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命運多舛
「出越行伍,攙前越后,言語喧嘩,不遵禁訓,此謂亂軍,犯者斬之。」
燕軍果敢營營將慕容騰戈鐵青著臉對周富貴、典猛二人說道。
「對,對,慕容部大,麾下請令,斬了這些個刁民,特別是周富貴,懸首級於轅門,以明軍紀,以誡示全軍。」旗頭阿爾布穀終於逮到說話的機會了,看著周富貴惡狠狠的說道。
慕容騰戈冷冷的看了阿爾布穀一眼,並不搭理他。
作為一旗之首,旗中主將,旗中出現混亂,非但未能及時制止,反倒是弄得自己驚慌失措的,可謂是無能之極,他有臉嚷嚷著執行軍法?慕容騰戈心中暗道。
「部大,周某不過與薊州典猛有些誤會,有了些口角而已,何謂亂軍?所謂好漢來自五湖四海,不打不相識也!」周富貴看著典猛挑了挑眉頭后說道:「是嗎?典兄...」
軍中打一架就要處斬?這軍法也太嚴苛了吧?周富貴聞言要不斬首示眾,頓時給嚇了一跳,真若如此,豈不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嗎?
周富貴不知道的是,燕軍與夏軍作戰,是勝多負少,其中重要的原因,就是燕嚴苛近乎殘酷的軍法。
看來這老烏龜與自己杠上了,或者是這老烏龜因朝廷賞賜一事,記恨自己,周富貴隨後撇了阿爾布穀一眼后心中暗道,難道僅僅因為這個,他就想要自己的命?看來今後需提防這個老烏龜了。
「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都要執行軍法了,可典猛還在心疼自己的新褲子,聞言悶聲答道。
「狡辯,漢奴就是能狡辯!」阿爾布穀聞言大聲嚷嚷道:「部大,如此刁民...」
「住口!」慕容騰戈不待阿爾布穀把話說完,便打斷他的話后呵斥道:「什麼刁民?他們已是我大燕之軍,何來民之說?」
燕立國之初,是尊胡卑漢,胡、漢之間涇渭分明的,可隨著燕攻取漢人的地盤越來越多,就逐漸有些醒悟了,需安撫治下的漢人,否則漢人比胡人多數十倍,再實行尊胡卑漢的國策,必然會激起漢人的激烈反抗,那麼燕在中原根本是無法立足的,最起碼明面上不能再尊胡卑漢了。
又要讓人家打仗、送死,還有將他們踩在腳下,換做誰也會心懷怨恨,甚至恨之入骨。
可一些鮮卑人,如阿爾布穀等,甚至朝堂之上那些貴胄老爺們,仍是沿襲從前的想法、做法,而整個大燕國有清醒認識之人也有不少,如慕容騰戈等。
「念爾等初入軍中,尚不知軍法,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慕容騰戈沉吟片刻後下令道:「來人,各鞭一百。」
「阿爾布穀旗將,用普通鞭子。」慕容騰戈隨後有些不放心,看了周富貴一眼后,提醒阿爾布穀道。
若是用帶鐵刺的鞭子,要不了一百鞭,只需十餘鞭,就會要了周富貴等人的性命。
「旗卒周富貴、典猛,脫下衣服罷。」執行軍法的燕軍軍法官,拎著鞭子冷冷的對周富貴、典猛說道。
周富貴無奈,脫下了衣服,露出了一身精壯的白肉,而典猛卻是一身黑肉。
「啪!啪!啪!」
須臾,周富貴與典猛被綁在行刑木柱之上,軍法官掄起鞭子,一鞭鞭抽在了周富貴與典猛的身上,周富貴一身精壯的白肉之上,瞬間就出現了一道道血痕,縱橫交錯的,令人不禁觸目驚心。
周富貴痛得幾欲昏厥過去,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鮮卑人每打一鞭,就在周富貴心中刻下一道恨意,直至恨意滔天。
......
「你...周公子,你為何不喊?喊吧,喊出來就會舒服的。」小青將草藥抹在了周富貴身上,周富貴雖痛得冷汗直冒,臉色蒼白,但卻仍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的,倒是小青眼淚「叭嗒、吧嗒」的落了下來。
周富貴被打了百鞭,受傷頗重,但燕軍向南開拔,周富貴仍是必須跟隨大軍前行,不能留下養傷,不過好在慕容騰戈給了周富貴一輛驢車,周富貴才勉強能夠前行。
此時大軍行至鄴城附近,周富貴便尋了間民居靜養片刻。
因常年戰亂,土地荒蕪,百姓流離失所,因而這間所謂的民居,其實是居於此地的百姓向南逃難后留下的,殘垣斷壁的,四處漏風。
鄴城為北方重鎮,和平之時,人口眾多,商業繁榮,鄴城的宅價就被炒上了天,可謂是寸土寸金,可戰火一起,這間民居就不值錢了,甚至還不如一個炊餅...
「喊?喊什麼喊?喊痛嗎?」身上敷傷了葯,感到涼絲絲的,周富貴疼痛稍減,而疼痛稍減,色心卻上了頭,趴在床上看著嬌怯怯的小青笑道:「這其一吶,周某並非什麼公子,乃是鄉野耕種之人,你稱我名字就行啦;這其二吶,你聽說過七尺男兒流血不流淚之理嗎?周某不才,區區傷痛,又有何懼哉?」
小青容貌並非是那種美若天仙或傾國傾城的容顏,而是稍顯平淡,但卻是端莊秀麗,也就是見之並不驚艷,但卻是很耐看。
端莊秀麗,皮膚白皙,猶如出水芙蓉,婉轉柔怯,如小家碧玉,同時舉止嫻雅,閑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
她的身世定然不凡,難道是大家閨秀?周富貴心中暗暗猜測道。
周富貴飽受鞭撻,被打得死去活來的,一路之上,哪裡有閑工夫欣賞小青的容貌與身姿?況且當時小青以厚衣裹身,混在軍中,就顯得身材臃腫不堪了,此時小青雖仍是男裝,但卻是兩件單衣,就凸現出了她的婀娜身姿。
小青是女子身份,混在軍中,只周富貴及其要好的幾個同鄉知道,綠毛烏龜阿爾布穀等人並未察覺。
只要偽裝得好,也是可以瞞天過海的,古時花木蘭替父去從軍,也是許久之後才被人察覺的。
「流血不流淚?」小青聞言輕笑了一下,跪坐在屋中,用一炳蒲扇輕輕的煽著爐火,邊煽邊說道:「小女子可不是什麼七尺男兒,見了血可是怕死了。」
「還動不動就流淚...」周富貴聞言笑道:「小青你...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說無家可歸了?」
「奴...」小青是個聰明人,知道不能不明不白的跟著周富貴,只能據實告之,於是低頭難過的說道:「小青是禁中之人...」
「宮...女?哎喲,俺的釀喲,你...你...你...居然是宮女?為何不早說?」周富貴聞言大驚,嚇得臉色都白了,不待小青把話說完,便結結巴巴的連連問道。
若小青是一般身份,甚至就是某大戶之女,私奔至此,周富貴倒也不懼,可這宮中宮女...宮中走丟了一名宮女,豈能不嚴查?宮中太監、皇衛等定會尋跡追來的,到時候只怕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周富貴了。
為今之計,只有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了,可周富貴這一走,必將會牽連家人的。
周富貴尋思來,尋思去,臉上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是啊,小青是禁中之人啊...」小青見周富貴一副吃驚的模樣,大感疑惑不解,低聲說道:「從前是,現在可不是了。洛陽城破之後,太後娘娘、陛下、皇后等被胡人擄至北地,小青也被擄到這裡了,當年小青還不足十二歲...」
「哦...」周富貴聞言頓時恍然大悟,也感放心不少,既然不是燕宮宮女,那麼周富貴就不怕了,於是呼出口長氣后說道:「原來是...宋...是宋朝廷嗎?嗯,不對,我時不時要抽一次風,小青你接著說。」
宋與夏差不多,國破之後,昏庸外加倒霉的徽宗父子二人,被金人擄至北地,可宋的京師是在開封府,而夏京師是在洛陽,這一東一西的,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噗嗤...」小青本來心中是異常難過,卻被周富貴逗樂了,笑了一聲后,慌忙抬袖掩住了口,停了片刻後接著說道:「胡人兇惡,小青怕極了,當時只想一死了之,幸好有黃老爹...」
夏雖然不是宋,但其遭遇卻與宋差不多,洛陽城破,夏君臣上下被擒,連同一眾後宮之人,被遷往北面,而亡guo之君的遭遇就可想而知了,是苦不堪言,堂堂一國之君,竟不如乞丐。而後宮之眾女的命運是更加凄慘,被羞辱、姦汙等如家常便飯,這還是算輕的,甚至有人被胡人吃掉了。
也幸好當時小青年幼,未引起鮮卑人的注意,同時一名姓黃的宮中內侍竭盡全力的護著小青,小青方才逃過一劫。
「可憐,命運多舛,何其憐哉!」小青說完后,周富貴不禁長嘆了聲後接著問道:「小青你...何故出現在春風樓賣藝?」
「老爹他病重,需尋郎中拿葯治病,小青在幽州舉目無親,只能將自己賣到酒樓獻藝,掙些錢財,替老爹他看病。」小青泣道。
「可憐,真是可憐!」周富貴又是長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