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山夜遇險兩分離
灼兒和青荷已經穿戴整齊,鄭隨也被帶到。季常面色凝重,命令早就吩咐下去,季常讓鄭隨當前帶路,向西出茂林鎮。西行三里路達到烏稷山谷口,棄馬登山。季常的想法是要跟他們在山裡捉迷藏,,靠著鄭隨熟悉地形,將追兵繞進深山裡。這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
夜色漆黑,天上隱隱几粒星子照見模糊人影,山路崎嶇,高低難行,季常牽著灼兒的手走在中間,身後追兵緊隨。身邊時不時略過流矢,都被季常一一擋開。
灼兒深一腳淺一腳的奔跑,腳扭的生痛,但性命當前她拚命咬著牙堅持,身後的追兵進了又遠了,遠了又近了,身邊不停的有人倒下,她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害怕,只是奔跑奔跑,沒命的奔跑。
身邊的追兵漸漸遠去,終於可以喘口氣,這一歇息忽然發現身邊少了不少人,灼兒驚慌道:「王爺,他們人呢?」
「王妃,小人是寒葉。」身邊一直扶著她的人忽然開口,這一驚非同小可,灼兒疑惑的看著面前這個身姿挺拔的少年,夜色里看不清面容,但她聽出來是季常身邊那個俊朗的侍衛。可是一直扶著自己的不是季常嗎,什麼時候換了人?
灼兒忽然覺得沒了力氣,喘息著問:「怎麼是你,明王爺呢?」
「小人不知?小人只是奉命保護王妃。」寒葉恭敬的回答。
「青荷,青荷。」灼兒叫道,剛才還聽見青荷的聲音,她必須確定一下是不是真的還在。這半夜疲於奔命,身邊的人換了都不知道,意外太多了實在讓她懷疑人生。
「公主,公主奴婢在,公主有何吩咐。」青荷就在自己身邊,聽見公主喊她連忙應聲。
「沒事,在就好。我實在走不動了,休息一會兒吧!」灼兒稍微鬆了口氣,這一口氣送下來便再也沒力氣走路了,灼兒徵求寒葉的意見,見他點頭青荷扶她在路邊的山石上坐下來。
望著黑漆漆的山林,灼兒心裡忽然空落落的,他們失散了嗎?還是刻意丟下自己?剛才被追兵追的最緊迫她以為逃不掉的時候,她是想讓他走的,沒有自己的拖累他逃脫的可能會大一些,可是他拒絕了。所以她以為他們可以同生共死。當他真的走了,灼兒的心理卻那麼的難過,原來讓他走和被拋棄心情完全是不一樣的,是自己太矯情了嗎?
秋風吹過空寂的山林,也吹進灼兒的心裡。衣服被汗水濕透,冰涼的貼在身上,山風掠過,從身到心冷的透心徹骨。灼兒倔強的咽下苦澀,也許真的是失散了,就當是真的失散吧,這樣想心情會好點。遠處的追兵又漸漸進了,擔任警衛的侍衛急急發出消息,寒葉一聲令下:「走。」灼兒卻不想跑了,看看這些鮮活年輕的身影,她忽然很愧疚,自己有什麼理由拖累他們,害他們因為自己丟掉性命。
「你們走吧,各自逃命去!是我拖累大家,我不會怪你們的。」灼兒垂下頭心灰意冷,她忽然很想就這樣吧,死也沒什麼可怕。何必連累別人,她甚至去摸懷裡的鳳釵,哪裡有可以無聲無息了結自己的劇烈毒藥,只需一點便可一了百了。
「王妃活著,我們才能活。」寒葉言簡意賅,說話跟做事一樣簡潔明了。一句話說明他們的處境。灼兒也被他這句話點醒,身為侍衛怎可拋下保護的主子,獨自逃生。更有和面目見他們的主子,就算季常不殺他們,作為一個訓練有素的侍衛,日後也難自處吧。自己死了,身為侍衛也事失職,他們的結果依舊不言自明。自己現在是生是死都是負累。灼兒心中苦澀,看了眼身後漸漸逼近的追兵,灼兒咬咬牙:「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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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漆黑的夜當季常發現不見了灼兒的時候,他立刻命令停下來,回頭查看侍衛剩下不到二十人。他忽然明白了什麼?他簡直怒不可遏,立刻喚過黃玉:「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隱瞞也沒什麼意義,黃玉坦白的回答:「是。」
「很好,你竟然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擅自做主。」季常氣的一鞭子打在黃玉的身上。黃玉一聲不吭默然承受。
「我們回去。」季常氣息稍平,毅然的往回走。
「王爺不可,不能回去。屬下知錯,請王爺責罰。」黃玉慌忙攔住他跪下請罪,做此事的時候就知道會受到責罰,為了季常的安全和前途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做了。
「責罰,好,本王罰你滾回去找,找不到王妃你也不要回來了。」季常生氣的不止是黃玉擅自做主,可氣的是自己悉心培植的那些侍衛竟然還都聽了他的安排。
「好,屬下即可就去。但請王爺快快離開。」黃玉請求。
季常的心在痛,他們為了引開追兵帶著灼兒走了相反的方向,聽見遠處殺聲震天,戰況激烈的樣子,不知道灼兒怎麼樣了。
季常心痛的沒有力氣,他知道黃玉一心只為自己打算。他心裡一直有一個疑惑。自從母妃故去,黃玉就開始守護著自己,為自己赴湯蹈火,絕無怨言。不由得他不心裡起疑。他將侍衛揮退,傾身挨到黃玉身側,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到的聲音問:「黃玉,本王問你,你說本王是不是你的兒子?」
黃玉聽了他的話嚇了一跳,驚呼:「王爺何出此言!可折殺屬下了。」
「那你告訴本王,為了本王,你費盡心血日夜籌謀,不應該只是貪圖從龍之功吧。那是為什麼?」雖則是夜色烏沉如墨,看不清季常的面色,但是黃玉卻感覺到他周身的寒氣,讓他不寒而慄。
黃玉跪在山石上,膝蓋咯出血來,他沉沉呼出一口氣,好像呼出了陳年積壓的鬱悶,終於決定將多年壓在心裡的秘密吐出來:「王爺今日既然問了,屬下就不在隱瞞了。王爺母妃是屬下從小聘定的妻啊。」
季常倒也沒什麼驚訝,依黃玉對自己的關心態度,這樣的關係算是正常。
「屬下祖父是太醫院御醫名叫黃淵,跟你母妃的祖父同朝為官。從小定下了這門親事。後來你母親七歲的時候你外祖父外放澤州,你母妃隨同。屬下祖父遭遇太醫院首打壓,心灰意冷不願家人再入朝為官,辭官偕同家眷回到故居。等到屬下十九歲,你母妃也已十六歲,正是及笄年歲,家父派屬下去澤州商定聘娶之事。哪知你外祖父已經故去多年,你舅父為了攀附權貴,送了你母親進宮為奴。」
「屬下不死心,進京來尋找,巴望你母妃到了出宮年紀被放出來,還可以娶回。」黃玉聲音更塞,可知當時心境多麼痛苦。「屬下托祖父在太醫院的同僚幫忙打聽,才知道你母妃已經被當今聖上寵幸,懷孕已經三個月了,屬下心灰意冷,本打算回家,卻又聽說你母親懷孕遭皇後記恨,屢屢為難。屬下割捨不下,因記的祖父囑託不敢顯露醫術,託了人情在太醫院做了個抓藥的小廝。只為了能常常聽到你母妃的消息。」
「後來王爺出生,在端午節那日,天現異象。侍奉您母妃生產的御醫朱同跟屬下祖父關係不錯,他在太醫院日久,頗知宮中人心叵測,為了安全起見,硬是將你的生辰瞞著晚報了一個時辰。雖然如此做了,依然因為聖上忌諱天相,厭棄了你母子二人。屬下更加放心不下,一直留在了太醫院。後來你母妃遭人算計被聖上賜死,屬下求了朱同千方百計保下王爺,王爺被送到驪山行宮,屬下又託人將我送進驪山行宮當了個守宮侍衛。屬下去得當日正是王爺被人毒害的那天,你的奶娘嚇壞了,以為王爺你活不了了,自己投湖死了。然後屬下就一直跟著王爺。」
這樣的情分,雖無父子之名卻有父子之情。季常伸手將黃玉扶起來:「你即是醫學世家功夫又是跟誰學的?」季常自從見到他就知道他功夫很好,自己這一身功夫也是他手把手教的。黃玉的功夫恐怕父皇的大內第一高手景速也及不上他。
「醫學世家最懂得強身健體之道,屬下功夫來自家傳,只是屬下練習更加勤奮刻苦些。」黃玉淡然回答。
季常懂的他為什麼勤奮刻苦的練習功夫,都是為了自己,為了有能力保護自己。面對這樣的一個黃玉,亦師亦父的黃玉他要怎樣責怪呢?季常嘆氣,眼中留下了淚來:「你即深情如此,本王卻為何不能?」
「王爺與屬下所背負的責任不同!」
「可是,就算活著,孤零零一個人的日子有何意趣,有何意趣?」季常心中苦澀,沉痛不已。那個女子那樣堅強聰慧,自己辜負她良多。她不顧危險陪著自己前來西芒,自己卻要置她的安危於不顧。雖然有寒葉保護,可是幾十個人面對千百兇猛敵兵,活下來的希望又有多少?除了母妃他從來沒有如此牽挂過一個人。
「去個人找,是生是死都要回來告訴我知道。」事到如今只能往前走了,季常無奈的傳下令去,向遠處黑漆漆的山林望了望,默默祈禱灼兒你一定要活著,等我回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