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西醫先生
上海，當今最繁華的城市之一，無數人嚮往的浮華之地。
相較於古色古香的北方城鎮，上海灘受西洋文化影響，整座城都是半中半西的風格，男人們普遍西裝革履，女人們也不是傳統的錦繡袍服，而是偏愛能夠勾勒身段的華美旗袍，亦或是洋氣時髦的皮草呢子大衣，袒露細長胳膊。
繁華市井，總是帶了仿若泡沫般的紙醉金迷。
清晨的上海微寒，霧氣朦朧，暫時不見往日喧鬧，只有黃包車夫在大街上跑來跑去，薄霧中慢慢走出一位高挑的青年。
青年似是一名醫生，走到一座西醫大學的大門口，才抬起臉，露出他清俊的面容，配上一身白大褂，格外的帥氣清朗。
西醫大學的教導處，校長坐在案桌上，看著眼前這位俊逸非凡的年輕人才，又瞧了瞧桌上的辭職信，皺著眉頭，惜才之心和惋惜之情溢於言表。
「杜同學，你真不打算再考慮一下嗎？」校長問道：「能進軍政府做軍醫固然是個好前程，可岳城畢竟是個小地方，比上海這兒差遠了，如果你願意留在這兒的好，我有更多的門路能提供給你。」
「不了，校長，我意已決，岳城畢竟是我的故鄉，我來上海學西醫，就是希望能夠將上海這先進的西醫技術帶回去。另外，我養母年邁，我回岳城也好照顧她。」
校長嘆了口氣，他說：「既然你這麼決定了，我就不攔你了，是金子在哪兒都會發光的，我尊重你的意願。」
校長替他辦理好了各項手續，送別時，他輕輕一笑，「你這麼急著回岳城，不僅僅是為了照顧你的養母吧。」
杜雲平來此求學很多年了，校長十分看重他，因他家境貧窮，不止一次的為他申請助學資金，所以對這個孩子的生活了解頗多。
杜雲平也是青澀一笑，他摸了摸口袋裡的那個小盒，他說：「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要去見。」
他坐上了前往岳城的火車，望了望窗外匆匆而過的風景，然後又掏出那個小盒，抿嘴一笑，「駱文雪，我已經成了獨當一面的男人，終於能救你脫離那個苦海了。」
岳城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商人們叫賣吆喝，呈現北平繁榮景象。
直到一輛馬車的到來，卻打破了這種平靜，當行人們看清那個馬車后，尤其是男人們，像見了鬼似的，紛紛四處嚷嚷逃竄。
一瞬間，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的行人減了大半，只有一些膽大的婦女還在街上照常逛街、做生意。
這輛馬車構造很是精緻，車前的兩匹馬一看就知道是純種的好馬，馬車兩旁隨行著兩個清秀的丫鬟，一個穿粉衣，一個穿紫衣，車裡坐著的，讓整條街聞風喪當的人物，竟是一個少女。
少女正是岳城首富秦老闆的孫女，秦華鈺，此女子約摸十七八歲的模樣，面容姣好，皮膚白皙，披肩的長發格外柔順，穿著打扮很是精緻，目光閃爍著少女應有的活力俏皮，端坐在馬車裡，抱著一條雪白的京巴犬，典型的大家閨秀的模樣，可當她看到大街上那副景象，臉上顯出一絲不悅，「小櫻，大街上是不是又是老樣子。」
紫衣丫鬟應了一聲：「是呀，小姐，老樣子，男人都跑光了，小桃，你那邊是不是也一樣啊。」
馬車另一邊的粉衣丫鬟嘆了一口氣：「可不嗎，整條街望過去，別說男人了，連公狗都恨不得找不到一條。」
秦華鈺粉嫩的唇微微撅起嘴：「本小姐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他們那麼怕我幹什麼呀，搞得我受盡朋友們的笑話。」
小櫻掩嘴笑了一聲：「那還不是小姐你那小癖好……」
「就你話多！」秦華鈺把手上的白色京巴丟給了她：「你抱著雪團吧，省得你還有閑心嘲笑我。」
「哼，那群無知小人太看得起自己了，他們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以為我是個老淫婦，是個男人就抓嗎，天天敗壞我名聲，氣死我了。」
「算了，小姐，反正我們只是出來買東西的，又不是來找樂子的。」小桃在一旁說道。」
馬車走著走著，突然挺了下來，秦華鈺由於慣性差點撲倒，原來前方一個小姑娘手中的果籃壞了，水果散了一地，她趕緊彎下腰撿，擋住了馬車的去路。
「沒長眼嗎？霍將軍府的馬車你也敢檔，還不快閃一邊去。」小桃在一旁怒喊道。
那姑娘聽到這話，臉上閃過一絲不悅，白了她們一眼，仍自顧自的撿水果。
秦華鈺見了，眉頭緊皺，現在男人們把自己當妖怪不說，現在一個小姑娘都敢欺負到自己頭上了，看來不些發威，真當自己將軍府千金的頭銜是擺設呀。
「小櫻，讓雪團趕人。」
小櫻一會意。立馬放下手中的京巴犬，說道：「雪團，快去！」
雪團一聽令，立馬汪汪叫著向那姑娘跑了過去。
小姑娘似乎是個怕狗的人，見那狗跑來，嚇得驚叫一聲，丟下水果就跑，可誰知那狗依然窮追不捨，使勁追她，只留下秦華鈺那些人在那裡哈哈大笑。
小姑娘被攆了有一條街，終於一個不甚跌倒了，雪團見狀，狂吠著撲了過去。小姑娘嚇得縮在地上不敢動，連忙把胳膊擋在前面。
就在這時，一個青年沖了過來，毫不留情的一腳把雪團踹向了一邊，但似乎用力過大，雪團硬是被踹到了房屋的牆上，它倒在地上，哀嚎一聲，便沒了動靜。
青年把狗踹開后，便把那姑娘扶了起來，還貼心問了句：「沒事吧，沒有哪裡傷著吧。」
就在這時，秦華鈺的馬車也已經趕了過來。
「呀！小姐！」小櫻驚叫一聲：「雪團死了！」
「什麼！」秦華鈺也驚叫一聲，掀開馬車門帘，不顧儀態的大罵：「哪個傢伙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那是我最心愛的寵物呀，看我不………」
秦華鈺看清眼前的人後，原本要脫口而出的難聽的話就突然被截斷了，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裡，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那人。
這青年長相實在是俊美，大約二十歲的模樣，身材高挑，眸子清亮，面容俊秀，穿著一身整潔的白色襯衫，整個人透露著一絲溫文爾雅的書生氣，光是看一眼，就能讓大多數少女為之傾倒。
而直爽的小桃似乎不屬於這大多數人群，直接對著他大罵：「哪裡來的野小子，竟然弄死了霍家千金的愛犬，還不快給我家小姐磕頭賠罪！」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那個小姑娘的臉被氣得通紅：「明明是你們橫行霸道，放狗咬人，還好意思指責我們嗎？」
「你擋了我們的道，放狗追你算是輕的，要是我家老爺在的話，直接讓人亂棍打死你！」
「你！」
小姑娘正要大罵，卻被那青年攔了下來，只見青年對小桃微微鞠了一個躬，語氣溫和地說：「好了，這位小姐，請別生氣，我剛才見到貴府愛犬正在追這位姑娘，情急之下，我踢了它，可沒想到用力過猛，害它丟了性命，可我們是屬於正當防衛，若是小姐你得理不饒人的話，傳出去有辱你家小姐名聲呀。」
說著，青年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票塞給小桃：「這樣吧，這些錢你拿好，算是賠償你家小姐的。」
誰知小桃不但沒接，反而把銀票扔在了地上：「你打發乞丐呢！你這麼點錢還好意思說賠償，我可告訴你，我們平時給雪團每頓的餐費都比這些多！」
「小姐，你說說吧，該怎麼………」小櫻扭頭準備問秦華鈺該怎麼辦，可誰知對上的是秦華鈺那副犯花痴的臉，兩眼冒著金光，盯在那青年身上不肯移開。
「小姐，小姐。」小櫻推了推秦華鈺，才讓她清醒過來。
秦華鈺見狀，趕緊擦了擦嘴角快要流出來的口水，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換了一種優雅的步伐下了馬車，換了一副溫柔和善的語氣：「小桃，不許無禮，快回來。」
小桃聽了，不知所以，但還是順從的站回了她身邊。
「不知，先生你貴姓呀，看你的打扮談吐，應該不是普通平民吧。」秦華鈺微笑道。
「本人杜雲平，是新來到這裡的西醫先生，剛才傷了小姐愛犬的性命，我很抱歉。」
「啊，沒關係，沒關係，該道歉的是我，也怪我沒看好自己的寵物，害得你夫人受了驚嚇。」
「啊，小姐誤會了，她並不是我夫人，我們素不相識，我只是出於好心相助而已。」
天呀，好一個溫文爾雅的公子呀，不僅是外來人，而且還沒有成親，沒想到今天撿到這麼一個大便宜。
秦華鈺壓住內心的激動，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沒管好寵物，驚嚇到了小姐姐是我的不對，可怎麼說我也失去了我的愛犬呀，我就養了這麼一條小狗，它陪了我那麼久，我一直把它當最好的朋友，我還跟它約好將來一起入土呢。」
「你裝什麼可憐呀，糊弄誰呀。」小姑娘看到她那副虛假的臉就惱火：「你秦府大院不知道養了多少條狗，而且這種狗頂多就活個十幾年，你還打算和它入土，你是咒自己只活十幾年吧！」
杜雲平輕咳兩聲，示意小姑娘不要說話，然後對秦華鈺說道：「我明白，不管怎麼說，我都傷害了小姐你的愛犬，小姐要怎麼補償怎麼懲罰，只要你肯就自作罷，我悉聽尊便。」
「懲罰」這個字眼戳中了秦華鈺內心深處的某個慾望，努力壓下去咧開的嘴角，笑道：「本小姐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不如這樣，先生若是方便的話，就跟我回府，替我給另外幾隻寵物狗喂餵食，要是先生把我另幾個寵物狗餵飽了，我也就消氣了。」
杜雲平一聽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微微舒了一口氣，便答應了下來，反倒是那小姑娘臉上露出了異樣的表情，正要對杜雲平說什麼，卻被秦華鈺拉住了手。
「小姐姐，對不起，剛才我沒管好寵物，讓你受驚了，請你原諒我，好嗎。」
小姑娘露出了猶豫的神色，可就在這個空檔，杜雲平已經被她們帶上了馬車，駛向了秦府大院。
小姑娘攤開手，看著手上那塊銀錠子，這是剛才秦華鈺跟她說話時偷偷塞給她的，是補償費，也是封口費。
她擔憂的望著遠去的馬車，感覺手上的銀子格外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