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散尋人
說回議和宴上,護國公府眾人一開始見人不見,問那隨身伺候的奶嬤嬤,那奶嬤嬤卻說林衡是吃多了酒,如廁去了,心裡也沒多想,後來見他遲遲不歸,這才起了懷疑的心思。
宴上不好尋找,只得宴散了再找……
宴會散場了,國公府林協一家正四處找著林衡,找了半天也沒找見。
林母遍尋一圈沒找見林衡,心裡焦急難受的不行,看著一雙手抖的和篩糠一樣的林衡身邊伺候的奶嬤嬤。
心下狐疑,索性盤問了起來:
「張媽媽,你伺候二少爺有些年頭了吧?我記得二少爺打出生就是你伺候的,有十多年了吧。」
「你也知道衡郎自小頑劣,又吃了了不少酒,若是衝撞了這宮裡的貴人,那可不是我們能擔待的起的!!何況是你!」林母說著說著,就把玩起了手上戴的翡翠鐲,面上不顯,說出來的話卻越來越兇狠了……
「你還有個女兒吧,嗯……讓我想想,就是柴火房裡燒火那個翠翠,若是衡郎出了事,就讓人牙子把她打發賣到勾欄妓院……」
「張媽媽,你說我這個辦法可好?」張媽媽臉色煞白,臉上血絲褪了個乾淨,手抖腿也抖。
「你可還要再拿那番吃多了酒的說辭,糊弄我不成?!!」林母驟然臉色大變,眼神越發凌厲了起來,語氣也越來越重。
張嬤嬤嚇得冷汗直流,腿上一軟,撲哧一下就趴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了往日囂張跋扈的氣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開宴前,固河長公主杜欣派人拿著金子,悄悄見了林衡隨侍的奶嬤嬤張媽媽,好生交代了一番……
「你只需要把這包東西放進你家二公子的酒里,讓他喝下去,剩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小太監邊說,邊把那紙包和幾錠黃金扔給了張媽媽。
張媽媽看著那黃金眼睛都直了,一雙手把那黃金握的緊緊的,看著紙包,不放心地問道:「這東西…不會害了人命吧?那害人命的事,老奴可不敢幹……」
笑話,她只是想要那幾錠金子,可沒想要了二少爺的命,護國公府豈是她一個小小的嬤嬤能開罪的起的!
「放心,不會要了你家二少爺的命,那是好東西,可是成人美事的好東西。」
「況且,那東西拌在酒里無色無味的,你家二少爺是嘗不出來的……」
「實話和你說了,我們公主殿下看上你們二公子了,待到這事成了,你們二公子就是妥妥的駙馬爺了……」
見張媽媽還猶猶豫豫的,直接下了一劑猛葯:「你還有個姑娘吧,你也是知道的,我們公主也是認識不少權貴大人的,你姑娘那個身份,嘖……頂破了天,也就是個通房丫鬟,甭說是妾了。」
「可若是這事成了,我們公主殿下念著你的好,一高興,給你去說上一說……那高門貴妾,也不是不能做得。」
「等你家姑娘飛上了枝頭,你這老娘不也跟著吃香喝辣,何苦在國公府伺候人,討生活了……」
「話給你說到這了,做與不做,你自己選。」說罷,那小太監看也不看張媽媽,低著頭快步走了。
張媽媽母女是老國公林泰從馬賊手裡救出來的,餓的快要死了,是老夫人賞了吃食救活了母女二人。
本想放她們歸鄉離開,是張媽媽當場痛哭流涕,跪地苦苦哀求,要到國公府為奴為婢,償還恩情。
府里新添了二公子,缺個奶嬤嬤,見她奶水充裕,就放去伺候了二公子……
在國公府這些年,日子過好了,人也貪念了起來……
憑著夫人憐惜二少爺,她這個奶嬤嬤身份也水漲船高了不少,沒人的時候,也把自己當半個主子看,卻還是要日日干那伺候人的活計……
自己的姑娘翠翠,勾引大少爺沒十次也有八次了,偏大少爺拖著個病秧子破身子,和個死物一般,不識趣,不上勾……
再過些年,翠翠年歲也大了,面上再老一些,還能勾到什麼好東西,那好日子什麼時候能來!
張嬤嬤早年對二少爺,也不是沒起過憐惜愛護的心思,可被這冉冉升起的雄雄貪妒之火,死死壓下去了。
明明都是一樣的人,憑什麼自己低人一等,日日伺候人,不能被人伺候,國公府既然都高看一等了,憑什麼不能抬一抬自己的身份,讓她也享受享受讓人伺候的舒心日子……
全然忘記了當年國公府的恩情和跪地發的誓言……
不如聽公主殿下的話,幹上一干,還能搏上一份好前程了,況且,那東西不也要不了林衡的命,還能送他一份好姻緣了,這般好事怎麼能不幹!
一雙混沌的眼也越發陰鷙了起來……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是固河長公主,固河長公主派人來傳話,說是見著二公子親…切,想和二公子,想和二公子敘敘話,相看…相看……」張媽媽越說聲越小,說到最後漸漸沒了音……
「我倒是不知,如今府里倒是你當家了,府里少爺的姻緣都輪得到你操持了!!吃裡扒外的老賊婆!!」
張媽媽說完,林母氣的臉色漲紅,差點兩眼一閉,直挺挺倒地昏死過去,上前一腳踹翻了張媽媽,氣的摸著胸口直喘氣……
那固河公主是什麼什麼人??
那風流的名聲都要飄出南梁揚名各地了,府里的面首沒有三千,也得有八百了。
不說那面首,就是那年齡也不合適啊!他們家衡郎都未及加冠,那風流公主如今都三十了啊……都能做衡郎的娘了……
還相看?相看什麼相看?!
當面首還是駙馬?他們家金嬌玉貴的小公子,豈能去給那老東西做寵取樂!!
當那色胚老公主的龜孫駙馬??子嗣混淆,日日頭頂飄綠不成?!!
更何況……
這賊婆子果然是包藏禍心,她女兒那個賤婢子日日勾引自家大兒不說,自己也沒少在府里干腌臢事,念著她是衡郎的奶嬤嬤,自己也就都忍了,連那個賤婢子也只是發落到了柴火房,做了個燒火丫頭。
沒想不到啊,這老賊婆不念著他們國公府的好,反而害到衡郎頭上來了……
林母氣急,當即讓人捆了張媽媽,提著人,找到林協和林槐序,林槐序身邊還跟著衡郎的好『狐朋』——顧意。
說起顧意這個小公子可謂是數業不精,可偏偏就擅長個醫術,林母讓下人掏出那個紙包,顧意分辨了幾下,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房中秘葯——醉春。
林母拉著林協就要去找杜欣要人,吩咐林槐序回府,明面上是說擔心他的身體,看看弟弟是不是回府,實則是生怕一起去了公主宮裡,小的沒救出來,還得倒搭上個大的!
吩咐好林槐序,夫婦二人帶著僕從提著張媽媽急匆匆地就去了固河公主杜欣宮裡。
見來人,小太監忙跑進去通稟,過了大半天,才見太監出來帶他們進殿。見了杜欣,二人上前行禮問安。
就瞧見那固河長公主杜欣彷彿沒骨頭一般,斜斜靠在椅子上。
粉色的紗衣虛虛披在身上,要褪不褪,不上不下的,一圈圈曖昧的痕迹從半褪紗衣里顯露出來。儼然是一副剛從什麼不能說的畫面里走出來的似的。
杜欣看都沒看來人,只側頭吃著桌上的葡萄。
林母見著,心裡咯噔一下,來晚了??莫不是衡郎已經遭了這毒婦的手?!
強忍怒氣,小心的詢問著自家衡郎的下落:「不知公主殿下今日可有見過我那不成器的小兒子,家中僕人交代,說是衡郎在公主殿下您這……」
「那孩子自小頑劣,行事莽撞,若是衝撞了公主殿下,還望公主您大人有大量,饒小兒一命,讓下官把他帶回去,狠狠教訓上一頓,日後定嚴加管教……」林協拉了拉夫人的衣袖,接過了話茬。
「喲,本公主當是誰呢,嘖……這不是咱們國子監的林司業嗎?怎麼著有空領著夫人上本公主這腌臢地來了。」杜欣抬眸看了一眼,道:
「小兒,你說的是林衡?本公主和他素不相識的,他怎麼會來本公主這?你們夫婦看不好孩子反倒賴起本宮來了,真真是可笑!!」說到這自顧自大笑了起來,笑夠了繼續道:
「喔,對了,上一個來這的是誰來著,嗯……讓本公主想想,嘖……想起來了」
「是林泰那個老匹夫,也和你一樣站在這,對,就是這,朝本公主要你那個早死的大哥……哈哈哈哈哈哈……」
「你們林家人都什麼毛病,都看不好孩子嗎?哈哈哈哈……」
「早知道他那麼早死,何不留在本公主的宮裡,讓本公主嘗嘗味,快活快活……」
杜欣本就被林衡勾的心癢難耐,躺在那小塌上靜靜等著,越等越覺得難捱,便派人去尋。
待那小太監過去一看,凈房哪還有什麼衡郎,只有一個倒在地上昏死過去的小太監。
杜欣氣的直冒火,小太監忙叫兩個姿容好的面首入帳伺候……
這剛走出那春光帳,林家那對夫妻就撞上來了……真是活生生撞槍口上了。
「公主殿下,這是下官小兒的事,還請公主殿下莫要提及旁人。還請公主交出衡郎!」林協一雙眸子也越陰冷,說話也越發直接。
他本不想和杜欣爭辯,只想安安靜靜要回自己的兒子,免得鬧起來,壞了衡郎的好名聲……
誰料,她竟然提起了他父兄,她竟敢提起他父兄……
「本公主說不在,你們便離開嗎?」
「喔,那就是不在。」杜欣邊說,邊把玩塗了蔻丹的指甲。
林母氣的直在心裡跺腳,林協聲音更冷上了幾分「既然公主殿下執意如此,那下官也就不遮掩了」
「毛一,把人帶上來。公主殿下好好聽聽,聽完了再說衡郎到底在不在您這。」
毛一提著張媽媽,一把把張媽媽扔在了地上,張媽媽就趴在那,利索地都交代了。
「噢?一個賤婢說的話就能當真了,莫不在胡亂攀咬本公主?小李子,去,把那老婦料理了吧。」
張媽媽嚇的全身哆嗦,趴在地上,頭都不敢往起抬。
杜欣含笑說完,一個小太監快步上前,一刀結果了張媽媽。
「公主你!」林協夫婦想要去攔,卻是來不及了,只得眼睜睜看著張媽媽當場斃了命。
「這便就是皇家教養,下官受教了,噢,不對,下官十多年前就領教到了。」
「公主比起當年,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林協咬緊牙關,一字一句道。
「你……」杜欣拍桌站起來,話還未說完,就瞧見那殿門來了一個人。
「今日皇妹這裡倒是格外熱鬧。喲,怎的還鬧出了人命。」梁帝帶著隨從緩緩走了進來,眾人忙行禮問安。
「林司業今日怎麼有空來皇妹這?有事?」梁帝坐在主位上,搓著手裡的佛珠問林協。
「朕倒是不了解了,咱們大梁朝從四品的司業能頂撞當朝公主了?!」
「陛下恕罪,非是下官要如此,是公主扣押了下官的兒子,還殺了作證的老奴」林協跪在地上,面上比剛才更冷了。
「來人,去給林大人搜搜,看看有沒有林大人的小兒子,若是沒搜出來,林大人就等著挨罰吧。」
杜欣聽見了也不攔,就任人搜。梁帝揮手叫來了侍從,侍從聞訊而出,搜遍了宮殿也沒見到林衡。
「怎麼樣,林司業,瞧見了吧,公主這沒有你家那個兒子。」
「來人,傳旨,國子監司業林協,忤逆君上,頂撞公主,罰俸一年,禁足一月吧。」梁帝搓著扳指,眼裡滿是冷漠,似笑非笑地看著林協。
「下官領旨,叩謝陛下不殺之恩。」林協看著梁帝,一字一句說道,起身領著夫人出了大殿。
梁帝什麼也沒說,扭頭看著椅子上歪著的杜欣,兄妹二人就這麼互盯著。杜欣率先打破尷尬,兀自發笑,也不說話就那麼笑,笑了半天。
梁帝走過去,提著杜欣的胳膊一把把人摔在了地上,說道:
「朕告訴過你,少和那個人牽扯,和他有關的所有朕都不想瞧見,你忘了,你還找了一個那麼像的」梁帝慢慢蹲下,那雙眼死死盯著杜欣。
「哈哈哈哈……皇兄,這就受不住了,你看看我這一宮裡,多的是和他像的,就是今日,讓那個最像的給跑了……」杜欣說著,眼睛瞪大,手裡比劃著,表情越來越瘋癲。
「皇兄又比我好多少,你那宮裡不是也一樣嗎?」
「皇兄,咱們兄妹,到底是一樣的人,不是都總惦記著別人家的嗎?我想的那個死了,你想的那個,不也早死了嗎!全都死了,全都死了……哈哈哈哈……咳咳……咳……」
梁帝聽著杜欣說的話,伸手掐住杜欣的脖子,手上青筋暴起,越來越用力,臉也氣的漲紅,「沒死,他沒死,朕說他沒死就是沒死!」
侍從們忙跪在地上求情,呼呼啦啦跪了一個大殿。
眼見杜欣氣息越來越微弱,梁帝也從盛怒的狀態里緩過神來。
鬆開杜欣,站起來理了理身上的龍袍,對杜欣道:「下次辦事乾淨些,別等著別人給你擦屁股!!」
「來人,傳太醫,長公主突發惡疾,即日起就不要出這景陽宮了。」
梁帝揮袖離開了大殿。
杜欣宮裡太監小鏡子忙上前扶起杜欣,杜欣揮開了來人,艱難喘息道:「不用管本公主,本公主想躺一會,都下去吧。」
小鏡子也是打小跟著杜欣伺候的,小鏡子想不明白,明明這二位主子從前也不是這般,關係也是要好的,怎麼就鬧到了如今這步田地……
僕從們紛紛退出大殿,杜欣就那麼一個人躺著,望著大殿上的橫樑,眼裡滑出了兩行熱淚……
顧意和林槐序分別,一人去了太醫院,一人回了府。誰能料到能那御花園撞見那一幕,從御花園出來就往景陽宮跑,還沒到就在路上碰見了林協夫婦。
顧意把御花園的經過一五一十說給了夫婦二人聽,說完顧意抓到了重點:
他,好像,忘了告訴建安王殿下,林衡中的是醉春了?!!
算不算是耽誤病情,醫者大忌!!
夫婦二人一聽,也不管什麼明早提人,拉著顧意風風火火去了北魏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