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恩人看起來心情不錯，哼著小曲。她努力剋制著，她從心底強烈地反抗著這種深深的惡意，此人不久前剛剛把自己救出生天。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她不停地自語著撫慰著腦中那根無助又衝動的神經。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報是可以，但是不是可以再商量商量時間地點？

「恩人，一定要現在嗎？」

「嗯，等不得。」恩人摸索著石壁，時不時抓抓蓬亂的頭髮，久香生怕他把裡面的虱子撓出來。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至少可以先聯絡聯絡感情吧？

「恩人，還不知尊姓大名。」

恩人回頭咧嘴一笑，露出兩邊豁口的后槽牙：「姓馬，馬炳生。」說著，馬炳生將洞口旁的一塊突起的土塊向右一轉，山洞中發生轟轟聲響，久香感覺腳下的大土震了三震，接著眼前封住洞口的的土坯石塊竟緩緩沉入地下，露出洞中光滑的石壁，岩洞處在一處石壁之下，洞口處有三丈高兩丈多寬，但洞里空間卻極其狹窄，層疊的乳白色石柱從地里伸出，亮著微光、櫛比而立，像是密齒的梳子齊齊整整羅列在洞中兩側，如皇帝大殿里夾道的婢女，舉著燈籠、低眉順眼、筆管條直、大氣也不敢出；洞頂懸下尖冰，如天宮兵將直指下界的神劍，尖銳鋒利、寒光直閃、犬牙交錯、張著烏黑大口。

久香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跌退一步顫聲道：「馬...馬恩人，這是什麼地方？！」

馬炳生得意的眉毛一抬、頭一甩：「別怕！這兒啊，是咱大哥家！你呆會兒跟我進去見大哥，大大方方的，多笑。」馬炳生往裡探了探頭，伸手從懷裡取出一個比發簪長不了多少的一個物件，在最近一根石柱上輕輕一敲，叮的一聲，尖細輕脆，洞外聽來幾乎細不可聞，久香得需伸長脖子探進洞內聽才聽得直切，聲音綿長悠遠，明顯是被這些石柱層層傳遞進洞內深入。半晌沒有動靜，馬炳生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他往裡邁步，但又頓了一下，回前沿叮囑：「記住啊！多給笑臉兒，大哥喜歡，這事兒就成了！」

「啊？啥事兒啊？」

「你當壓寨夫人的事兒啊！」馬炳生退出洞來，「不是說好了『以身相許』的嗎？欸！你仄人，可不帶反悔的啊！」馬炳生明顯有些起急，一急口音都冒出來了，黑眉下的黑眼瞪溜圓，瞳仁都快掉出來了。

「壓、壓寨夫人？！恩人你這是要把我賣了啊！」

「反正都是以身相許，做我大哥壓寨夫人，比跟我可強十倍百倍不止！」

「那，你大哥可許了你什麼好處？」

「那是當然，大哥娶了你，就正式收我入幫會！我馬炳生就再不是無家可歸的流民，走到哪兒都有大哥的勢力照護！」馬炳生拍拍胸脯，「放心，你幫了我，到時候我自然也會多關照你幾分！」

「我當壓寨夫人你才能當上小弟？這...你大哥認得我？」這副身軀前世和幫派有什麼糾葛？

「不認得，」馬炳生一搖頭。

「不是，我怎麼越聽越糊塗啊馬大哥。你大哥一幫派大哥，缺媳婦？這娶媳婦不挑人嗎？娶了我就一定心情好？」久香回想著這副身軀的面容，寬眉闊目、厚唇方頷，不禁失笑，「不見得吧？馬大哥你是不是沒看清我長什麼模樣啊？」

馬炳生瞪著眼睛，湊到久香臉上看了半晌，「看清了呀！你行！大哥一定喜歡！」

「你大哥好這口？你們大哥不會沒見過女人吧？」

「嘖！你仄人，大哥威振江湖，啥美女么見過！」馬炳生看來非常敬佩這位寨主大人，「幫里的魏姑魏三夷就是大美人一個！還是她幫我出的這個主意，我才得已有機會入幫！」馬炳生長嘆一聲，目光望向茫茫遠方，「我得大哥救助才能活到今天。自打活過來我就下定決定，一定要入會，可大哥就是不肯，說幫會子弟眾多，名額已滿。我天天跪在洞口求大哥，後來還是魏姑來給我出主意，說......」

就在此時，洞里似乎傳出一聲迴響，馬炳生果然還是有些本事，饒是嘴巴不停地說，耳朵也迅速地捕捉到了洞內的動靜，他立馬住嘴回頭向洞內走去，同時右手比劃一個「一起」的手勢。

久香不及多想，便只好抬腿入洞，她前腳剛邁進去，後腳那洞口的土坯門便轟轟然升起，重新把出路遮擋得嚴嚴實實，但奇怪的是，久香的眼前卻是越來越亮堂，洞頂垂下的冰刀冰劍發出耀眼熒光、把整個岩洞照得如白晝一般，顯出全貌，靠近洞口丈許地勢坑坑窪窪、岩壁灰頭土臉、不成方圓，明顯有刀坎斧鑿之痕，不過年代久遠，坎鑿處都已經風化剝落，削口銹跡斑斑。向洞內深處走去，洞頂逐漸轉為四四方方，足下也越來越踏實，猛然間，久香發現前方帶路的馬炳生周身竟有五彩霞光環繞，光帶流轉環盤旋，似是隨著她的目光而變換色彩，但終不離前方四壁，久香追上兩步，四下觀瞧，不由驚得她嘴巴大張，下巴脫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