子里都是些男家丁,都沒個姑娘伺候。」

陸一霜聽罷冷哼一聲,果然......

胡韻兒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笑道:「哎喲,你瞧我這腦子,怎麼就沒想到這一茬兒呢!這樣吧,你下回把錦兒帶過來,我把全院子的家丁都叫過來讓她挨個兒挑,看上哪個,我就立馬指婚。」

胡堂姨先開始還滿臉堆笑,可聽到後半段,忽笑臉一凝,尷尬道:「堂妹呀,你是不是沒理解我的意思呀。」

「怎麼沒理解呀,你這麼一提醒,我才想起來一晨院里連個丫鬟都沒有,主要是我看不上那些看人下菜碟的勢利眼,可你家錦兒不一樣呀,聽話懂事,給一晨當丫鬟最合適不過了。」

「這..這.....」胡堂姨急了,「錦兒怎麼說也是你外甥女,哪有進陸府只當丫鬟的道理呀。」

胡韻兒用扇子掩著嘴,嬌媚笑道:「哎喲,堂姐,剛才不是你說的嘛,陸府的貓狗都高人一等,所以也不算委屈你家錦兒呀。」

胡堂姨的臉頓時冷了下來,完全沒了之前的奉承模樣,冷言道:「那你的意思是,你看不上我家錦兒了?」

「看得上,當然看得上,我不是都說了,她是最合適的丫鬟人選嘛。不過你要是不願意,我也就不強求了。」胡韻兒滿臉譏笑,隨後從取出一塊玉鐲放在炕桌上,道:「這個呀,是我做姨母的一點心意,不算值錢,但對你們來說也算一頓飯錢了。就當做我給你家錦兒的嫁妝了。」

胡堂姨的臉徹底陰了下來,當即起身準備離開,可剛走沒幾步,又扭過身拿起那玉鐲揣在懷裡,隨即大踏步走出了房間。

她氣呼呼的走出院子后,暗自腹誹:什麼東西,不過就是個攀上高枝的戲子罷了,還敢給我甩臉子,還看不上我家錦兒?哼,有本事你去高門顯貴家提親,看誰願意給你個戲子當兒媳。

胡堂姨走遠后,胡韻兒的笑臉也瞬間冷卻下來,用力的搖著扇子,冷哼道:「哼,這群老八婆、吸血鬼,當年我做大帥的外室時,她們各種冷嘲熱諷、落井下石。後來我好不容易熬過來,被大帥抬為姨太太,她們便日日跑來攀親戚,平日里上門要錢財、打秋風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打起一晨的主意來了,憑她們也配!」

陸一霜也不悅道:「娘,那你還理她們做什麼?打出去就是了!」

「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我又能怎麼辦?一群餓狗見到肥肉都想撲上去啃一口,是你想攆就能攆走的?再者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群吸血鬼的嘴臉,我要是不好好打發,她們轉臉就會反咬我們一口,什麼在門口哭鬧、尋死覓活、惡言詆毀我們,這些年他們乾的還少嗎?」

陸一霜想起那些人的醜態,又氣又覺得作嘔,搖搖腦袋不願去想。可還是氣憤道:「娘,難道咱們就任他們擺布嗎?我們看著風光,可實際上手裡的錢財也就那麼點,還得打發他們,長此下去,咱們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胡韻兒扶著額頭,淡淡道:「你娘我命苦,攤上那麼群吸血鬼親戚,只能靠大帥那些寵愛過活,可那又如何?老太太不待見我,陸一寒敵視我,還有個曹毓萍壓在我上頭,一晨他又被送到北平去念書,不在我們身邊,大帥那點子虛無縹緲的寵愛哪能作為我立足的資本呢?所以我只求能給一晨找門好親事,搏個好前程,我們娘倆也能有個靠山。」

陸一霜想到這裡又是一肚子氣,嘟囔道:「可正如堂姨所說,外面那群千金小姐各個高傲的不行,一聽二哥是戲子生的,不是嘲笑就是譏諷,這麼一來,給二哥找個好親事哪有那麼容易。」

「船到橋頭必有路,等著吧,馬上就有富貴親家主動找上門了。」胡韻兒嘴角上揚,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她無視陸一霜疑惑的表情,問道:「對了,我不是讓你留在老太太屋裡查看情況嗎?說說看,老太太對那對姐妹的看法如何?」

陸一霜順從的向胡韻兒彙報今天的情況,將今天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都講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那老太婆更中意駱三小姐?」胡韻兒倚坐在羅漢床上,輕搖著團扇,姿態慵懶又顯得嬌媚。

「可不是嘛?」陸一霜掩嘴一笑,輕蔑道:「那駱文鳶也是夠蠢的,明明模樣家世學識都勝駱文雪一籌,卻不懂得如何運用,反倒成了駱文雪的陪襯,最後狼狽不堪的回去了,哼,就喜歡看那種不可一世之人吃癟的樣子,別提多痛快了。」

胡韻兒輕搖團扇,嫣然一笑:「呵,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對母女不成氣候,而且想法單純,太把自己當一回事,在駱家,她們或許能眾星捧月、耀武揚威,可若出了駱家門,她們又算什麼呢?」她說完,神情忽嚴肅起來,道:「不過,說起那駱文雪,她會別的本事倒也罷了,可她偏偏精通醫術,我們必須重視起來才行,陸一寒的妻子,絕不能會醫術。」

陸一霜有些不解,「娘,她會醫術又能怎樣?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胡韻兒用扇子輕拍她一下,「傻丫頭,你忘了,大帥他承諾將來把家裡經營的診所和醫館鋪子交給陸一晨打理嗎?一晨他自小身體孱弱,讓他出任軍職是沒指望了,但那豐厚的醫藥產業倒也夠他用一輩子了,可若是那駱文雪嫁進來,得了老太太的歡心,沒準那些醫藥產業就全託付給陸一寒夫妻倆了,到時候你和你哥能得到一點銀子嗎?」

陸老太太是方家女,當年嫁入陸家時,帶來了豐厚的嫁妝,其中就包括娘家的醫藥產業和藥鋪,大帥也對其投資良多,不知不覺,那些醫藥產業的生意越做越大,成為了陸家重要的資金來源,若是繼承了這些產業,也就相當於繼承了陸家一半的家產。

陸一霜聽母親這樣說,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二哥陸一晨是母親唯一的兒子,也是她們母女倆在陸家最大的依仗,二哥他從小身體孱弱多病,根本沒法上戰場作戰,父親本來就不看重他,再加上陸老太不待見母親,所以剛開始那幾年她們的日子過得格外艱難。可後來二哥不知跟誰學了中醫,天賦還很高,竟將方家許多同齡孩子比了下去,不知不覺他便入了陸老太的眼,有意培養他,甚至向父親透露想讓陸一晨去幫助方家經營產業,父親這才慢慢重視起她們三人,對母親也寵愛有加,再加上自己日日去老太太身邊侍奉,才使得老太太對她們的態度軟乎了下來,如今她們母女在陸家的地位正如日中天,別不能因為一個山野丫頭,讓一切努力都毀於一旦!

陸一霜忙問道:「娘,那我們該怎麼辦?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別人毀了我的前程啊,您好歹是得寵的姨太太,一輩子吃穿不愁,二哥他是男子,無論如何也能分到一份家產,可我不行啊,若是沒有豐厚的嫁妝和娘家的撐腰,我怎能尋到個好親事?如何在夫家立足啊?。」

胡韻兒卻不慌不忙,悠悠道:「霜兒,你也不必太緊張,有宋氏和樊陸氏那個傢伙在,就不會讓陸一寒那一房好過,不用我們動手,就有一大群人幫咱們收拾他們,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就行了。」

「說的也是。」陸一霜又冷哼道:「呵,父親的正妻之位空了這麼多年了,要不是陸一寒總是妨礙我們,憑娘您的寵愛,早就該被扶為正室了。那兩個長舌婦最好狠狠的收拾他們,替我們掃清障礙才好。」

這時,丫鬟翠玉進了屋,沖胡韻兒福了福身子,開口道:「三太太,林家那邊來電話了,她們說同意這門婚事了。」

胡韻兒聽后,眉間的陰霾頓時散去,「哦?林秦氏總算同意把她閨女嫁給一晨了?呵,那傢伙之前還裝清高,如今不還是乖乖妥協了。」

「林秦氏?娘,你是說秦桑桑她那老姐嗎?」陸一霜上前問道:「難道這就是你說的會送上門的富貴親家?」

林秦氏是秦桑桑的嫡姐,而秦桑桑則是庶出的,所以早年秦桑桑才會附小做低去給駱振海做姨太太,而林秦氏則嫁於財大氣粗的林老闆。卻沒想到幾年後,駱振海的事業蒸蒸日上,成為了商會會長,而林老闆的生意卻越來越不景氣。就在去年,林老闆竟因病去世了,更慘的是還沒來得及生個兒子操持家業,家中只有嫡女林曼瑤和幾個小妾生的庶女。為了維持生計,林秦氏只好動用秦家的財力才撐住了林家。可長此以往卻不是個辦法,沒有男人當家,林家總會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她們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找個豪門顯貴聯姻,林家便會有希望,可其他權貴們也不是傻子,哪裡會放著富貴的好親家不要,反而去倒貼一個快要沒落的林家?就在這時,胡韻兒向她們伸出了「援手」,願意與她們家聯姻。

陸家家大業大,指頭縫兒里漏點錢都足夠解林家的燃眉之急,和陸家聯姻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可林秦氏卻心高氣傲,不捨得把寶貝女兒嫁給一個戲子生的庶出少爺,便搪塞說考慮考慮。可後來的結果可想而知,之後的她四處碰壁,要麼是被拒絕,要麼是對方不願出太多錢,再要麼是對方兒子品行不好......最終林秦氏無奈妥協了,主動給陸家打了電話,同意了這門親事。

陸一霜心裡還是有些犯嘀咕,道:「娘,可這麼一來,不還是咱們倒貼別人錢嗎?而且那林曼瑤性子跋扈不比駱文鳶,咱們真的好拿捏她們嗎?」

「目光短淺。」胡韻兒解釋道:「林家如今沒有男人,將來的產業自然要歸於一晨名下了,而且林家可是秦家的連襟,同等於和秦家有了層關係。一晨有了秦家的幫扶,益處自不必多說。」

陸一霜聽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很是贊同。

胡韻兒當即對翠玉吩咐道:「你現在趕緊去通個電話到北平,這次無論如何都得讓一晨自己接,這關乎他的終身大事,而且那小子脾氣也犟得很,我得親自跟他說才行。」翠玉應了一聲,便小跑著去裡屋打電話。

因為某些原因,陸一晨從小被寄養在北平的遠方親戚家,也就逢年過節才回家一次。本來不應該打擾一晨的學業的,但這回情況特殊,無論如何得讓一晨回家一趟。

胡韻兒正組織語言,思考如何跟兒子商量時,翠玉突然神色慌張地跑回來,叫道:「三太太,不好啦!」

胡韻兒心裡一咯噔,立馬站起來問道:「怎麼了?不會是一晨出什麼事了吧?」

「沒,沒有,是…..」翠玉緩了一口氣,道:「我剛撥通電話,依然是北平親戚的王管家接的,我說這回必須讓二少爺接電話,他便支支吾吾、左顧而言它,我感覺不對勁,逼問他二少爺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我威逼利誘,他才說出實情…….」

「一晨他到底出什麼事了?趕緊跟我說!」胡韻兒聽著心裡發涼,焦急又緊張的問。

「王管家讓我跟您賠罪,他沒能看住二少爺,其實二少爺早在兩年前就離開北平回岳城了,但不允許王管家跟陸家說,所以他每次都謊稱二少爺出門沒法接電話。」

「一晨他好端端的跑回岳城幹什麼?而且,既然他兩年前就回來了,為什麼不回來找我們?到現在也沒見個人影兒?」胡韻兒徹底慌了。

翠玉也有些慌,忙道:「我問過了,管家也說不知道啊,他本以為二少爺是想家了,才跑回岳城的,結果我們依舊每隔一段時間就跟他打電話詢問二少爺的情況,王管家這才發覺不對勁,但又怕擔責任,所以才一直沒敢跟我們說,至於現在二少爺到底在哪……他也不清楚。」

胡韻兒感覺腦袋一陣眩暈,跌坐回貴妃榻上,她撫著額頭強撐精神,慌神道:「去找,趕緊去找,通知陸家所有的兵,就算把岳城翻過來也得找到我兒子!」隨後她又指著裡屋,惡狠狠道:「翠玉!你再去跟王管家通個電話!讓他好好回想下我兒子有沒有透露過要去哪裡,另外再跟他說一句,他最好祈禱我兒子安然無恙的,否則我讓大帥扒了他的皮!快去!」

翠玉不敢耽誤,趕緊跑回裡屋再通一次電話。胡韻兒撫著胸脯粗喘著氣,陸一霜幫她撫撫背來順氣,她擔憂道:「娘,二哥哥究竟跑哪去了?會不會在路上出什麼事呀?」

「不準胡說!」胡韻兒低吼出來,陸一霜趕緊閉了嘴。

胡韻兒心裡不停安慰自己:不會的!一晨他不會出事的!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是我全部的希望,他絕不能出一點事!絕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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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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