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猜猜為什麼
他若無心,自然無礙。可他對她有心,無論她出於什麼因由,都是傷害。
心念電轉間,晏晚晚直接伸手過去,從他手中抽走了那封休書,轉手便遞到了那燈燭下,看著那火苗卷上來,將整張紙都吞沒,一點點燃了個乾淨。她在火苗后抬起卷翹濃密的眼睫望向他,「這樣處置,夫君可滿意了?」
言徵在那火光大盛,又驟然因著休書被燒盡而暗下來的光線中輕輕笑起,那燭火也落在了他的眸中,熠熠生輝,自是滿意,滿意極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早,兩人用過早膳,便是各騎了一匹馬,雙雙出了門。
一路縱馬疾馳出了城門,對望一眼,確定身後沒有尾巴跟著了,兩人才調轉馬頭,換了個方向,又疾馳片刻,到了一處普通的莊子。
言徵抬起手來,卻是屈起尾指放到唇中輕吹了幾個忽長忽短的音,片刻后,那院門裡傳出一串足音,緊接著院門被拉開,一張臉探了出來,居然是田猛。
見到他們,田猛臉上倒沒什麼意外,只是帶著兩分不耐煩般道了一句「來了?」然後便是直接側讓開身子,「進來吧!」不等他們有什麼反應,他已是直接轉過了身,大步走了進去。
言徵面上仍是清雅的笑,牽著晏晚晚,信步走了進去。
田猛並未走遠,就在門內不遠處等著他們。見他們兩人跟上來了,這才轉身邁步,一邊走一邊道,「暫且還算安分,不過我問過,他卻成了啞巴,從事發之日到現在連半個屁都沒有放過。」田猛說著,面上郁色重重。
「田叔辛苦了。」言徵輕笑著道了一聲。
田猛面色微微一僵,繼而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才道,「多虧你臨走時特意與我交代了一番,當時是抓的現行,他身邊親近的幾個人也親眼瞧見的,否則,這會兒指不定能鬧成什麼樣了。」
他們說話間經過院子,遇上了好些個人,見得言徵和晏晚晚二人,紛紛拱手行禮,禮罷,又轉身去做自己的事兒,行止間卻都是肅穆有度,倒讓晏晚晚恍惚,真以為身處軍中一般。
之後田猛沒再說話,院子不大,他們須臾之間走到了一處看守嚴密的耳房,田猛眼神示意門外左右守著的人,便有人取了鑰匙來將門上鐵將軍打開。
田猛推門而入,言、晏二人緊隨其後。
屋內光線有些昏暗,靠牆的一邊坐著一個人,形容比之他們初見時要好些,至少穿著的衣服尚算整潔,束著的發有些散落了下來,卻並未遮蔽面容,露出稜角分明的臉,他們進來前他正閉著眼,好似睡著了,聽得動靜才睜開眼來,抬了抬冒著一層青髭的下頜,望向他們,「來了?」
許是多日未曾開口,嗓音很是沙啞。
田猛聽著卻是驚了,往言、晏二人一瞥,這是等著他們來呢?這算什麼,這樣區別對待呢?他這些日子也沒有虐打他吧?只是為了防止他逃,給他看得緊些罷了,結果問他什麼,他都閉口不言,這兩人來了,還沒有開口呢,他倒先發聲了。
沒有人在意他的腹誹,言徵與晏晚晚的目光都落在那人身上,言徵臉上的笑容沒什麼變化,仍是讓人如沐春風的清潤溫雅,「孟叔能開口便好,否則,我與娘子如何與孟叔好好聊?」
沒想到他居然還稱呼自己為孟叔?孟小七有些詫異,抬起眼睫迎向年輕人看著清亮,實則內里深邃的眼,這樣一雙清澈的眼睛,好似能一眼看到底,直到某個契機,你才會知曉,這樣的人你才是真正無法看透。
「雪庵還真是算無遺策,我倒是不知你幾時疑心上我,竟是讓老田一直防備著我。」
「孟叔並未露出什麼破綻,而且,你待驍龍騎很是真誠,太真誠了。你護著那些與你一起流落在鍛房中的兄弟,護犢子一般,讓我覺得你將他們當成了你肩上的責任,好像他們淪落至此,都是你的緣故一般,你偶爾看著他們的眼神,雖然克制,卻還是能品出絲絲愧疚。」
「另外,我彼時因著黑火藥,已經疑心上了晉武侯,可以我對晉武侯的了解,十三年前的事兒,他一個人決計做不出。他若與人有勾結,那個人只怕也不會放心他,必然會在要緊之處,安插自己的人。我不能確定那個人存不存在,又會是誰,只得私下提醒田叔,讓他多多留心。如果真的有那個人的話,在知道寧王義女尚存於世,並且已經查到無回山中事時,必然會沉不住氣,要給他背後之人通風報信。」
孟小七聽到這兒驟然笑了,原來人家只是給了機會,挖了坑,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在見到田猛攔下了他的信,看過之後就又原樣送出去時,他便知道自己落了坑,可他並不後悔。孟小七面上的笑乍然一斂,雙目亦是冷下,往言徵與晏晚晚掃去時,全無半點兒溫情,只余冰冷的恨。就算是陷阱,那又如何?哪怕明知是坑,他也得跳啊,在見到他們兩人之後。
「為什麼?」沒有錯認孟小七眼中的恨意,晏晚晚滯了滯,言徵卻是緊了緊掌心裡攏著的手,目光沉沉望向孟小七。
孟小七扯了扯嘴角,「哪兒有為什麼?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沒錯,當初構陷寧王,也有我的手筆。」
他承認了。晏晚晚與田猛都是神色一動,雖然心中早就已經明白了,可真聽到他承認的那一刻,心中還是萬般滋味。
「為什麼?」唯獨言徵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一雙寒星般的雙目定定凝視著他,還是那個問題,問的卻截然不同。身為驍龍騎,為何要背叛驍龍騎的主帥?甚至為了構陷於他,不惜將整個驍龍騎都牽扯進來?而且,為此可以算是自囚於這深山之中,一待便是整整十三載。
「為什麼?」孟小七扯唇笑了,笑容裡帶著明晃晃的嘲弄,眼角斜起,乜向言徵,「你不是最會猜嗎?那不妨猜猜是何原因?」
言徵默了默,看著孟小七嘴角的嘲弄漸行擴大,點點刻進了眼底。
他才沉聲打破了這屋裡窒悶的沉寂,「自然是因為你恨寧王的緣故,為了構陷他,你什麼都顧不得了。顧不得自己,也顧不得那些與你情同手足的驍龍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