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唱給情人聽的歌

第一百二十章唱給情人聽的歌

葉楓仍不放心,又刺了七八劍,當即割了塊衣襟,把雙手裹得嚴嚴實實,在繆宗棠身上小心翼翼摸索著。

青青見他謹慎緊張的樣子,倒忘了自己命在旦夕,禁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他已經死了,你還怕他做甚?難道他會要你的命?」

葉楓認認真真道:「他是用毒的大行家,哪怕死了,同樣可以致別人於死地。」說話之間,從繆宗棠懷裡掏出三件東西來。

第一樣是枚用白銀鑄成,類似銅錢的東西,正面雕刻著繆宗棠頭戴皇冠,拿著權杖的半身像,後面是一條面目猙獰,張牙舞爪的巨龍盤旋在空中,正反面均刻著:「世界錢」三個字。

葉楓哼了一聲,把銀幣扔到一邊,冷冷道:「我堂堂中華帝國,物產豐富,疆域寬廣,才不稀罕蕞爾之邦的破東西,征服他們,等於給自己背包袱,添麻煩。」

青青搖著頭,輕輕嘆息道:「正因為太大了,自朝堂到江湖,個個以大爺自居,目空一切,對於新鮮事物根本就嗤之以鼻,蕞爾之邦又如何?西方番人精於製造火器,依我之見,將來主宰世界的,就是那些乒乒乓乓的鳥槍鳥炮。」

葉楓嘿嘿冷笑道:「你是杞人憂天,想太多了,鳥槍鳥炮是胡射一通,擊倒人全憑運氣,而我們可以做到一劍封喉,踏雪無痕,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囊中取物。」青青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道:「但願如此吧。」

第二樣是張葉楓從未看過的戰艦草圖,尖若矛首的船頭,高高的干舷,船身覆蓋著厚厚的鐵甲,前後左右均有大口徑火炮,更令人船上一片風帆也無,也不知用什麼推進的。

葉楓哈哈大笑道:「當真是異想天開,腦子發燙,要想老百姓填飽肚子,就得多種糧食,難道要每個老百姓,駕著一條奇異怪狀的船,去當打魚,或者當海盜?」

青青又嘆了口氣,道:「我曾經在泉州月港,遇到一個西方的聖人,他對我說,財富來自海洋,誰控制了海洋,誰就控制了世界,但是前提是必須有支縱橫四海,天下無敵的艦隊。」

葉楓聽到這裡,不由得覺得青青荒誕不經,心想:「我只聽過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一片汪洋大海,怎樣去控制?難道要鑄一條長得無邊的鐵索?青青中了毒,神智有些不清,我何必要讓她不開心呢?」應道:「正是。」

第三樣東西被塊黃布緊緊包著,看上去方方正正,也不知裡面是什麼東西,葉楓心中突突亂跳,一陣頭暈目眩,十指微微顫抖著,一時也不知要不要解開?

青青微笑道:「是禍躲不過,我都不怕,你緊張什麼?」葉楓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雙手慢慢解開了黃布。只見裡面端端正正放著一塊碧玉刻成的印章,底部寫著「世界皇帝之印」。

葉楓大失所望,不禁怒火中燒,抓起印章,啪的一聲,摔得粉碎,大罵道:「去你奶奶的!」

青青忽然跪了下來,對著繆宗棠恭恭敬敬,磕了幾個晌頭,道:「謝謝你。」葉楓瞠目結舌,吃驚地看著她,道:「你……你幹什麼啊?」青青苦笑道:「我若不死,這場戲就要露餡了,自殺我又沒有勇氣,正好他給我解脫,難道不應該謝謝他嗎?」

葉楓心中一酸,再也忍耐不住,眼淚湧出,說道:「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青青咬了咬牙,道:「為了報仇,誰欺負了我,我一定要他付出代價。」葉楓喃喃道:「你……你……這是何必呢?」

青青仰望著他,柔聲道:「我有件事求你,你務必要答應我。」葉楓哽咽道:「我一定答應你。」青青附在他耳邊,連比帶划,嘰里咕嚕說了一大通話。

葉楓聽著聽著,眼睛越瞪越大,到最後終於忍不住跳了起來,失聲叫道:「你……你……說什麼?你這麼對他,是不是對他太不公平了?」青青笑道:「所以我要給他希望,只有這樣,他才能好好活下去,其實他是個相當脆弱的人。」

岳沖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兩雙烏黑調皮的眼睛,只見兩個七八歲的孩童,托著下巴,站在敞開的窗戶之前,笑眯眯的看著他。

乾枯蕭條的枝頭上,幾隻喜鵲吱吱喳喳叫喚著,顯得特別的熱鬧。岳衝心頭禁不住卟卟狂跳起來,暗道:「喜鵲叫,好事到,莫非青青已經平安無事?」

一個臉上長著雀斑的男孩,搖了搖頭,模仿著大人的口氣,嘆息道:「太陽都曬到屁股上了,還不起床,真是懶得一汰糊塗。」

另一個梳著兩條大辮子的女孩,輕輕哼了一聲,道:「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女人啊女人,你的眼睛,一定要擦亮點,否則嫁給好吃懶做的男人,有苦頭吃了。」

男孩伸出右手,手指頭幾乎戳到了岳沖的後腦勺,格格笑道:「這個男人,你嫁不嫁啊?」女孩歪著腦袋,想了想,道:「他這麼俊俏的臉蛋,那個女人不心動?就算給他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了。」

岳沖暗自苦笑,心道:「如今的小屁孩,不知吃了什麼葯,個個懂事特別的早。」男孩哈哈大笑,道:「可惜他今天的新娘不是你。」女孩聳聳肩頭,扁了扁嘴,道:「君生我未生,君老我未老,天意如此,如何奈何?」

就在此時,聽得一聲暴喝:「兩個小鬼頭,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呢?吵醒了新郎倌,不打得你們屁股開花才怪呢?小花想嫁人了不是?東山底魏赤腳的兒子魏狗蛋年紀不少了,要不要替你們撮合撮合?」

男孩女孩「哎喲」一聲,滿臉通紅,撒腿便跑。岳沖尋思:「新郎倌?說的是我嗎?」瞬時間,蒼白的臉頰布滿了紅潮,心跳得更快了。

忽然之間,只聽得吱的一聲,門被推開,三個女人走了進來,岳沖一見到這幾人,登時一張嘴巴張成了半圓形,卻發不出半點聲息,神情有多詫異,就有多詫異。

這三個女人肥肥胖胖,約莫四十多歲,穿著紅彤彤的衣衫,如三朵火紅豐滿的雲朵,照得岳沖眼花繚亂,心道:「我的媽啊,火德星君的七八姑八大姨下凡了。」

她們臉上的白粉打得極厚極厚,沒有八兩,也有半斤,岳沖忐忑不安,忍不住替她們捏了把汗,萬一開懷大笑,這些粉底豈非要似雨點一般,簌簌落了下來?

還未走近,岳沖只覺得脂粉濃香撲鼻,再加上滿臉的笑容,分明就是替人牽線搭橋的媒婆,岳沖結結巴巴道:「我……我……認……識你們么?」

右邊那位下巴長著一粒黑痣(她故意不用粉底掩蓋,或許在她看來,這是一粒讓男人心跳加速的美人痣)的女人,有意無意轉動著水桶粗細的腰身(其實她是在模仿某些身材好的女子扭動著水蛇腰)。岳沖似乎聽到了腰間贅肉相互撞擊的啪啪聲,登時心中湧起八個字:「東施效顰,適得其反。」

幸好葉楓那個活寶沒有在場,否則定然拍著手叫道:「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抬高,咱們一起排排污穢之氣……」她格格大笑,或許她是想營造出聲若黃鶯,婉轉柔嫩,清脆如鈴的意境,但在岳沖聽來,卻似破鑼爛鈸,直震得耳中嗡嗡大響。

只聽得她捏著喉嚨,幽幽道:「茅坑兒,你出門幾年,就不認識香姨了么?」岳沖毛骨悚然,想笑又笑不出來,吃驚道:「茅……坑……兒?」香姨道:「那年你娘上茅房,忽然肚子疼痛難忍,便生下了你,所以大家都叫你茅坑兒,雪姑,你當時在場,可以作證的。」

雪姑頭上塗著過量低劣的刨花油,以至隆冬時節,也有不少蟲子在她頭上轉來轉去(人家本來想玩的是百鳥朝鳳,只不過一不小心搞砸了而已),似花旦唱戲,道:「幸虧那天我也尿急,若不然你娘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應何?對了,蘭嬸,你一聽到我的叫聲,趕緊就來了。」

蘭嬸捋捋了袖子,有意裸露出雙腕,只見左右分別綉著「只要曾經一起睡過,何必非得做你的老婆?」,「不閱男無數,怎知誰優誰劣?」兩行字,岳衝倒吸了口氣:「果然是高手在民間,想當年也是路見不平一聲吼,說出手就出手們狠角色。」蘭嬸道:「我當即端了盤熱水,替你洗身,剪臍帶,茅坑兒,你就忘了我們三人了?」

岳沖平白無故被她們安了個「茅坑兒」的名字,不由得啼笑皆非,畢竟是名門子弟,涵養極好,使不出潑皮手段,惟有搖頭嘆息。雪姑笑道:「雖然你這個土得掉渣的名字,和你高大上的身份,極不符合,但這的確是事實。」

香姨道:「也莫去刨根究底問你的媽,為什麼要給你取個臭不可聞的名字,鄉下就是這樣的風俗,太響亮的名字容易引起老天爺的妒忌,我的兒子還不是叫四眼狗?」

蘭嬸道:「茅坑兒,多麼吉利的名字啊,就像秀才寫文章,一筆就點出了你的來龍去脈,周公解夢,茅坑象徵著大富貴……」三人喋喋不休,嘮嘮叨叨。

岳沖忽然心念一動:「原來是你在背後搗鬼,茅坑兒,哼哼,待會兒我非得請你喝上幾大勺,大富大貴,大吉大利嘛。」當即笑道:「你們幾位是不是想給我做個媒啊?」

蘭嬸道:「但是那戶人家有些刁鑽,非得自己先驗驗貨,萬一碰到的是歪瓜裂棗,有某些方面缺陷之人,至少還有迴旋的餘地。」

岳沖眼前不禁現出了某人一臉的壞笑,笑嘻嘻地道:「有幾個男子能比我長得標緻?」香姨道:「也莫怪別人多心,常言道,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何況是個大茅坑?再嬌艷的鮮花,只怕也被熏得枯萎了。」

雪姑道:「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這個茅坑打掃得非常的乾淨,一點異味也無,比較適應鮮花的茁壯成長……」只聽得一人朗聲說道:「我倒要看看,有說得那麼好嗎?我的妹妹,可不能嫁給沒什麼本事的紈絝子弟。」

只見葉楓賊眼兮兮的立在門前,身後還跟著兩女一男,均穿得花花綠綠,岳沖怒自心來:「這傢伙向來一肚子的壞水,狗嘴吐不出象牙,這次又想玩什麼花樣?我得先下手為強,殺殺他的氣焰。」

當下面帶微笑,招了招手,道:「你過來。」葉楓不知是計,大大咧咧走了過來,雙手叉腰,恥高氣揚道:「有話就說,我忙得很呢。」

岳沖慢慢坐直身子,笑道:「那是,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葉楓得意洋洋,拖著長長的尾音,道:「你記得就好,莫到時過了河,就抽了橋板。」岳沖道:「豈敢,豈敢。」

葉楓哈哈大笑,道:「諒你也不敢。」忽然「啊」的一聲,仰面倒下,捂著腫得老高的臉頰,怒道:「你……你……敢打我?」岳沖氣定神閑地拍著雙手,緩緩道:「打的就是你,我是茅坑兒,你又是什麼東西?我看你連茅坑裡的蛆蟲都不如。」

眾人忍不往大笑,果然如岳沖所想,一笑起來,臉上的白粉一塊塊掉落下來,露出粗糙不堪的肌膚。葉楓躍了起來,氣乎乎的吼道:「你反了不是?我是你的大舅子,說白了就是你老婆的兄弟。」

岳沖看著他身後那個寬襟大袖,長相一般的女子,莫名其妙有種不祥的預感:「難道青青已經……他怕我傷心難過,所以就唱這一出來安慰我?」心中一酸,眼圈卻已紅了。

葉楓見他這等神情,晃著腦袋,道:「大舅子這個角色,就像皇帝身邊的太監……」岳沖強忍著悲痛,冷笑道:「對,你就適合扮演太監這種丑角。」

葉楓情知失言,幸好麵皮極厚,居然臉不改色,道:「或者是灶神,平時毫不起眼,但到了關鍵時刻,一句話便教你前功盡棄,無可奈何。」

岳沖乾笑了幾聲,淚水終於掉了下來,道:「你好威風,你好厲害。」葉楓一腳踩在椅子上,雙眼盯著他,道:「你後悔了吧?大舅子是惹不起的。」岳沖笑道:「聽說葉大俠是一個孤兒,何來的兄弟姐妹?」

葉楓哈哈大笑,道:「你這個人放的是無聲屁,既臭哄哄又陰毒至極,我不但有兄弟姐妹,還有爸媽。」回頭對著那對年長的男女,笑道:「爸,你咳嗽了那麼多天,別再硬撐下去,等今天辦了妹妹的喜事,趕緊找個大夫抓幾帖葯吧。」

岳沖聽在耳里,不亞於響起晴天霹靂,登時目瞪口呆,顫聲問道:「他……他……是你……你……爸?」葉楓笑道:「那是當然,爸,你叫什麼來著的?」岳沖差點跳了起來,道:「有沒有搞錯?你連你爸叫什麼都不知道?」

葉楓雙手一攤,作了個無可奈何之狀,道:「我日理萬機,吃的江湖飯,操著皇帝的心,哪有閑功夫管那些無關緊要的事?」那男人戰戰兢兢道:「小……小人……姓章……是章魚的章,不是蟑螂的蟑。」

岳沖「哈」的一聲,笑了出來,道:「應該是文章的章,只可惜你這篇文章做得驢唇不對馬嘴,前言不搭后語。」那女人倒也機靈,狠狠踢了男人一腳,道:「你當真老糊塗了,你是武大郎……」

葉楓面現不悅之色,冷冷哼了一聲,那女人趕緊改口道:「你是葉大郎,我是潘金蓮,我們的兒子叫葉……葉……」說到此處,眼巴巴看著葉楓。

岳沖笑道:「葉大忽悠。」潘金蓮一拍大腿,叫道:「對,就是葉大忽悠。」葉楓忍無可忍,暴喝道:「我叫葉楓!楓樹的楓,不是瘋瘋癲癲的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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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客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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