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節 登基詔書

第二十八節 登基詔書

正統十四年八月二十一日,北順門,朝議

「稟監國,欽天監選定時辰,諸事皆是齊備,請監國定奪。」

「准。登基祭天諸事,皆由禮部操辦,並無不準。六部同各衙門可有要稟?」

「殿下,前者多藩屬使至,邀之觀禮,妥否?」

「從舊制。禮畢,勿使其歸。前者大兄皇帝被留賊營,京師震動。若諸使便回,當傳之海外,於我聲名不利。且留之,以禮相待,更三兩月,京師危自解時,再令其返。」

「諾!」

「稟監國,兵部清點,京營及各隘口,軍馬所缺者甚,須朝廷調撥馬匹。」

「所缺幾何?朝廷尚存餘力否?」

「稟監國,此為各軍所缺馬匹、軍械、被服報單。」

匆匆一眼瀏覽過後,數萬匹馬的補缺數據映入眼帘,而軍械、服被缺口更是觸目驚心。

「大明官軍何其不易,馬匹、軍器缺失暫且不論,竟是被服俱缺。公等竟以衣食無著者,浴血殺賊乎?」

沉默,一眾大臣只能選擇低頭沉默。

「國事如此,大兄皇帝出行前夜尚謂之鈺曰,官軍兵精將廣,士氣高漲,蕩寇只在今日。」

「未知官軍竟是缺衣少食,器械全無。如此糜爛,何來士氣?」

「諸公,何以教我?」朱祁鈺掐著兩邊太陽穴按揉,半晌沒有再說話。

「回監國。臣以為,當補齊諸營所缺,並遣官專恤軍士。則士卒用命,軍心可振矣。」

「補齊所缺便可用命?官軍無專恤軍士者?」

正統元年各都司衛所就有專設知事、吏目負責撫恤軍士了,這種老生常談一點新意都沒有。

「管軍何以體恤軍士?」

「朝廷何以體恤軍士?」

一連三問,殿里鴉雀無聲。朝廷體制在這裡,自洪武帝建國時官軍的位置定得就非常低下。

大明朝立國基礎是士農工商,軍人的地位僅僅比賤民高一點。甚至,還不如賤民,疍戶至少在水上是自由的,而軍戶在哪裡都不自由。

當兵的做逃兵,身為軍戶的做逃民。能躲就躲,能逃就逃的差使,哪裡來的保家衛國意識呢?

既然是社會最底層,被上官盤剝,被勛貴欺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隨駕北征官軍、民伕死傷無數,朝廷可有撫恤之法?」終於,朱祁鈺打破了平靜。

……安靜,繼續安靜,落針可聞!

撫恤死傷官軍和服徭役的民伕?拿什麼撫恤?

「稟監國,我朝自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便有定製,官軍撫恤如例。」

「官軍撫恤如例…….」朱祁鈺微微點頭道:「今國朝危難,選軍日難,若無恩賞恐逃軍日重。」

「去歲曾聞,清軍二十餘年,清者不足十之一二。可是如此?」

「回殿下,正統十三年九月,兵部奏報清軍六萬餘人,未清出者殆十倍數之。」于謙回復道。

「如此,徭丁陣亡,可有撫恤舊例?」

徭丁撫恤方案?!

洪武帝時有給過,永樂帝時也有給過,但沒有形成定例呀!

「戶部、兵部告示天下,土木受難者撫恤、給賞如例。亡者,加賞十兩,傷加五兩,殘至無所養者二十,准以貨直。欲土地房屋店鋪者,地方給予。」

「十兩?!十五兩?!……」

整個大明朝,一年下來通過各種渠道才能得幾兩銀子?五十萬人或死或傷,哪來的幾百萬兩銀子撫恤?

「凡撫恤銀錢,旦有貪賄概以謀逆不宥。凡官宦皆剝皮實草,勛貴盡貶為庶人,余者如律。」

「寶鈔、貨值者,折糧布價。」

百官面面相覷,遲疑著沒有說話。一直以來都認為官軍、民伕不過是爛命一條,什麼時候死個人都賠這麼多了?

死人賠這麼多,花光了錢哪裡有錢給活著的呢?

「稟監國,國朝撫恤原有定例,加賞甚重實為不妥。便是戶部,恐無錢糧撫恤如例,何況加賞乎?」

「如此,何人敢死?何人敢戰?」朱祁鈺反問一句,頓時又冷了場。

看著又冷了場,朱祁鈺都覺得自己成了話題終結者了。

話說到這份上,怎麼聊下去啊?這議事都議成這樣實在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撫恤錢糧,登記造冊,諸部、諸衙門清冊勾對,曠日持久。且大敵在前,雜事稍緩,情有可原。」

「布告天下於盡清,或兩三年,或四五載,非止一時。」

「且清冊勾對撫恤,勝清軍勾選倍之。」

啥玩意?

撫恤還能這麼玩的?這話是你監國郕王合適說的?

先造勢要重賞陣亡傷殘人員,讓大家都來登記造冊,然後通過一個一個慢慢核對的方法來拖著慢慢給。

而且,來領陣亡撫恤的家屬正好自己跳出來了,順道清個軍把家裡的男丁再召進軍隊,缺額就順利補上了。

高招啊!

而且還能「以貨值」,那怕啥呀!

等到有糧食了就用糧食補,有布匹就用布匹,實在不行還能用鹽引。大明朝廷用鹽引頂債、打賞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種不要臉的操作都是洪武朝時候的舊制,完全可以照搬過來用就是了。

普通老百姓不懂這個套路,一看到有這麼高的賠償,一定會傻呼呼的再響應朝廷之後的各種號召啊!

「如此,臣附議。」兵部率先表態。這買賣太值了,就憑著一個空頭許諾,後面很多事情推動起來都方便了。

「臣附議。」王直被朱祁鈺看著,感覺被狼盯上了,哆嗦一下勉強答應。

「此例,迎大兄皇帝歸時止。凡陣斬達賊,以首級述功,賞賜隊伍,非獨功得。」

「陣前爭奪首級,同殆誤軍機論。立斬!」

「夜不收非陣斬得功,計賞如常。」

「兵部所缺,行文南京督江南諸府即令地方增設以給邊用。」

「增設非為常例,或折錢糧稅賦,或一應造冊給賞。」

「賞……賞……查抄王振及奸黨可有回報?」

果然惦記著這個!

大臣們互相交換著眼神,瞧瞧吧,誰都得眼紅王振等人那一票家財不可。

「回監國,王振、毛貴、王長隨、馬順家財籍沒,此為清冊。」刑部呈上一本清冊,朱祁鈺接過一看吸了口冷氣。

「嘶……金銀六十餘庫,玉盤百餘,珊瑚高六七尺者二十餘株……嘖嘖嘖嘖。」

「吾貴為親藩,玉盤只手可數,更無珊瑚高六七尺者。」

「喲~田產、房鋪…….身契?嘖嘖嘖嘖……」

「煩大司徒布告京師左近諸府,十日內售賣籍沒諸賊家財,價高者得!」

「順天府、錦衣衛遣能吏協從,不得有誤。」

「售賣銀錢,充官軍、民伕賞銀。」

「余者至南京售賣。所得銀錢如前。」

「王振奸黨,非止順等三人,唯此三人為最。振等奸滑,奪主上威福,懷奸挾詐,出語自稱聖旨。眾卿投鼠忌器。有心懷赤誠者,不得已侍賊。」

「其情可原,然所為諸惡當議罪罰。三日內自陳罪行,繳還貪賄者准賒罪。余者,遇赦不宥!」

聽完朱祁鈺的話,底下大臣們「嗡~」一聲炸開了鍋。

王振在位的時候依附的官員太多了,一個個照著線索抓人,基本上大明官員可以再清掉兩、三成吧?

除了特別壞的那幾個之外,其他人只要寫個認罪檢討,再把貪污賄賂的錢給交回來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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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挺不錯哦!

這是不是就意味著自己沒事了?可以安心睡小妾了吧!

自從王振出事後,已經多少天不舉了?

這麼多天茶不思飯不想,連官袍都都顯寬鬆了不少呢!

雖然要一下子拿出一筆錢財出來,但是自認其罪嘛,我可以認兩個輕罪,交一筆錢財買個平安嘛!

大頭?什麼大頭?我哪知道什麼大頭?

我那都是被王振閹黨強塞了點銀錢而已,我哪知道是他們從哪裡貪賄過來的?

我就只知道自己退了的銀錢,其他一概不知!

朱祁鈺這一番話,無論是盡心國事的還是心懷忐忑的,眼前都看到了希望。

「刑部、錦衣衛、都察院、順天府。」被朱祁鈺點到的主官,一一答應著站出來。

「振賊昨歲上言大兄皇帝,得役軍民萬人修繕前朝慶壽寺。事畢,皇帝賜名『大興隆寺』,為京城百餘寺廟之最。」

「京師百餘廟宇,多有作姦犯科者聚。前者振賊罔顧法紀,遮蔽聖顏,章疏不入,邪祟遂浸。爾等當布告京師,審案問罪如常。」

「有冒為僧侶者,盡沒家財戍邊。有作姦犯科者,收監待斬。容所寺廟,同罪論罰。」

「諾!」

聽完這些安排,王直放心了。

京城一百多座寺廟,得有多少浮財、田產?

正統帝因為受到張太皇太后影響,對佛事特別虔誠,王振借著這個機會不知道上下其手撈了多少好處。

去年還有一個告到刑部討要寶物的老百姓,被王振那沒卵子的坑了座玉觀音不說,還被充軍鐵嶺衛了。

等等,玉觀音?!

好嘛,查抄王振家產里沒有那尊鬧到沸沸揚揚的玉觀音,難怪郕王要把矛頭對準寺廟了。

一舉數得啊!

如果寺廟也沒搜出那尊玉觀音,參與查抄王振和寺廟的人怕是就要被查抄了。

而這些寺廟藏污納垢,坑民害官,郕王這麼上手一收拾,自然是人心所向了。

寺廟、和尚們的浮產能夠直接拿來用,田地房產變賣了也足夠朝廷用一陣子。何況還有那麼多寶物,無論是入內庫還是郕王府,都是他朱祁鈺得利啊!

這是哪位高人教出來的郕王殿下?

難道真是天生就會?要說骨子裡帶出來的,也不是沒有可能,洪武大帝朱元璋不就常這麼幹嗎?

王直看著朱祁鈺,真是越看越喜歡,這種當家人好啊,無論要折騰出去多少錢都能夠找到出處。

剛剛說要給撫恤銀子的時候,自己差點就想跳出來反對他繼位登基了,原來是都已經盤算好了錢財的出處了,挺好,這種皇帝能處!

要是大明朝的皇帝都這樣該多好,要說洪武大帝朱元璋怎麼都能有朱允文、朱祁鎮這種後代呢?

這會要是有個又穩又準的檢測技術,真要給洪武大帝來個開櫃滴血驗親才行。

「既得錢糧,又命增設器械,更布告天下求馬,諸事皆備唯求兵不畏死,官不貪生。官軍賞罰依例,無須再報。」

「凡牧民官阻撓生事,殆誤戰機者,各部、都察院、錦衣衛依律查察,四品下賞罰依律,余者部議。」

「六科御史,給事中,依律參劾。」

「現錦衣衛何人視事?」

「臣,錦衣衛指揮同知盧忠在。」

「甚好,盧同知可曾手弒經筵劉球?」

「小臣萬死,絕無參與謀害大臣。」聽到朱祁鈺那麼一句,盧忠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感覺後庭菊花就要噴出黃白之物了。

頭一天才打死了自己上司馬順,又來這麼一出,莫不是要拿來自己開刀?

可憐自己一把年齡,好不容易熬到這個位置上,沒想到居然就要步上司後塵了,實在是苦啊!

「如此,甚好。太祖高皇帝創錦衣衛,太宗文皇帝復之,非為謀害忠良。昨日所議,錦衣衛當遣幹才刺探賊情,尋機迎回今上,可是交待妥當?」

「小臣……臣……」不爭氣的汗像湧泉似的已經滴滴嗒嗒順著下巴滴落,真不敢答自己不知道啊!

這差使,馬順還沒交待下來就已經被你們活活打死了,我哪知道啊?

想哭,可是不敢哭,只能拚命磕頭。

「罷了罷了,朝議后自尋書辦查問差使,若再有延誤,定罪不宥。」

「謝陛下,謝陛下……」盧忠連忙磕頭謝恩。

「盧同知,我尚未登基。如何逾制?」

「啊……」才爬起來的盧忠感覺腦子不夠用,啪一下再次跪坐下來。

「稟監國。太后旨意晨時已致,雖未行登基大典,臣等亦當恭祝陛下萬歲。」聽到朱祁鈺的話,胡濙眼珠子一轉連忙出班。說完就要帶頭行禮山呼萬歲。

「且住。」朱祁鈺急忙叫停:「大司伯所言甚是。然,吾願迎回大兄皇帝,然後就藩。今即未登基,不敢受禮。」

「稟監國,欽天監測得九月初六是為大吉,可行大典。」欽天監正沒能從土木堡回來,凶多吉少。恐怕就算是回來,也要跟朱祁鎮一樣讓位了。新人急著想上位,恨不得立刻把皇袍給朱祁鈺披上,當年陳橋兵變不就是這麼乾的嗎?

「諸事盡已負於禮部、欽天監,並不干預。」朱祁鈺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心思。

「不然。臣以為宜早不宜遲!」駙馬都尉焦敬這時候跳出來說道:「太后懿旨托負欽天監擇吉日,禮部行大典。然今神器久懸,人心惶惶,宜當早定天位。」

嗯~二姑父記著枷號兩個月的仇,朱祁鈺不置可否。

「臣附議。皇太後有命,殿下宜早定議。豈可因違?」戶部尚書王直發聲支持。

王直一定是記恨被弄進刑部大獄折騰了兩輪的恨,朱祁鈺微微頷首。

「臣附議。」工部右侍郎兼學士高谷

這個恨王振,工部的鍋都讓他背了,錢都讓王振賺了。

「臣附議。」兵部左侍郎于謙

王振坑他在刑部大獄待了大半年,差點被砍了腦袋。

「臣附議。」戶部右侍郎兼翰林學士陳循

這個不是巴結王直就是作死……好吧,也差點被王振弄死。

「臣附議。」左都御史王文

「臣附議。」巡撫直隸工部尚書周忱……

好嘛,敢情這個朝堂上就一半多都跟王振有直接的仇恨。而王振無一不是借朱祁鎮的手打壓、迫害的。

「殿下,臣等誠憂國家,非為私計。願殿下弘濟艱難,以安宗社,以慰人心。」朱祁鈺看著眾人紛紛附議出神,于謙冷不丁跳出來一句話把朱祁鈺出竅的魂魄給拉了回來。

「如此,皆從部議。」朱祁鈺稍稍皺眉,做出沉思狀后回復道。

「邊塞可有奏報至?」

「回殿下,宣府快馬至,報也先挾今上遠遁。」

「斷無回返之理,達賊必然復至。備操軍、備倭軍、運軍何時可至?」

「回殿下,山東備倭軍、直隸備操軍已至通州,明日可攜糧至。余者兩日內可至。」

「諸軍護衛,京師可遣官軍幾何?」

「回殿下,所調官軍皆至,京營屯兵十七萬有餘。」對於兵事問題,于謙一一回復。

「京城糧價可曾有異?」

「回殿下,臣為大明賀!京城百姓如王所料,傾巢囤糧,僅半日得售三百石有餘。」

「因何僅售半日?」

「呃……朝廷議事,些許耽擱。」這話問的讓人一臉尷尬。總不能說是昨天打死馬順一干人等傳了出去,之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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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太后那裡叩闕,所以耽誤了吧?

「以臣愚見,今日當以萬石計。並有天津衛、直隸各州府,皆已得命售賣通州糧草。十餘萬官軍皆至,大倉朝夕立盡。」

「如此,甚好。」

「兵部、戶部依計撫恤,使官軍、百姓知朝廷體恤之恩,勿使有怨。」

「凡非軍戶來投,可依所長,單編成營。專事刺探、剿殺、運軍事。」

「京城工部行文左近諸州府,調遣百工入京,打造兵器車仗,修繕城防如例。」

「吾見今上所遺奏報,多有因災請減錢糧稅賦者,當何以處置?」

這些年災害特別多,逃民嚴重。以往都是招撫、減免錢糧了事,也並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原本正統皇帝批不批也都是那麼一回事,但是之前報過災害的正統帝都批過了,沒有遺留下來的才對呀!

王直一臉疑惑不解,但也不好點破,只能說道:「如舊例,各地減免錢糧稅賦有差。」

「如此,不妥。」聽到這樣的回答,朱祁鈺負手而立滿臉嚴肅說道。

滿殿的驚愕,大臣們的臉上充滿了不信——監國郕王這是瘋了嗎?

還是為了不想繼位裝瘋?!

站在朱祁鈺身後的金英、興安兩人小幅度轉頭交換了下眼神——抽搐!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

「以災害減免稅賦錢糧,非長久計,且民易生惰。凡京城左近報災州府,皆以工代賑使民得活計,並不生惰。」

「以工代賑?」一干大臣們紛紛左右交換眼神,震驚!僅僅這個新名詞就令人震驚。

「敢問殿下,如何以工代賑?」于謙率先發問。

「朝廷修繕邊塞、京城、各州府城池、運河水渠諸工,本以徭役計。今以錢糧布帛籌民,使青壯得活計,不使空閑生事。僅余老弱病幼得以賑濟,並無人民爭食之禍。」

「善!大善!」于謙擊掌稱讚。

王直、胡濙等人紛紛點頭稱是,滿臉如悉重負。

「兵、工、戶三部如議行文,諸部、諸衙但有用工,如所議。」

「諾!」

「若諸位無事需稟,便散了吧!有勞諸位用心任事。」朱祁鈺略一拱手,眾臣連忙回禮。

不等群臣起身,朱祁鈺帶著金英、興安二人走到殿內公事房小憩。

「此議雖好,奈何已是御批減免錢糧稅賦,當如何計?」王直慮心求問于謙。

當殿打死馬順時,其實大家腦袋都是一片空白,純粹是一時激憤沒想後果就上手了呀!

幸好於謙冷靜,越過眾人一把揪住朱祁鈺用誠意「請求」監國承認馬順是「認罪伏誅」,又順勢要了毛貴、王長順兩個倒霉催的傢伙給大家泄憤。

不然,這事哪裡能善了?!

緊接著又是于謙帶隊到孫太后那裡去要個說法,現在明確了郕王朱祁鈺馬上就可以繼承皇帝位了,後顧之憂都解決了。想想就是大家的主心骨啊!

更何況,這個郕王最近監國辦的事情明顯比那個蠢貨大強百倍,怎麼說呢?大家日子有奔頭了吧!

「不若稍緩兩日,大典後行文諸州府。」禮部尚書胡濙老雖老矣,此時似乎又散發出了活力想要發揮餘熱。就順風聽了一耳朵,也搶著發表意見。

「賑災如救火,不需多待。即刻行文發出,落款晚兩日。」

「啊?!」還有這種操作?堂堂戶部,行文落款壓后兩天?

「八百里急驛,並傳口信,接令先行,然後布告百姓。如此,則無憂矣。」于謙稍一沉吟就想出對策。

「如此甚好,廷益之才,吾等不及也。」

「郕王之才,勝吾倍之。諸議定計,皆王之策,吾等所議唯十之一二矣。」

「敢問大司伯,大典籌備須幾日?」

「五日。」

「若一應從簡?」

「亦得三日。」

「如此,便依計三日後大典,諸議皆為新君定計,更無憂矣。」

「大善!」

走進公事房的朱祁鈺並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請金英、興安坐下后問起了兩位宮中老人對朝廷諸位大臣的看法。

當世人的看法對朱祁鈺重要嗎?

恐怕並不重要,歷史已經作出了點評。但是,歷史點評的人數有限,還有更多的官員在歷史上並沒有留下多少信息,甚至絕大部分人的名字都不為人所知。

「金伴伴、興伴伴,二位皆四朝元老。今實為社稷倒懸之危,望兩位不吝賜教!」

「王爺言重,奴等豈敢妄言賜教。旦有所問,奴等安得相瞞乎?」

「如此,二位大伴可點評百官否?」

「點評百官?」興安蹭一下蹦了起來。

形勢已經非常清楚,朱祁鈺登基只是時間問題。現在你郕王是「恭謙未篡時」,哦哦,是禮賢下士,我們才勉強挨著半邊屁股靠著座位練馬步而已。

前兩天還在扯「禁內臣碑」呢,現在又讓我們點評百官。

來,看看我的臉,仔細看看,我像傻子嗎?

「稟王爺,奴等常居禁中,未敢結交外臣,實無可奏。」

興安裝傻子,金英也訕訕笑道:「內官未敢結交外臣,奴雖服侍四朝皇爺,實未敢違制。」

「哦哦……如此甚好。前因奸賊王振,挾帝率百官親征,喪師辱國,官軍皆為其所害。朝廷內外,蒙難者眾。本欲勞煩大伴鎮守一方,或相機提點,解社稷倒懸,禍連宗廟之危。」

「母妃嘗言,金大伴忠誠勤謹,先帝曾賜免死詔以示褒獎。本欲求太后恩准大伴常隨左右,朝夕問計求策,奈何大伴……唉!」

金英聽著朱祁鈺這一番話,越聽越不對味,最後那個顫音更是讓金英心頭一顫,鑽心得疼。

和興安等人一樣,自小被沐英那混蛋從安南擄過來給凈身做了太監,家鄉早就物是人非了,也只能把自己認定為大明的奴才。可做奴才也有不同等級的!

混到這一步,如果不是王振那個妖孽太會掌握妖言蠱惑張太皇太后、孫太后和一眾輔臣,那個常伴正統帝左右的司禮監大太監應該是自己才對。

好不容易王振自己作死,眼見著自己這個二號人物終於可以升正了,難道就要錯失這個機會?

再一看興安躍躍欲試的樣子,金英來不及再多作思考低呼道:「王爺且慢!」

「回王爺,奴等俱是嚴守律令,絕無結交外臣。然仆等宮中侍候,嘗聞幾代皇爺品評百官。仆雖愚鈍,願為國朝效力,參詳一二。」

看著興安一臉鬱悶,朱祁鈺微微一笑說道:「二位乃宮中老臣,如非王振譎詐萬狀,焉能得領司禮監乎?」

「祁鈺領懿旨待承大位,原非本意。奈何國有倒懸之危,為免禍連宗廟,百姓荼毒,雖萬死未敢求免。」

「若得常伴左右,雖萬難宜可往矣。」

朱祁鈺畫下的餅,又大又圓而且近在咫尺觸手可得,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如此,便有勞二位。」朱祁鈺拱手向兩人微微行禮,像是做出了明確許諾,又什麼都沒有說。

「禮部奏議,宜早行大典。兩宮還望二位分說一二,莫惱了祁鈺便是。」見二人急忙回禮,朱祁鈺順勢提出來讓兩人做內應,了解太后、皇後宮中動向。

「敢不效命!」眼見著金英要得寵,興安連忙表忠心道。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三人聊得非常投機。朱祁鈺送兩人到公事房門口,轉回去靠在躺椅上呼一口氣輕聲說道:「如今,只差登基詔書這一關了,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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邋遢教授講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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