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明皇寶藏
致格樓外
「青雲,你這堂課心不在焉的,怎麼了?」
「哦,沒什麼……好吧,其實明朝這場戰跟我家族有關係。」
「跟你家族有關?你祖上在正統年間就進入中土了?」
「哦,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我為什麼姓戰嗎?」
「因為崑崙族為大明立下戰功,皇帝賜姓呀,不是嗎?」
「是也不是。其實,我們祖上是被一位姓戰的中土人救助過,而這位救助我們族群的中土戰氏先人是被貶的罪人。」
「罪人?你的意思是,那位戰氏先人是三次叛亂中存活下來,後來投降朝廷后被配軍前往西牛部洲,然後結識到你祖先的?」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但那位先人並不肯多說,所以我祖上也沒留下更多記載。要知道,我這一族其實不是被賜姓,只是因為祖上立功被賞賜入了明籍而已。」
「所以你對小有……」
「我不想承認,但是詩詩家據說是正經官宦之後。」
「官宦之後?」
「據說有家本來就是官宦人家,下西洋時收了一個崑崙族姑娘做媳婦,為了報答姑娘的族人收了那位姑娘族人為義子。再之後,那位義子得了官位,一直是有氏家族本宗的重要助力。再後來有家本宗反而人丁凋零,而崑崙族這一支有氏反而興旺起來了。」
「那你們兩家是有婚約的吧?」
「以前曾聽說過七家互有婚約,但這麼多年了,各家都分出來不知道多少分支,哪裡還能說婚約這檔子事?」
「那你想做出點成績去找有家提親?」
「知道嗎,那天玫瑰來找我,告訴我一個可能關於藏寶的古籍殘本,我第一反應就想到了南洋諸國流傳了很多年的一個傳說。這個傳說流傳了很多年,講的就是當明軍征西洲時突然收到中土有叛亂的消息,當時的征時將領分成兩派,一派支持立即走海路回中土勤王,另一派想繼續擴大戰果然後繞陸路。」
「後面流傳出來很多個版本的傳說,差異太大沒辦法辨別真偽,但是都指向軍隊離開時曾在爪哇一帶藏了大批寶藏。知道嗎?不只是金銀財寶,還有很多當時各國的政治、文化寶藏。就僅僅是西洲各國的文化典籍就是非常巨大的財富!」
「這個財富的價值無可估量,你知道嗎大偉,無法估量!無論是誰,能找到這批寶藏就足以讓自己名留史冊了。如果能有幸參與研究,那麼一定能讓自己永留史冊,不只是華夏族,所有的白人、黑人、紅皮膚和棕色人種都會記住這個找到寶藏並且研究寶藏的人。你知道嗎,大偉,這會是一個偉大的,震驚世界的發現!」
「我看你需要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看著激動手舞足蹈的戰青雲,李大偉平靜說道:「首先你要想一下,你所指的是哪一場叛亂?如果是正統帝復辟那場,我記得很快就平定掉了,對吧?」
看著被自己一句話突然給說到獃滯掉的戰青雲,李大偉繼續說道:「在那之後,我印象里只有洪熙帝有過一次平叛打的時間稍久點,動靜大點,在此之後基本上就是大明皇室對各地的碾壓式征服,談不上叛亂這一說了。」
李大偉掰著自己手指頭一個一個數過來:「再來看整個大明朝廷的作派,從景泰帝開始之後連續三代還是五代帝王都是不停搜刮世界財富,並且向被征服的各地分封藩王。」
「你想想,以當時那些藩王的性子,分到各地還不得捕風捉影把各地搜羅一遍嗎?何況就算是藩王沒找到,原來下西洋的軍隊回中土了不向皇帝奏報嗎?歷史上似乎沒有哪位下西洋的高官死於平叛或者被罷官、處斬什麼的,對吧?」
戰青雲似乎更痴獃了「是的,但是……但是有可能是……」
「當然,我了解你會說會有官員想著私吞什麼的。但是你別忘記了當時的制度,以軍隊為例會派出一位總兵,兩位副總兵,一位監軍,而且還會安插錦衣衛暗探,可不是座探喔,是暗探!誰都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退一萬步講,這批寶藏就是被藏了下來,那麼整個南洋和西域各國現代化發展有多少年了?」
「一百多年?」戰青雲有些木訥般下意識回答道。
「你也會說百年了,還能剩下什麼不被人發掘出來?」李大偉歪歪頭,有些無奈說道:「海底的石油、天然氣都被抽出來了,還有什麼人為藏起來的寶藏能這麼久不被發現呢?!而且你還記得嗎,前些年不是有過報道說海上絲綢之路航道上進行過大規模探測打撈活動,沉船都被人撈個七七八八了,剩下那些沒打撈上來的不是已經探明不值得打撈,就是以現如今技術無法打撈。」
「你覺得,以我們手頭上的能力就算找到了,又能怎麼樣呢?寶藏藏在山裡、埋在地下、沉進海里,除了地殼運動影響找不到或者找到也沒辦法的,剩下早也被人翻出來曬了好多年太陽了。」瞅了瞅已經冷靜下來開始皺眉深思的戰青雲,李大偉毫無誠意安慰道:「走吧,看在我今天這一番分析澆透了你熊熊燃燒地熱心份上,我請你去飯堂吃冷麵去。要知道,這冷麵還是朝鮮族做的味道好,再配上朝鮮泡菜,味道真是一絕……」
三食堂
「怎麼樣,這裡的朝鮮冷麵味道不錯吧?」
看著狼吞虎咽毫無形象的李大偉,戰青雲吃的就很敷衍了「嗯,好吃。」
「我說,冷麵不是你那樣一根一根挑著吃好吧?你要是不喜歡,你背後那個窗口賣餎瘩湯,那邊,你瞧那邊那個窗口賣餄餎面、燴面,還有這邊,你瞧瞧那個綠色上門那姑娘站的窗口,人家賣的過橋米線也是一絕。怎麼,都不喜歡?豚骨湯麵怎麼樣?正經和族麵館,據說傳承幾百年歷史了。」
「不喜歡吃麵食是吧?哎,早說啊!那邊那家,你看,快看呀,就那家賣的除了有蘇州湯麵還有揚州炒飯。要說啊,這蘇州、揚州隔老遠了,怎麼就能把湯麵和炒飯弄到一個鋪面里賣,居然還賣賊好。」
「你看到我這樣是不是有些幸災樂禍?」
「有這麼明顯嗎?哎呀,這不好,其實我已經努力剋制了。」
看著李大偉滿毫不在意地調侃,戰青雲的黑臉龐上翻過兩個樟腦丸子,一臉嫌棄毫不掩飾,沖著一碟辣白菜狠狠一筷子。不到巴掌大的小碟子里,頓時只剩下一個指甲大小的殘葉孤零零躺著了。
「行了行了,不就是跟你分析了一下你得到的那個消息嘛,至於嗎?」李大偉加快了自己夾菜的速度,一小碟拌黃瓜很快被幹掉一半。
「其實啊,你應該先仔細想想自己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才對?如果是想揚名立萬那確實可能要黃粱夢碎了,但如果只是想有足夠資本娶有詩詩那大可不必要這麼麻煩。」
「嗯~怎麼說?」戰青雲埋頭扒面的腦袋微微抬高,眼神挑起來看向對坐的李大偉。
「其實我也看出來了,你是真想娶小有,至少你表現出來的樣子是想娶她……」
「我就是要娶她!」
「好好好…..正說你想娶她呢,你激動個啥?」看到戰青雲幾乎是壓抑著嘶吼出來的聲音,李大偉連忙擺手道:「其實也很簡單,首先你得看自己的條件與她的條件到底差在哪裡?」
「其實我不覺得你比她差在哪裡,比如說你可以先讓她懷上,到時候她家裡就算有意見多半也不會反對。」
「我沒那麼賤好吧?!」戰青雲惡狠狠說道:「你當人人都像你那樣隨便呢?」
「你看你看,怎麼又生氣了?我這跟你分析呢,你看看啊,如果像你所說她家族條件優渥,那麼她是家中嫡系繼承了家族財產嗎?「
「我不關心,我就是喜歡她,她有沒有財產與我無關。」
「等等等等,我話沒說完你別那麼激動好吧…..我的意思是,如果她沒有繼承家族財產,也就是她的父輩甚至祖輩都是家族的分支、庶出,那麼她的家族跟你家族哪有什麼明顯的差異,你要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呢?」
看到戰青雲聽完后情緒沒有暴發,李大偉又放慢了節奏:「所以啊,是不是從一開始你就把自己定位弄錯了?你再仔細想想看,現在除了少數歷史上沒有併入過華夏族群的少數崑崙族國家之外,還有幾個國家的崑崙族想來中土?難道不是東洲、南洲和西洲更好嗎?」
「簡單點講,你為什麼來中土學的是歷史?如果學機械、學工程你去哪裡?去西洲或者東洲北大陸對吧?學藝術你去哪?那你肯定是去西洲了!你再仔細看看中土現在多少華夏族人往外跑的,原來流放犯人的地方,現在哪個國家的財稅不比中土高?國家財稅高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官方可以有更多的財力投入民生建設,對吧?」
「就拿爪哇來說,國家小,人口少,但是每年的國民利稅總值高呀!分攤到老百姓頭上,每個人佔多少?那國家給每個人的福利是不是比中土更高?」
「你有沒有仔細看過小有看你的眼神?那種眼神是慾望,小夥子,那是慾望!整個瞳孔放大到要吞掉你的慾望……不用想我也能猜到,你是不是對人家的明示、暗示都拒絕了?」
「沒有的事……沒有,我怎麼會拒絕呢…..沒有的事。」
「好好好,我看你不是榆木腦袋。所以你想想,再退一萬步講,就算是你真的情況遠不如意,只要人家喜歡你,你順勢拿下,只要肚子大了……」
「行了行了,你怎麼又來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你看,我這麼跟你一分析是不是就清楚了?要錢,你一留學生能有多少錢啊?除了相貌還勉強能看得上去,學校是一流之外,她能看上你什麼?她憑什麼喜歡你?因為你畢業后可以去文獻館守檔案還是歷史博物館當講解員?人家就是想跟你去南洋!」
「所以,大明朝給我們留下的寶藏不是金銀財寶,也不是什麼異族文化典籍,而是民族融合,是打通了各大陸之間的聯繫,統一了全天下的主流文化發展方向……」
「行了行了,你自己慢慢想吧,看到你這是當局者迷。這話說的,我一點胃口都沒有了,我先走了,一會還有個約,你自己慢慢想吧!一會記得幫我收拾下餐具,先跑了。」
看著李大偉留下讓自己收拾的餐具,碗里差點連麵湯都喝乾了,幾碟小菜也只剩了點殘渣而已,無奈嘆了口氣:「真是個混球,什麼都沒給我剩下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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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說沒胃口吃了。」
……
致格樓
「……好,點名結束。今天有蠻多同學沒有來上我的課,挺好啊,這樣就正常了。現在整個社會風氣就是以『錢途為重』對吧?特別說一下,我說的是金錢的錢。」
「因為整個社會現在是『一切向錢看』,所以念書現在也要考慮自己的前途。哪個學科賺錢多,哪個學科更容易出人投地就學哪個哪科。」
「老馬我其實是典型人間清醒對吧?最近收到很多轉專業的申請,有考雙學位的申請,反正在歷史這一科拿到必要學分了就跑了。」
「在這裡我也要跟各位同學們講一句,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是要慎重考慮自己的前途。學了歷史,將來怎麼混飯吃?」
「好,今天啰嗦了這麼多,我們開始繼續下面的課。前面講過了正統年間三大民間叛亂,也稱為三大起義的前兩個,這堂課我們來聊下第三個起義——黃蕭養領導廣東底層農民起義!」
「前面我們提到的兩個起義從根本上是存在聯繫的,那麼第三個起義跟前兩個起義有聯繫嗎?答應是必然的。」
「之前我們講到了,福建鄧茂七領導的農民起義失敗後有大量底層民眾有意無意的參與了,在起義失敗后朝廷大軍到達是不是要清算啊?有史料記載當時大批底層民眾被『擒殺無算』!也就是說被抓被殺的,都已經數不過來了。按官方統計數據呢,僅僅『招撫沙、尤、南平民為所脅從者,凡五百一十戶,二千五百口』。那這麼多底層老百姓都被認定參與了叛亂,而且叛亂還失敗了,官軍現在來了要清算,怎麼辦?」
「逃,只能逃離福建。當時的通訊並不發達,而且牽連人這麼多也沒辦法顧得過來,所以對於當時參與或被認定參與了反叛的平民而言,只要逃離了本土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於是,大量福建因為被牽扯上叛亂的人逃離本土,其中很大一部分走海路直接到達了廣東。而廣東按察司僉事張忠在正統末年一次奏章里就寫道『福建汀州等處流賊漫入潮州府海陽等縣,劫掠鄉民,而海賊陳尤寧等亦誘致漳潮居民入海駕船,累次登岸,殺傷縣官,劫掠官庫』。好嘛,福建的農民起義才平掉,又為廣東農民起義植入了火種。」
「這我們都知道,南方氣候好,土地肥沃,而世代居住在南方的人已經熟悉了怎樣操持南方的土地來耕種,從山川河流中獲取物產,所以整個南方相對而言是物產豐富地區。打個比方來講,我們都知道歷史上有個偏安一隅的朝代叫什麼?唉~南宋!」
「本來宋朝就只繼承了唐朝一部分領土,而南宋比北宋的領土更小,但是就南宋就靠著那麼點地盤硬生生扛下了多少異族想要對南宋亡國滅種的侵略?我們來簡單算一算,契丹族的遼是一個吧?女真的金是一個,回紇西夏也是一個,就算是南宋最後被蒙元滅了,也是硬扛了很多年,把蒙元拖累、拖疲,還在戰鬥中弄死了一個蒙古大汗也就是當時的蒙古皇帝。」
「各位想想,南方如果不富、不強,怎麼可能前前後後堅持了一個半世紀還要多這麼久,硬生生把之前想要滅掉南宋的幾批侵略者都給熬沒了,自己還多挺了多少年呢?!」
「也正因為富裕,所以福建、浙江、廣東這三個省份成了當時大明朝廷剝削和壓榨的重災區。在明朝萬曆皇帝下達嚴格的海禁和遷海政策之後,因為地少,廣東的老百姓日子也並不那麼好過。」
「首先我們來看下,大明萬曆皇帝也是個敢想敢幹的狠角色,算是個有勇有謀的皇帝,他是在什麼情況下頒布了海禁和遷海政策的呢,具體這些政策又是什麼呢?」
「所謂海禁就是『禁瀕海民私通海外諸國』,最初目的是為了防止這些老百姓被傷害、被利用或被要脅;而遷海政策就更有意思了,我取了其中一段話『其中都鄙或與城市,或十之三,咸大姓聚居。國初湯信國(公和)奉敕行海,據引倭,徒其民市居之,約午前遷者為民,午後遷者為軍。』唉,就這麼一個奇葩的法令。」
「從這一點我們不難看出,這些政令最初是針對誰?是針對海外異族以及與大明對立流竄海外的勢力吧?!海外異族主要是誰,是倭寇。其實倭寇擾民歷史是存在了數百年的,而明朝萬曆採用的辦法就是禁海來解決。這海邊沒有村莊,沒有普通平民了,你倭寇來了要想搶想掠就得向內陸走更遠,而走得遠了就失去了你的突然性。」
「你從海上來,沒可能帶馬匹,所以在陸地上行動遠沒那麼方便,也就是機動性就差了。一旦上岸,你先得找到地方去搶吧?能不能順利找到呢?找到了能不能搶得到也是個問題,就算搶到了你能不能帶走也是個疑問號,再者你就算能帶走也極有可能被我追上,到那時候我在陸地上還是有更多勝算。也就是說,只要你下了船來到岸上,我的勝率就高了,所以我把靠海的老百姓就搬走,先是讓你找不到從而搶無可搶,然後就是搶了也拿不走,拿走了只要在你上船前我還有機會搶回來!這,就是當時大明對倭寇的策略。」
「同樣,這個策略也適用於那些對大明懷有敵意的勢力呀!我們都說大明皇室是得國最正的朝代,為什麼?因為人家是正經從異族人彎刀、鐵蹄之下奪回的江山,而且還把異族人老巢給端了,那得位當然再正不過了。可是,大家想想看,朱元璋在打蒙元之前其實有過內鬥啊!他是不是先打敗了陳友諒、張士誠?這兩支隊伍的殘部被朱元璋折騰夠嗆,逃離大明本土的是不是也想著有一日能反攻回來?」
哈哈哈哈
「要說這個政策的出發點絕對是為了老百姓好,可是頂不住老百姓更怕窮啊?!這窮不是少吃點、少穿點、住差點這麼簡單,這個窮加上地方豪強盤剝、官吏壓榨,這個窮是會餓死的窮,是讓人看不到希望的窮,所以老百姓對於這個政策是支持還是反對?至少是不滿吧?」
「本來廣東土地就少,這麼一禁海更多可用於耕種、住家的土地就更少了,很多人因此成為了喪失土地的流民甚至是流賊。流賊我們暫且不去多討論,我們來講下流民,這些流民中有些人為求生計也不願意去偷去搶於是就轉過頭往海邊走。」
「我們有句老話說的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現在禁了海是沒有船了,但是勤勞善良地勞動者真的是偉大的,他們居然就硬生生化不可能為可能,再從可能變成實實在在。就在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廣東當地勞動人民發現了海濱灘涂地在海潮退掉之後露出來的沙地建成了沙田!」
「這沙田啊,大概每年七、八月份的時候修整一下水利,就可以輕鬆捕撈到魚、蝦、鱔、蛤、螺等等海產。大家想到了什麼?有沒有看過一些影視作品講的趕海?對,還有很多自媒體也介紹趕海。這大海里的葷腥是不是看起來還挺容易得到的?在當時,大明禁海,廣闊海域里的各種海洋生物都沒有被人捕撈過,衝上岸的小魚小蝦,為了捕食那些小魚小蝦而在淺灘附近覓食的生物都能輕易被捕獲,這自然比種地還簡單了呀!按當時的記載是『有不可勝食者』,也就是這些魚蝦蟹是吃都來不及吃!」
「而且,到了八月的時候還可以收穫小禾,到了十月又可以收大禾,餘下月份也有各種各樣的產出,可以說這沙田就是寶地啊!這是寶地,讓一群窮泥腿子佔了,地方權貴哪裡忍得了啊?對吧,這典型就是嬸可忍,叔不可忍啊!於是地方權貴利用自己手中強權搶奪勞動人民的勝利果實,或是『影占他人已熟之沙田為己物』,或者直接在收悉季節『統帥打手,駕大船,列刃張旗以往,多所殺傷』,對待這些窮苦勞作人民非打即殺,直接霸佔了沙田。」
「讀到這裡各位想到什麼沒有?大明不是海禁嗎?這大船是怎麼駕過來的?而且還大張旗鼓的揮刀弄劍來搶,這不是一船的權貴吧?」
「除了這些在海邊灘涂地找生活的貧苦百姓這外,還有一些相對更不遵守法紀的平民,他們駕小船到海上捕魚,或者直接跑到其他國家去做些走私貿易,賺錢養家糊口。結果呢,之前提到過正統朝是更加嚴厲、更加貫徹執行了禁海政策,甚至到了正統十四年六月時正統帝還命令刑部重申『舊例瀕海居民私通外互助貿易番貨,漏泄事情及引海賊劫掠邊地者,正犯極刑,家人戍邊。知情故縱者罪同』,更進一步將萬般無奈情況下靠海生活的海民定義成了海賊。」
「當然了,不管當時的海禁是良法還是惡法,至少那些海民還是民,可你弄這一出,直接就把人家全都劃成了海賊,這就有些過了。」
「而除了上面講到的兩種靠海生活的人之外,還有一種在當時更加不堪,那就是『胥戶』。之前我們提到過元末時朱元璋是先打敗了張士誠、陳友諒等起義軍,然後才徹底驅逐蒙元在中原本土勢力的,那這些胥戶其實就是當時與朱元璋敵對的各方起義軍的後代。」
「第一批胥戶,就是陳友諒、張士誠、方國珍、何真等敵對勢力殘餘投降分子,他們從一開始就不在大明王朝的民戶里,而直接被認定為『賤民』。這些人在當時被怎麼對待呢?終其一生,胥民不準上岸、不準參加科考、不準接受教育,而且還要接受非常沉重非常苛刻的『漁課』,也就是漁稅。」
「連岸都上不了,還要承擔繁重稅負,這些胥民的生活怎麼樣呢?按當時對於這些胥民的記載用上了『男子冬夏止一褲襦,婦人量三歲益一布裙』。按照現在我們熟知的一個故事講的,說古時候有人家裡窮到只一條褲衩,誰出門誰穿,也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也正是百姓窮苦到這種境界了,還要被不斷盤剝,不斷壓榨,又遇上了閩浙起義殘部進入到廣東境內求活路,是不是就像是乾柴烈火啊?」
「這個形容合適嗎?」
「不合適是吧?我看到那位女同學搖頭,平時怎麼形容乾柴烈火?」
「男女之間?!這位同學搶答這麼好,深有體會是吧?」
哈哈哈哈
「好的,不糾結啊,這詞合不合適大家知道意思就行了。」
「要說剛才的三類平民都是靠海生活的,就算閩地逃民通過海上到了廣東其實也不應該有太大作為呀?那為什麼廣東黃蕭養起義又差點掀翻了大明在南方的統治呢?因為還是陸上力量!」
「在雲、貴、川、湖廣、兩廣其實都有很多少數民族,而長期以來朝廷對於少數民族的態度都是很矛盾的。一方面覺得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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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占的都是窮山惡水,對地大物博的大明朝廷而言並不重要;另一方面又擔心這些人鬧事,之前我們不就提到過五征麓川嗎?最後勞民傷財,得不償失。也正是在這種複雜情緒和一些歷史遺留問題原因造成各地地方官吏對於這些少數民族態度也有千差萬別。」
「而當時廣東和附近地區的少數民族和一些漢族的『刁民』啊,就時常聚在一起搞事情——時常攻劫附近府、州、縣,官府稱這些人為『山賊』。講到這裡大家腦海中應該就很容易形成一個影像,廣東靠海的有海賊,靠山的有山賊,再加上閩浙叛軍殘餘人員逃往廣東又有了流賊,這三股力量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股新的力量,也就是廣東反賊了。」
「在當時,因為朝廷腐敗不堪,各色權貴都要利用自己手裡的權利盤剝百姓,讓越來越多的老百姓成了反賊;另一方面,監獄里也裝滿了人。僅僅正統十三年前後,廣東指揮使司衙門斷事司大獄關押的山賊、海賊就有數百名之多,而這些賊人中就有一個在之後讓大明王朝頭痛不已的人——黃蕭養!」
「這個黃蕭養是怎麼進來的呢?據記載他是『行劫被獲,械繫都司斷事司獄』,也就是說他打劫時被捉了個現行。」
「但是這個斷事司獄啊,按現在的話來說也真是非常扯淡的。各位同學們有沒有見過監獄、看守所的?都沒有嗎?那有見過軍隊駐防地的嗎?那位見過,是什麼樣的請你跟大家分享一下。」
「牆很高,圍牆上面有一圈圈的鐵絲網,門口有持槍哨兵……嗯……還有人不定時巡邏……」
「好的,這位同學介紹的很好。那我跟各位講一下,部隊圍牆的高度可能是一丈高,也就是合西洲計量單位差不多三米多一點,也就是現在十尺左右。那現在的看守所、監獄圍牆大概有多高呢?三丈、五丈的都有,看具體需求,而且還會間隔設上望樓,望樓上也是持槍站崗的;期間會有人帶警犬、軍犬持槍巡邏,圍牆上的鐵絲網還有不定時通個電,而且這還只是最外圍的圍牆,裡面還有無數道鐵絲網建成的圍欄。說到這裡,有沒有同學想親眼去看看?」
「啊?還真有點頭的啊!這位同學你很奇葩嘛!」
哈哈哈哈……
「如果今天是上張教授的刑法課,你們畢業后完全有機會因為工作關係去看,對吧?但是你們上我的歷史課,說想去看看那裡面具體長什麼樣子,這就很尷尬了。」
「不要去看啊,這輩子都不要去看。除非你們轉行,能夠依法合規自由進出的,才去看,其他情況下永遠都不要做那種熟悉監獄里環境的人啊!」
「好,我們講到了現在的監獄、看守所情況,那大明朝正統年間的廣東指揮使司衙門斷事司大獄又是怎麼個樣子呢?」
「據記載,當時這個大獄看管非常鬆散,鬆散到了什麼程度呢?鬆散到囚犯可以『攜物出入』!也就是說,囚犯可以帶東西進去。我們現在的看守所能帶東西進去嗎?監獄可以帶東西進去嗎?」
「可以?可以是可以,但那要看誰帶呀!你比如現在的訟師也好、家屬也罷,是可以帶東西交給獄警的,他們要經過層層檢查才能把東西送給裡面的人對吧!不可能讓被抓捕的人自己隨意帶東西進去的,所以是不可以啊!」
「這個黃蕭養就利用了這一點,聯合了獄里的其他獄友,然後跟外面的同夥約好,將武器偷偷運進了監獄里。這武器有了,想要自由的獄友也是現成的,於是在正統十三年九月的某一天,具體哪一天已經沒辦法考證了,黃蕭養夥同獄友一起把所有放了出來,輕鬆完成越獄!」
「這個獄越到毫無壓力,一點感覺都沒有,不刺激啊!甚至都感覺不到什麼情緒波動啊!」
哈哈哈…….
「於是,黃蕭養等人在完成越獄后直接衝到廣州軍器局搶到大量武器,然後打開城門搶了船隻瀟洒離去。」
「正統十三年九月,黃蕭養越獄后聚眾在廣州南海縣之潘村正式宣布起義。當起義的消息傳出后,廣東地區『赴之者如歸市』,僅僅不到半個月時間起義軍隊伍就發展到了10000餘人。」
「而雪上加霜的是,正統十三年年底,瑤族人趙音旺等人響應起義,聚集隊伍后一干人等自稱『天賢將軍』等等名號進攻瀧水、電白等縣;幾乎是在同時,廣東高要又有上萬人在吳大甑率領下起義響應黃蕭養,整個廣東頓時陷入一場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叛亂大潮里了,各地叛亂簡直就是爭先恐後來形容也不為過。」
「根據史料記載,正統十四年年初,粵閩『海賊駕船十餘艘,泊福建鎮海衛玄鍾千戶所,攻圍(廣東)城池,官軍射卻之』。同學們發現沒有?福建鄧茂七叛軍攻城時當地還有太守率軍迎敵的吧?這海賊駕船打到廣州城下了,官軍只是『射卻之』而已,都沒有個當官的跑出來說『我要剿滅海賊』了。」
「這一邊呢,起義軍第一次攻打廣州城失敗了,沒過多久『福建海賊陳萬寧攻廣東潮陽縣,劫官庫銀鈔,殺主簿鄧選。』大的廣州城沒打進去,但是順利拿下了潮陽縣,經過這一場勝仗之後福建汀州等地的起義軍余部,或者說因為福建起義失敗受牽連而需要另尋活路的人都紛紛湧入廣東潮州府海陽等縣。」
「而陳萬寧呢,又在漳州、潮州等地大量招收當地居民加入起義軍隊伍,壯大自己的實力。有了這些廣東本地人的加入,對於陳萬寧在廣東發展簡直就是如虎添翼,之後陳萬寧部起義軍多次在廣東沿海地區登岸后『殺官吏。劫官庫』,一時間聲勢浩大。」
「看到這樣一片形勢大好啊,黃蕭養在正統十四年六月組織水陸兩路人馬發動對省城廣州的攻勢。據當時廣東官方奏報稱當時黃蕭養的起義部隊僅船隊就有船300餘艘,不管大船小船啊,反正有這麼多船,那你們想啊,再小的船他是要載人過來打廣州的,小也小不到哪裡去吧?」
「而這個黃蕭養更是自稱『順天王』,這是順天應民要更替大明皇朝的統治。」
「那起義軍聲勢都這麼大了,廣州城做為省府重鎮遭受了這麼大威脅,當地駐軍幹了什麼嗎?當地駐軍長官嚇尿了。」
哈哈哈哈……
「有沒有真的嚇到大小便失禁我不知道,但是當時這個形勢確實把當地駐軍長官嚇到不輕。從正統十三年九月黃蕭養率領獄友越獄成功並從廣州軍器局搶了大量武器,到正統十四年六月黃蕭養率領三百多船攻打廣州,前前後後鬧出這麼多事情來,按說當地駐軍早該有所行動了吧?」
「按我一個沒當過兵的普通老百姓理解,在經過了正統十四年初那次海賊進攻廣州城的事件后,當地是否也該加強警備,增加崗哨、巡邏,調派兵力了呀?你就算不剿匪,至少該有足夠的防備吧?沒有,什麼都沒有。直到正統十四年九月,經過方方面面匯過來的壓力,實在是不出兵沒辦法的情況下,廣東總兵安鄉伯張安和都指揮僉事王清不得不領兵5000人,船隻200艘救援廣州。」
「我們說廣州被圍是幾月?正統十四年初那次只有十幾隻船,直接被打跑了;正統十四年六月有300餘只船,攻打廣州三個月後廣東總兵才帶了人過來救援。這要說啊,也就是廣州城牆又高又厚,當地本來也富裕,富貴人家多經得起折騰,不然哪裡等得到三個月之久,廣州城早就破了。」
「那救援成功了嗎?戰況如何呢?簡單點說可以一句話概括,就是『荒誕之極』!」
「為什麼這麼講呢,我們來看救援場景啊,首先是救援船隊到達珠江口附近時遇到了黃蕭養起義軍的堵截,安鄉伯張安喝多了沒醒酒,整個官軍隊伍就不由自主的開始後退。要說有沒有搞錯啊,這去打仗呢主帥還醉酒未醒?就算主帥沒有發布命令,你們官軍過去不就是要打叛軍的嗎?說是叛軍堵上門來了,換個角度也可以講是叛軍送上來讓你剿了呀,你們退什麼呢?大不了相恃不動啊!」
「退!官軍退了,慫了!前不久看到一個電視介紹我們一支軍隊,那主官怎麼說的『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而當時廣東總兵遇到平叛大事還能放鬆心態醉酒不醒,而他手下那群官軍面對一群送上門來讓他們打的反賊就嚇後退了。」
「官軍退也沒退多遠,在沙角尾被起義軍追了上來。要說這追上就追上吧,大不了就是調頭打嘛!沒有,完全沒有,官軍一觸即潰紛紛逃命。而安鄉伯張安也還沒完全醒酒,一不小心就從船上掉下水裡,都沒撲騰幾下就溺水死了。」
「主帥死了,還有一個都指揮僉事在啊,不好意思,這個慫貨也沒起到什麼正面作用,直接被俘虜了。然後這起義軍就樂壞了,這換誰也得樂啊!5000正規軍,遠遠給嚇逃了,追上后一擊則潰,官軍主帥死了,老二被俘虜了,這不正好拿這個俘虜去叫陣嗎?」
「於是王清被拉到廣州城外喊話勸降,要說這貨被俘虜也就算了,起義軍讓他去喊話勸降他也真去喊了,可見當時的官軍高層都有多麼無能,多麼貪生怕死了。」
「而喊話的效果怎麼樣?非常有震憾力!你們想啊,城裡的官軍看到喊話的人會是怎麼個想法?自己被圍了三個月了,眼看著援軍來了自己就要得救了,結果援軍被打敗了不說,主將還被人家俘虜了拉過來喊話,於是城裡的官軍們看著起義軍『刃矢森然,相顧涕泣』,整個官軍士氣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就在這個時候,城裡有一個叫錢惠的千戶官看不下去了,跳出來大罵王清貪生怕死。錢惠這一罵啊,至少讓城裡官軍的士氣沒有再繼續往下掉了。而起義軍這邊一看,這個城頭不行我就換個城頭唄!於是就拉著王清要換個地方,讓王清去喊其他地方的官軍投降。錢惠看到這個情況,拿著弓箭就射。」
「錢惠居高臨下,弓箭射過來不管有沒有準頭總有人會中了彩頭,這就惹了起義軍,畢竟他們也就是一群沒有什麼政治觀念的人,直接手起刀落就把王清給砍了。這下好了,叛徒高官王清死了,自然也就沒有人跑到廣州城外再喊著讓官軍開城門投降了。」
「雖然起義軍遲遲沒能拿下廣州城,但這個消息實在是太振奮人心了對吧!於是乎,一大批被權貴欺壓、盤剝到日子過不下去的小老百姓都紛紛過來投奔起義軍,黃蕭養起義軍在非常短的時間裡一下子發展到十萬餘人,成為了當時大明朝東南沿海地區實力最壯大的反明起義武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