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見如故
「唐二公子,你跟來做什麼?」
拍周富貴肩膀的是唐家二公子唐遙,周富貴沒想到他居然追了過來,而且是一個人。
「設下騙局,巧取百姓之財,好小子,你做的好事,隨唐某見官吧。」唐遙笑吟吟的答道。
唐遙年齡比唐明遠更年輕,皮膚白皙,身體較為單薄,眉清目秀的,笑起來像個女人。
「見官?哈哈,兄弟們,他要拉我去見官?」周富貴聞言不禁回頭看著一眾同鄉大笑道。
唐遙只一人,並且此處為一處偏僻之地,天色已黑,所謂月黑風高殺人夜,周富貴已起了殺人滅口之心了。
「嘿嘿...」
「哈哈...」
「呵呵...」
一眾同鄉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各種笑聲。
「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腳下,爾等意欲何為?」唐遙似乎是吃了一驚,慌忙說道。
「唐二...公子...」周富貴故意將二字發音拉得很長,惡狠狠的說道:「天色已黑,何談光天化日?天子腳下?大爺的,哥幾個都是腦袋栓在褲腰帶上之人,還怕什麼天子腳下?」
「好...」唐遙豈能看不出周富貴等人的身份?一群燕軍中的「敢死隊」...又稱死士,他們又什麼事情干不出來?
唐遙也不是真的來拿周富貴等人的,否則也不會孤身前來,於是唐遙喝了聲彩后說道:「小子此前所為,嘿嘿,算是豪傑之士,唐某此生最喜與豪傑之士結交。」
你看起來比我還小,一口一個小子的,況且老子個頭可比你高得多,料武藝也不遜於你,周富貴心裡嘀咕一句后,詫異的問道:「唐二公子謬讚了,什麼豪傑之士?不過是兄弟們臨死前想吃些好的罷了,唐二公子為豪門貴公子,特意前來結交?休要戲耍小的們了。」
豪門貴公子降尊與泥腿子們交往,周富貴打死都不信,他必有其他目的,周富貴心中暗暗琢磨道。
「富貴是吧?我聽他們稱呼你為富貴,不知你尊姓?還是你姓富名貴?」唐遙聞言搖頭道:「富貴,方才在鬧市之中,若是唐某不依不饒,爾等還能來到此地嗎?」
「哦...」周富貴拖著長長的鼻音點頭道:「不知二公子何故前來啊?就請直言吧,我等鄉野小民,聽不懂那些個彎彎繞。」
剛才鬧市之中,確如唐遙所言,就算周富貴等人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當眾殺人放火的。
「錢,掙錢。」唐遙看了周富貴片刻后老實說道:「小子鬧事所為,其中必有門道,不才特意前來請教呢。」
「錢?掙錢?你一介豪門貴公子還缺錢嗎?」周富貴聞言頓時大感詫異,哭笑不得的問道。
不過唐遙身上的粗布長衫,也看不出他為幽州大戶唐家之人,周富貴此刻終於注意到了唐遙的模樣,一副窮酸秀才模樣。
果然唐遙抖了抖粗布長衫后說道:「什麼豪門貴公子?小子,我可比你慘。」
「在下姓周名富貴,你也比我大不了幾歲,休要小子小子的亂叫了...」既然唐遙前來是有所求,那麼周富貴就挺了挺胸膛后說道:「你比我慘?老子...我被人打破了頭,還被秦家退婚,現在被抓了壯丁,馬上就去南面了,死生難料,你能比我慘?」
「這有什麼?」唐遙搖頭道。
於是兩人開始賣慘,一眾同鄉看見兩人大賣其慘,不禁目瞪口呆的。
「呼...呼...」兩人賣了半天的慘,結果還是周富貴落了下風,就連大恨蒼天不公的周富貴也不禁同情唐遙的遭遇了,於是呼出兩口長氣后嘆道:「唐公子之事,在下只能是深表同情啊。」
命運多舛的兩人之間的距離,在賣慘當中,不知不覺的拉近了幾分
唐家大公子一擲千金的,而唐家二公子唐遙生活居然如此拮据,使得周富貴是大感驚訝。
唐遙之母為一名侍女,唐遙之父唐長翼酒醉之後,便凌辱了她。
在這個世上,一名家婢被男主人凌辱,也並非是件大事,唐遙之母甚至都不敢聲張此事,生怕引起主母的嫉恨,而唐長翼提起褲子就不認人了,只當沒發生此事,也不提升唐遙之母在家中的地位,如將她納為妾室等等。
可僅僅這一次,唐遙之母卻懷了孕,十月懷胎偷偷的生下了唐遙,這下子紙就包不住火了,唐家主母大怒,嫉恨之心無法遏制,就長年累月的不斷折磨唐遙母子,直至將唐遙之母威逼至死。
唐遙之母去世之時,唐遙年僅六歲,而一名失去母親,又得不到父親關懷、庇護的庶子之命運,就可想而知,是無比凄慘。
唐長翼懼怕唐家主母后家勢力,同時對一名下賤的婢女及其所產子,根本是不在意的。
唐家一些老僕、老婢見唐遙可憐,才偷偷的將唐遙養大,唐遙也是幾乎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唐遙想掙錢的主要目的,就是將草草埋葬的母親,歸葬他處。
「周富貴,我...我...」唐遙本不想提及此事的,可兩人一通賣慘,便不禁說出了此事,此刻居然哽咽難耐,幾乎就要哭出了聲。
「哎,哎,挺大的一個爺們,哭啥嘛?」周富貴見狀慌忙安慰道:「唐公子想賺錢,此事再容易不過了,賺錢對於周某來說,如探囊取物,周某腹中良策可不止這個呢。」
「坑蒙拐騙的下三濫良策?」唐遙聞言不由得破涕為笑道。
「下三濫良策?你說博票一事?」周富貴聞言大搖其頭道:「朝廷也做這件事情呢,就算是坑蒙拐騙,也不止周某一人,如此一來,你敢說此事為下三濫嗎?」
「朝廷也為此事?朝廷何時為此事了?唐某為何不知?看來周富貴你對朝廷之事還知道不少呢?願聞其詳。」
「呃...」周富貴說漏了嘴,慌忙胡亂掩飾道:「周某鄉野村夫,哪裡知道朝廷之事啊?」
唐遙疑惑的看了看周富貴,不禁笑了笑。
「我說你們兩人嘀嘀咕咕,一會笑一會哭的,像兩個小娘子,還有完沒完啊?兄弟們可是等得不耐煩了。」周富貴與唐遙似乎是一見如故的,不停的低聲談笑,使得一眾周富貴的同鄉等不耐煩了,李虎大聲嚷嚷道。
「哦,哦,急你大爺急!」周富貴瞪了李虎一眼后,對唐遙說道:「唐公子是否屈尊與小的們一樂?」
「呵呵,富貴請!」唐遙點點頭后說道:「今日你做東,反正今日你也騙了不少,還有就是,休要稱我什麼唐公子。」
與大戶人家的勾心鬥角的日子相比,唐遙是寧願與這些粗野的漢子廝混在一起。
「哦,那麼稱呼你什麼?賢弟?」周富貴聞言問道。
「你看起來雖個頭高大,但年齡並不大,你就能篤定我比你小?」唐遙反問道。
「廢話,我這麼大的個頭,難道還稱你這三寸丁為兄不成?」
「個頭大也是個傻大個!」
「哈哈,多謝賢弟誇讚!」
剛剛相識的兩人,似乎是一見如故,居然有說有笑的與一眾落雁村的鄉民向著幽州城內的一家酒家,春月樓走去。
......
「客來!客官裡面請!」
幽州是座大城,城內當然是有酒樓、茶肆、酒肆、勾欄等,雖與南朝相比,相去甚遠,但在整個北方來說,幽州的酒樓、茶肆、酒肆、勾欄等商業之地還是相對繁華的。
燕立國之初,戰亂頻繁,最苦的當然是普通百姓,那個時候,人的性命都是朝不保夕的,哪裡還有人從什麼商,做什麼買賣?整個大江以北都是百業凋敝,民不聊生。
此時此刻,燕新帝登基,似乎是有些勵精圖治之心,整頓燕國上下,幽州城內方才恢復了些往日的氣象。
春月樓樓前迎客的幫閑、小廝、夥計等見來了一大群「胡兵」,頓時感到一陣無奈,因而喊聲不大,態度也不熱情。
如此風花雪夜之地,當然喜歡的是,達官顯貴、文人士子等揮金如土之人的,一群胡兵前來飲酒作樂,到了也許還收不到酒錢呢。
不過大燕國與夏國不用,夏國崇尚高雅,推崇文人士子,而大燕國以武力建國,當然推崇武力,武人遍地走,文人也有,但數量極少。
「怎麼著?害怕哥幾個不給錢嗎?來人吶,看賞!」周富貴見春月樓之人一個個有氣無力的模樣,哭喪著臉,就跟家裡死了人似的,於是哼了聲后,命人打賞。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周富貴等人出手大方,頓使春月樓之人轉變了態度,連連招呼著上酒、上菜,並安排歌舞伺候。
歌舞有胡人的,也有漢家歌舞。
周富貴及其一眾同鄉,嚷嚷的要去風月場合尋歡作樂,可真的到了后,卻大都束手束腳的,拘束無比,不過喝了些酒後,情況就好上許多了,開始與胡娘或者假扮的胡娘有說有笑起來,胡娘粗曠彪悍,風月場合的胡娘更是粗野,倒弄得周富貴一個大紅臉,慌忙躲到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