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三章不留遺憾
天空恢復光明，大地開始回暖，滄海得以平靜，靈氣逐漸復甦。
各歸各宗，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雲夢仙域，南潯之地，霸天宗前。
由於被海潮吞沒了一段時間，整個宗門都濕漉漉的,一片狼藉，劉大明便動員所有門徒，清理打掃，修修補補。
「掌門！掌門……梅長老回來啦！他叫我來支應一聲兒，隨後便奔著山頭去了。」一個修士急忙來報。
「老五回來啦！」
「梅明志！」
「是燕雲霆才對！」
劉大明與眾修齊上山頭。
燕雲霆帶著鐮刀與掃帚，本想來替張寬掃墓，可到了墓前才發現，早已被打掃得乾乾淨淨。
還是老樣子,一人一壺老酒，祭奠永遠的友情。
「張寬老哥,我又回來看你了，如今不僅霸天宗安好，天下也終於太平了。」燕雲霆揭開壇封，酒撒墓前，都過去了二十年，還是止不住眼眶泛紅。
眾修站於墓前，一同靜默緬懷。
燕雲霆抹去眼角的淚花兒，從袖子里取出一張請帖,轉身塞進劉大明手裡，笑道：「下個月的八月十五，我的客棧要開張了，大哥一定要帶著眾位兄弟來捧場啊！」
劉大明大拇指豎了豎身後眾修：「我們這幫兄弟，各個都是胡吃海喝的主兒，要是一起來，頭一天就能給你客棧吃垮咯！」
燕雲霆嘿嘿一笑，瞥向一旁的寧思玥：「我想，嫂子肯定不會吝嗇份子錢的，對吧？」
寧思玥花指捂唇,笑道：「你大哥雖然摳門兒，嫂子卻大方得很，這份子錢少不了,呵呵呵……」
「那就這麼說定了，前頭還有好幾家得親自去請呢，就不多留啦，」燕雲霆從人群中將吳清瑤給拉了出來,又望著拘束在人群中的柳玉環問道：「柳姑娘，你們倆姐妹，願不願意先與我去人間逛逛？」
她大概正等著邀請呢，拉著妹妹柳琴兒欣然走出人群，滿心歡喜地點了點頭：「我願意！」
燕雲霆揮揮衣袖，變出一艘仙船，與眾修再度道別，帶著三個美人兒乘船而去。
……
……
華胥仙域，琉璃宮。
大地雖已回暖,冰天雪地依舊嚴寒。
燕雲霆抵達琉璃宮時，眾女修正辛勤地清掃著冰雪。
「咦？是燕雲霆！」眼尖的女修，一眼便認出了船頭那人。
燕雲霆並未將仙舟降落，停滯在空中，取一張請帖送入紫霏手中，而後大聲問道：
「有沒有想隨我去人間的，抓緊上船了！」
凌裳自然是最蠢蠢欲動的那個，可瞥了一眼紫霏，跨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
紫霏瞧了一眼請帖，又看了一眼燕雲霆，最後環視了一眼滿臉期待的眾女修，嘆道：「這冰雪積壓得太久，用力氣開鑿不免費力氣，不如讓太陽將它自然融化，所以——」
「所以我們現在就可以上船唄！」
「我早就想去人間看看了，聽說那裡的胭脂水粉可漂亮了！」
「走走走……」
眾女修欣然登船。
紫霏握著請帖卻猶豫不決。
「走啦，大家都上了，你一個人留在這做什麼。」簾霜挽住紫霏的手臂，將她拉上了仙船。
紫霏矜持著：「那……過了八月十五，我就會回來。」
「等你嘗過了月餅的甜，看過了花好月圓，說不定就不想回來了。」燕雲霆呵呵一笑，大袖一揮，下一站，蠻域。
……格丹東雪山下，漫天飄起雪花。
燕雲霆尋著記憶，找到了可兒所在的部落，但不知是沒有來得及回歸，或是已經搬走，整個部落一副破敗光景。
蠻域只分到了一隻金烏，太陽消失之後，所有百姓都只能被迫向首都遷徙，興許可兒會在羅都呢？
可兒不是修士,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奴族人，自上次承諾已將近二十年，她是否還會記得？
燕雲霆正打算離開，忽而卻聽村莊深處傳來一陣清脆的孩童笑聲，接著一個女人的勸誡響起：
「小寶，你慢點跑，地上坑窪多！」
見一個布衣少婦，捧著一隻裝滿衣服的木盆,在一個三歲小兒的圍繞下向村頭走來。
容顏雖敗給了歲月，卻並未帶走她的美貌,布衣少婦正是可兒。
燕雲霆欲上前招呼，可瞧見她身旁的小兒，卻又不禁收回了腳步。對於一個凡人而言，人生有多少個二十年？
或許當初就不該給她承諾，以至於已為人母再次相見的尷尬局面。
若她相夫教子，自己又何必去打擾？燕雲霆暗嘆一口氣，轉身便要離去，卻聽那小兒稚嫩地呼喊：
「是爹爹回來了么？爹爹！爹爹！」
小兒張開雙臂,屁顛屁顛地跑出村口，在瞧見是個陌生人後，憋足了勁兒，「哇哇」大哭起來。
燕雲霆心裡不禁苦澀，在小兒跟前蹲下，抬手變出一顆泡泡丸，哄道：「小盆友，我雖不是你爹，卻也不至於嚇哭你吧？」
可兒急忙追了上來，一見燕雲霆,「哐當」手中木盆跌落，衣物散了滿地，她憋著眼淚,不知所言。
燕雲霆瞥了一眼散落的衣物，有小孩，有女人，也有男人的,他搖頭又是一嘆，沖可兒愧疚道：「我還是來晚了。」
可兒卻上前抓住了燕雲霆的手：「燕雲霆，真的是你啊？」
燕雲霆盯著她緊握的手，與胡依依一樣，長期不能閑著，纖細又粗糙。他不是個淫人妻女之人，所以不得不將手抽離。
可兒一愣，上前一步追問道：「這次你是來帶我離開，還是來向我告別的？」
燕雲霆摸了摸小兒的腦袋瓜,嘆道：「我若帶你離開，那他怎麼辦？」
可兒說道：「將他交給阿乙不就行了？」
「呃……」燕雲霆語塞片刻，「這樣會不會對你丈夫不公平？」
「哈？丈夫？！」可兒一愣，瞬間便明白了所有，趕忙解釋道：「小寶是我弟弟阿乙的兒子……」
「這……」換做是燕雲霆愣了，「這麼說你……一直未嫁？」
「我答應過你會等你回來，就算你不回來我也不會嫁人的！」可兒認真說道：「光明恢復之後，我就讓弟弟馬不停蹄地送我回來了，就怕……就怕你來找不見我。」
人到中年的羞，別樣楚楚動人呢。
燕雲霆怎可能會在這世上留有遺憾呢，他一把將可兒擁入了懷裡，可兒也流下了激動的眼淚。
「姨媽，羞羞臉，羞羞臉噢……」小兒在一旁起鬨。
燕雲霆狠搓了兩下小兒的腦袋瓜，「這小子，長得和阿乙還真像。」
「那可不是。說起阿乙，他現在可風光了，自從研習了你給他的那本《霸天決》，在戰場上一路戰功赫赫，被蠻王封為了大將軍，現在整個格丹東雪山的防務都歸他管呢！要知道咱們奴族人可就從未這麼風光過。」談及自己的弟弟，可兒滿臉自豪。
燕雲霆攜美人上船，大風起兮雲飛揚，意氣風發赴羅都。
……羅都皇宮內院，兩個蠻族少婦正坐在太陽底下，其中一人年紀稍長，面色略微蒼白，她雖為蠻族人，身材卻要嬌小得多，她捧著一面綢緞布料，手中針線來回遊走，十分手巧熟絡。彪悍粗糙的蠻族中,如她這般心靈手巧的女人實在不多。
另一人年紀稍輕，她捧著鵝蛋臉，瞪著濃眉大眼，望著少婦手中的綢緞，時不時忍不住贊一句：
「嫂嫂真厲害，這麼小根針來回穿插，竟也不怕傷到手。」
時不時又嘆一句：「我要是能有嫂嫂這般心靈手巧就好了。」
少婦只是淺淺一笑：「小朵你是太陽族公主，骨子裡流淌著王族血脈,天生就是個戰士，至於我嘛,身子骨不爭氣，只能操弄些針線活兒了。」
這時，空外傳來一聲笑言：「戰士是刀尖舞者，嫂嫂是針尖舞者，都是在各自領域了不起的人。」
圖蘭朵聽這語氣，興奮昂起頭來，脫口一句：「是那傢伙！」
燕雲霆帶著微笑緩緩從天而降，對於這個蠻族公主,雖說並沒太多感情，但好歹也是名義上的「妻子」，恰好來了蠻域，無論如何也得有個說法，不然老掛著「駙馬」的頭銜，卻讓公主獨守空房，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他是……」少婦疑惑。
「他啊？就是你那有名無實的妹夫咯。」圖蘭朵隨口一句，眼神還是喜悅的。
這少婦便是蠻王商赫的妻子，瑪卡諾頓的女兒，飛鷹部落的公主,瑪卡茹菇。昔年蠻王定親時，聽說她是個體弱多病的女人，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圖蘭朵都有八尺身高，她卻不過七尺多一些。不過，是個溫柔持家的女人。
「早就聽聞，蠻域有個人間駙馬,沒想到竟然是你，」茹菇放下手裡的針線，走到燕雲霆跟前，不客氣地捏了捏他的臂膀，點頭像是認可了：「嗯，不錯不錯，身體有夠結實的，與小朵蠻般配。」
燕雲霆卻笑道：「嫂嫂有所不知，正如公主方才所言,我只是個有名無實的駙馬。今日造訪羅都，也是為了理清此事，」
他看向圖蘭朵，認真問道：「如今天下安好，我就要返回人間，今後很少會再回仙界，當初與公主成親著實是機緣巧合。公主芳齡大好，身份尊貴，若有個無實名的丈夫，對你前途也會有所影響，所以——」
「以前是有名無實，如今坐實了豈不是更好？」圖蘭朵湊上前，摟住燕雲霆的手臂，目光楚楚，卻是一句倔強：「難不成，你想休了我？」
燕雲霆嘆道：「我當然希望公主能跟我回人間了。」
圖蘭朵摟得更緊了三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嘛！」
「小朵，哪兒能這般說話，」茹菇瞪了一眼，下一刻又擔心：「可是蠻族人與其他族人體格不同，聞說人間的女子，向來以柔美著稱，小朵到了人間，會不會被另眼看待？」
燕雲霆倒是不介意了，大，有大的好處……可若是將這八尺高的女人帶上街，肯定會遭人用異樣眼光仰視。
「那有何難？我早年就與薩滿學過變化之術了，」圖蘭朵說著，身軀扭扭捏捏一抖擻，瞬間縮小了一圈，她又摸了摸頭上的犄角：「只是這對犄角怎麼也隱藏不了。」
燕雲霆呵呵一笑：「犄角可以加快速度，摘了反而失了趣味。」他又取出一張請帖，塞進茹菇手裡：「那麼，待舅哥歸城時，勞煩嫂嫂將請帖交給他，八月十五，月圓之時，一定要來。」
「小朵，到了人間要勤勞持家，不可耍蠻欺人。」
「哎呀，知了，知了。」
圖蘭朵揮手告別，隨燕雲霆乘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