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邊軍諸事

第二章 邊軍諸事

只是即使是那樣想,司徒殿還是回答道:「好,就這麼說定了。」

少年難得笑的那麼開心,然後伸手拍了拍司徒殿的肩膀,司徒殿沒想到他力氣那麼大。

所以被少年這麼一拍,他握住刻刀的手一劃,差點就扎進去。

他回頭淡淡地說道:「這要是我拿的是釺子,這塊石碑就應該是你賠給這裡了。」

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我這是高興,而且也沒發生沒什麼大事情。」

司徒殿無語,向他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到後面坐著去。

他尷尬地笑了笑,「好好好,我到後面坐著去。」

等到小心翼翼地刻完這塊石碑,司徒殿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要是刻錯的話,那可就不值得了,這種石碑是用一塊就少一塊的,賠償都是小事情。」

「這種石頭不是很常見的嗎?」

「祁連山往西是這種石頭確實常見,可是這邊就不一樣了。這裡離長安其實不遠,長安那邊不像這邊都是石頭,那裡有很多的樹,也有很多的土地。

很多年前,這種石頭對於大鄭來說,只是大城用來鋪路的普通石頭,不然也不會用這種石頭來做墓碑。

後來隨著西部的領土逐漸喪失,這種石頭的價格也開始高了起來。

但是西北軍的軍費,歷來都是大鄭軍隊排名第一的。這種石頭的價格對於西北軍來說,也沒那麼貴。

至於現在就完全是老將軍的一廂情願,和他的倔強和固執。」

少年搖了搖頭,「沒想到這一塊石頭居然會這麼貴重。」

「平生啊,其實我一起也不知道這種東西貴重,我剛開始的時候,沒注意,弄壞了好多塊石碑。」

那少年,也就是許平生,說道:「沒辦法的事情。

我記得我爹活著的時候說過,沒有一個人是可以做任何事情都成功的。

我爹這個人雖然只是個殺豬的屠戶,但是他在殺豬之前也是讀過幾年書的。」

司徒殿點了點頭,「你爹說的有幾分道理,不是任何事情都可能成功的。就比如說我,你現在要是讓我提刀上馬的話,我是萬萬做不到的。」

「我記得你的身手不是很不錯的嗎?那麼高的牆,說跳就跳過去了,這已經和一些軍中老手的程度差不多了。」

司徒殿就知道這個傢伙會說這種話,於是回答道:「我那是屬於本能反應,也就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跳出來。」

「我覺得你身份很不一般,有很大的可能,你是個富家子弟。」

司徒殿沒有應答,反倒是說了些別的話題,「咱倆要不去鎮子上走一走吧,在這裡又沒有什麼有趣的東西。」

「不耽誤你做工嗎?」

「這有什麼耽誤的?多我一個,少我一個,都沒什麼區別。我不是不關心,只是我無能為力面對那些事情,在世間的大潮中,就像是一葉孤舟一樣,世事難免蹉跎。」

「我越來越覺得你像是一個富家子弟了,就和我父親那種人差不多,說起話來文縐縐的。」

司徒殿覺得他這些話雖然沒什麼問題,可是卻又哪裡怪怪的,就像是看見了一件合理,卻不合人情的事情。

「好了,不和你貧嘴了。你想要吃點什麼嗎?邊軍那邊的食物自然是不差,可也是不如這邊的。」

「一會再說吧,現在我也不知道應該吃些什麼。」

朔北寒冷,風沙也大,所以許平生穿的很厚重,只是反觀司徒殿的裝扮,就比較輕薄一些。

許平生被風吹得哆嗦了一下,他看著司徒殿沒有任何變化,問:「你不覺得今天有些冷嗎?」

司徒殿搖了搖頭,「我覺得還好,倒算不上有多冷,最多只是有些微微的寒意。這種寒意最好了,讓人覺得清爽又清醒,又不會有什麼不舒服的它感。」

「你的體質還真是不同於常人啊,這麼冷的天氣都不覺得冷。」

司徒殿說道:「許是長安那邊的天氣和這邊差不多吧,習慣了。」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等到走到坡下的時候,許平生牽著自己原本拴在那裡的馬,和司徒殿繼續往小鎮那邊走著。

夕陽西下,兩人走在暮色當中,談笑聲不時響起,司徒殿問道:「平生,你有什麼願望嗎?」

許平生想了想說道:「我爹說過,丈夫何所示,我願破樓蘭。我沒什麼太大的志向,只想讓我爹的願望實現。」

「那你應該這麼說,我當破樓蘭。」司徒殿想了想,繼續說道:「當然這是你的願望,我沒什麼願望,平凡地度過這一生就好了。

祖父年歲大了,兄長又不是那種安穩的性子,我必須要安穩一些。」

「那我願你的願望也能夠成真,願我們的願望一起成真。」

司徒殿搭上許平生的肩膀,笑著說道:「好,願我們的願望一起成真。」

只是司徒殿沒有想到,這句話註定不會平凡。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人生總會是越想遇見的遇不見。終會遇不見那些自己以前期盼的事情,就算遇見了,也不再是當年那個自己了。

兩個人走向小鎮,小鎮雖然荒涼,但是少年二人相處時,見過最好的地方。

兩個人都還是少年,可是歸根到底,又都不似少年了。

或許還是少年意氣的時候,只不過都沒有了少年的心性。

一個是兩世為人的成熟,一個是戰場上的殺戮。人總是在一夜之間成長的,以前的過往都只是鋪墊,只有最後才是真的。

其實半年前不久兩個人還在一起玩鬧,雖然是許平生帶著司徒殿,可還是很開心,司徒殿也樂於和他一起。

只是這次回來就不一樣了,司徒殿問道:「你變了很多,不像是以前那個你了。」

「你也差不多,只是半年不見,穩重了不少。」

司徒殿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只是放下了很多事情,好好活著最好了。」

「嗯嗯。這個道理不假,有些事情沒那麼在乎的,我在戰場那邊更是如此。

咱倆怎麼突然之間就老氣橫秋起來了?不說這個,什麼老成不老成的,都和你我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司徒殿笑了笑,「哈哈哈哈,好。」

風起天末,日色在天末濃重,一眼望去,風與日色同在。

西邊是戰場,是死生,也是大鄭的榮耀。

司徒殿沒有上過戰場,但是原主的日記里和他自己的見識中,他還是知道戰場上的殘酷。只是具體的情況還是不知道的,而現在在這裡的許平生,真正的上過戰場,雖然只是探馬,但是探馬不僅僅會要刺探,必要時也會上戰場。

司徒殿第一次面對面的,從另外一個人的嘴裡聽到真正的戰場,那裡面或許有熱血有激情,可更多的還是殘酷。

在許平生的描述當中,司徒殿驚奇地發現這裡的戰場遠沒有自己想的那般不錯,這裡的發展雖然和自己前世看見過某個朝代差不多,但是在一些方面差了很多,只是現在他沒去想這些事情,這些事情對於他來說,不是現在能想的。

戰爭的殘酷是許平生粗糙的言語不能夠完全掩飾的,語言是敘述事情的話語,是雪中送炭,也能是錦上添花,也能是平淡如水。

哪怕是再花俏輕浮的言語,也不能夠掩飾那其中的血氣,再冠冕堂皇的借口,也不能夠讓任何一場戰爭變得沒有血腥味。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也不如問萬般人。少年的心裡,從這一天開始,埋下了一顆不同凡常的種子。

兩個人隨便談著,不一會就走到了小鎮門口,司徒殿不住在小鎮裡面,但是那邊的吃食都是會從這裡面來的,雖然大鄭那邊會負責為他們這些刻碑人準備食物。

人總是要交際的,哪怕是和那些自己不怎麼熟識的人,交際是人群居和禽獸聚居不一樣的根本,也是人獨有的性格。

許平生說的其實反應很平淡,但是他的語氣越是平淡,司徒殿其實越是震驚,一個年紀很小的孩子,能夠見識到這種場面之後,還保持著最初的那一顆本心,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捫心自問,他做不到,想做也做不到的那種,何況他又不是很想這麼做。

有很多道理,司徒殿都懂,但是他做不到,就像是書上的道理人人都懂。

司徒殿沒來由地問了一句,「你覺得害怕嗎?」

許平生沉默了一會,原本歡快的少年,談起這些事情,終於還是忍不住保持那種開心,「自從爹娘走了之後,我就沒怎麼害怕過什麼了。

而且我是西北軍的軍人,沒必要怕這種事情。」

司徒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只是他還未曾開口,許平生就接著說道:「有些話你不用說,沒事的。這種東西只是我的念想,又不是我悲傷的理由,我爹說過,活著一輩子,不能總有心事壓在自己的心頭,那樣活的沒什麼太大的意義,要隨心一些。

當然他自己不是這麼過的,按照他說的話,叫憂國憂民之人,開心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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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鄭上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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