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願賭服輸

第一百四十六章願賭服輸

葉楓見他們一步步按著他設想行事,不由心花怒放,但臉上卻裝作惶恐不安的樣子,跺著腳叫道:「有話好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蘇岩從腰間取出一柄摺扇,嗤的一聲,打了開來,一股淡淡的香氣湧入眾人鼻中,眾人如置身花海之中,全身汗毛孔不自禁張開。蘇岩冷冷道:「你這種人,也配做君子,呸!」四人應道:「說的是!」劍光閃動,四柄長劍向葉楓刺至,劍招奇妙,勁道凌厲,果然是第一流高手的劍法。

只可惜葉楓並非昔日吳下阿蒙,他是比第一流高手還要厲害一點點的超一流高手,一眼望去,便至少發現了這四人數個破綻,只要他一出手,他們必然身喪當場。但是他抱定了要捉弄他們,豈會輕易暴露自己的實力?扮豬吃老虎最刺激的地方不是一口吃掉了老虎,而是怎麼讓老虎信以為真,心甘情願地將腦袋伸入對方的嘴裡。葉楓「啊」一聲大叫,跳了起來,氣忿忿的道:「四個打一個,算什麼英雄好漢?要不要臉啊?」身子左右扭動,將四人刺來的長劍全避了過去。

四人刺了個空,不由一怔。蘇岩「哈」的一聲,笑了起來,道:「這個人逃命的本事,算得上獨步江湖了。」四人臉色暗沉,提劍又要刺出。蘇岩向前跨上幾步,橫在四人身前,笑吟吟道:「且慢!」四人是他的下屬,聽他出聲阻止,手臂垂下,劍尖指地。蘇岩道:「既然他不服氣,認為我們欺負他,我們就一個個和他打,打到他心服口服為止。」葉楓慘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道:「這樣還差不多。」蘇岩道:「誰先來打頭陣?」

一皮膚黝黑,身材高大的漢子走了出來,道:「我來。」挽了個劍花,便要一劍刺出。葉楓大喝道:「來者何人?速速報上你的名號,葉某不殺無名之輩。」漢子忍住怒氣,沉聲說道:「江夏孔威。」葉楓拍手笑道:「江夏的藠頭好吃得很,有人說藠頭適合炒臘肉,但我卻是喜歡藠頭炒小魚乾……」孔威聽他聒噪不休,自是忍無可忍,直直一劍刺了出去。劍到中途,忽然劍尖湧出五朵劍花,分別擊向葉楓五處要害。

葉楓心道:「明明可以一劍搞定的,為什麼要畫蛇添足,多此一舉呢?」若非受東方一鶴的點撥開導,他一直把這看似花團錦簇,?麗燦爛,實際並沒有多大用處的招數視為天底下最高明美妙的武功。葉楓見孔威動作奇快,卻仍有機可趁,右手情不自禁握住劍柄,他知道一旦他的長劍出鞘,孔威所有的努力宛若烈火碰上暴雨,烈日底下的積雪,將化為烏有。

但他轉念一想:「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若做一毛不撥的鐵公雞,一點甜頭也不給他們,豈能誘使他們付出更大的代價?」硬生生壓下強烈的衝動,顯得驚怖異常,急急往後翻了幾個筋斗,叫道:「好快的劍!」身上衣衫登時破了五道口子,右手握著劍柄不放,好像根本就來不及撥劍。葉楓站穩腳跟,吐了吐舌頭,大笑起來,道:「可是還差那麼一點點。」孔威暗自後悔,自己若是搶上一步,葉楓早被刺了五個窟窿,卻不知葉楓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無論他搶上多少步,亦是徒勞無功。

葉楓道:「我每天苦練撥腳開溜的功夫,風雨無阻,數十年來從不間斷,所以能傷害到我的人已經很少了。」說到此處,聲音陡地提高,道:「這下輪到誰了?」挺胸凸肚,左右盼顧,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蘇岩哼了一聲,道:「這個人的嘴真賤。」一人冷冷說道:「他很快就說不出話來了。」提劍走了出來,惡狠狠地瞪著葉楓。葉楓終於撥出了長劍,指著他道:「喂,你叫什麼來著的?」

這人道:「南陽謝天。」葉楓道:「閣下的姐姐一定很多。」謝天一怔,道:「你是怎麼知道的?」葉楓道:「你還有叫謝地的弟弟。」謝天神情茫然,道:「你去過我家?我認識你嗎?」葉楓雙手合十,一本正經說道:「阿彌陀佛,生了一堆女兒,終於有了兩個兒子,真是謝天謝地啊!」說話的口氣,儼然把自己當成了謝天的父親。蘇岩摺扇輕輕擺動,悠悠說道:「這廝實在油腔滑調。」

謝天氣得臉色發綠,怒吼道:「我殺了你!」壯碩龐大的身軀突地躍到空中,居高臨下,盤旋了數圈,卻不受體重的影響,彷彿是只輕盈飄逸的飛鳥。葉楓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怪不得華陰城買小米雜糧的雷老闆說,只要風足夠大,豬也能飛上天,可惜你長不出一對翅膀來,否則能飛得更高。」說著說著,他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惱恨,道:「雷老闆的小米無論品相,口味都沒得說,就是經常供不上貨,有時候交了定金,也要等上好些時日,還不如吃水果。」謝天七竅生煙,連刺十多劍,將葉楓籠罩在一團劍光中。

蘇岩又搖動摺扇,臉上洋溢著濃濃的笑意,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謝天這一劍叫做「寸草不生」,只要被他劍光鎖定的地方,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活著,包括微不足道的螞蟻,蟲豸。蘇岩曾經見過身手了得的英雄豪傑,被謝天凌厲的劍光切割成一小塊一小塊肉塊,這本事低微的葉楓拿什麼來抵擋?除了死已經找不到第二條出路,劍光消失的剎那,便是葉楓生命消失的時候。

謝天自以為密不透風,無路可逃的天羅地網,在葉楓看來,卻是處處絎接不夠嚴密,從任何一處發起攻擊皆能得手的破網,爛網。葉楓當下長劍向上舉起,從劍光最耀眼之處突了出來,他看似漫不經心的舉動,其實相當精準毒辣,一下子就控制住了中樞。劍光仍然閃爍不定,卻已變得雜亂無序。謝天只覺到胸悶氣短,心裡說不出的難受,餘下的招數再也施展不出,暗道:「莫非這小子深藏不露?」蘇岩等人也看出了不妙,面色凝重。

就在此時,聽得葉楓發出殺豬般的嚎叫:「我是不是要死了?」整個人從劍光中飛了出來,直挺挺跌在地上,左臂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不停流了出來。眾人鬆了口氣,心中皆道:「原來是他誤打誤撞而已。」葉楓慢慢坐起,用力擺動著左臂,自是絲毫不受影響,?首大笑一陣,道:「還是奈何不了我。」眾人相互對望,心中已有些泄氣:「這傢伙的命好硬。」葉楓看著那倆個還沒有出手之人,笑道:「反正你們殺不死我,不如你們一起上?」

蘇岩用眼角瞟著他們,道:「你們就成全了他吧。」倆人應了一聲,一左一右,向葉楓逼近。葉楓一拍大腿,喝道:「你們是沒名沒姓的貓狗么?」左邊那人道:「揚州燕無雙。」右邊那人道:「建寧梅長生。」他們一報完名字,手中的劍已經刺了出去,壓根就不給葉楓開口耍貧的機會。葉楓心道:「我這下倘若避得開,生怕他們會起疑心。」一步一步朝後退去,左腳踩到一塊石頭,暗地使力,身子一歪,跌倒在地,叫道:「真他奶奶的見到鬼了!」

燕無雙,梅長生大喜過望,長劍同時出擊。葉楓全身顫抖,就像在巨浪中掙扎的破船。蘇岩又笑了,笑得相當的愉快,他似乎看到了脾氣倔強的余冰影,宛如一隻溫順的小貓,任由他擺布。長劍離得葉楓已是極近,葉楓一動不動,緩緩閉上了眼睛。忽然之間,聽得一人冷冷說道:「誰讓你們在這裡胡來的?」搶了進來,抓起葉楓,往後便走。燕梅二人當然知道來人是誰,但他們並沒有就此收手,反而長劍一挺,向東方一鶴刺去。

豈知他們的長劍剛遞出數尺,只覺得臉頰一痛,接著便飛了出去,跌在地上。見得自己同伴臉頰腫得老高,五根指印清晰可見。蘇岩躬身說道:「原來是東方前輩。」東方一鶴翻了翻眼珠子,冷冷道:「你是蘇雲松的兒子?聽說你很有手段?」蘇岩盯著葉楓,緩緩說道:「在下做事的確有些咄咄逼人,但終究心有敬畏,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那比得上這位葉大俠膽大包天,攪得江湖不得安生。」

東方一鶴橫了葉楓一眼,帶著鄙視的口氣說道:「他從來就不是什麼高尚的人,晚上躲在被窩裡看春宮圖,動不動就拍我的馬屁,一開口就是髒話連篇。」葉楓笑嘻嘻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你們摳摳索索的吝嗇鬼,懂得什麼是及時享樂啊?」隨東方一鶴一起趕來的新郎嘆了口氣,道:「你何必做賤自己,嫁給這人渣?」新娘緊抿著嘴唇,強忍著淚水不流出來,道:「縱然他有千般不好,亦是我的好老公!」

蘇岩「啊唷」一聲,跳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瞪著新娘,失聲叫道:「什麼?」東方一鶴道:「人家不到半天工夫,就有了老婆孩子,你能做到么?」葉楓哈哈大笑,道:「只能說我太有魅力了。」蘇岩目瞪口呆了良久,才慢慢說道:「在下自愧不如,他果然很有魅力。」東方一鶴皺了皺眉頭,道:「他這種人就像牛皮糖一樣,一旦被他粘上,想甩也甩不掉了。」蘇岩道:「不瞞你說,我對付牛皮糖很有心得。」

東方一鶴沉吟著,道:「你想怎麼樣?」蘇岩道:「在下知道前輩需要什麼,前輩也知道在下需要什麼。」東方一鶴眼光驟然收縮,道:「你想要他的人頭?」蘇岩道:「這種專門危害他人的敗類,決不能由他活在世上。」葉楓漲著脖子,大聲說道:「我投靠你,是因為我信任你,如今你想得到某種利益便出賣我,你就不怕天下人恥笑?」東方一鶴面現難色,道:「我是個好面子的人,我實在很為難。」

蘇岩厲聲道:「前輩你不可能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錯失貴教重返中原的機會。」東方一鶴道:「倘若你能想出既能讓我獲得好處,又不用背負罵名的好辦法,我實在沒辦法拒絕你。」蘇岩咬了咬牙,臉上忽然湧起一層殺氣,冷冷道:「倘若這件事只有前輩,以及我方五人知道呢?」葉楓冷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人在做,天在看啊!」

東方一鶴臉色變得很難看,厲聲說道:「大同教雖然名聲不好,但是從沒有做過濫殺無辜的事,你再出餿主意,休怪我對你不客氣。」蘇岩搖了搖摺扇,微笑道:「前輩之所以不贊同,是因為我們比他強大得多,對他實在太不公平。」東方一鶴道:「絕對公平當然不可能,但至少要讓大家看得過去,無話可說。」蘇岩道:「這個好辦。」東方一鶴面無表情,道:「你不妨說來聽聽。」

蘇岩笑容歡悅,道:「如果我們把本事都傳授給他,他到時仍不能取勝,還怪得了誰呢?」葉楓嘿嘿笑道:「萬一我天賦異稟,骨骼清奇,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你豈非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新娘拍手笑道:「我老公真的很了不起,別的女人至多是雙胞胎,他一下讓我懷上五個孩子。」東方一鶴凝視著蘇岩,一字一字說道:「倘若他真是那樣的人,你將一敗塗地,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他能活到現在,難道不是天大的奇迹么?」

冷風如刀,蘇岩的臉上不禁流出了汗水。他知道世人有那種人存在,那種人也許平時活得很落魄狼狽,誰也瞧不起。但是一旦有合適的機會,那種人立馬會脫胎換骨,如快刀破竹,沸水融雪,瞬間逆轉局勢。葉楓是那種能扭轉乾坤的人么?深藏在體內的力量,若非被激發出來,恐怕連當事人也不知道自己有那種本事。每個人心裡都有頭打旽的野獸,有座沉睡的火山,有個被封印的魔鬼。他曾親眼看到被徹底激怒的不入流的劍客,幹掉了頂尖的高手。

倘若他自己執意要那樣做,豈非引火自焚,自尋死路?這絕不是忋人憂天,人的潛力本是最不可思議,不可預測的。這把火他要不要點起來?想到此處,他兩隻保養得比十八歲少女還要嬌嫩的雙手如浸入冷水,十根指尖不停往下滴著水珠,是汗水!此時他心裡無比糾結矛盾,如果這次沒有取得葉楓的人頭,等於洗劍山莊一無所獲,白努力一場。

余冰影儘管美麗絕倫,但他睡過的美女會少嗎?何曾見過他有動心過?況且余冰影的脾氣只會使他敬而遠之,當然不負責任的露水情緣又是另外一碼事。可是他必須要娶余冰影為妻,只有將華山派的力量整合到洗劍山莊,洗劍山莊才算得上在江湖上一家獨大,如果有機會一騎絕塵,傲視群雄,為什麼要和德興方丈,蓮花道長稱兄道弟,平分權力呢?難道權力不是和女人一樣,只可自己獨享?他們也不是暗自積蓄力量,為搶先登頂而不懈努力么?

自他記事以來,他的父母都在各玩各的,見不到他們有任何親密的行為,聽不到任何耳熱面紅的情話,彼此之間似有隔閡,幾乎沒有什麼交流。他們的結合,好像是出於某種心照不宣的目的。有一次他鼓起勇氣,問他父親:「你愛媽媽么?」他父親臉上保持著微笑,但他看得出來,那是身不由己,無可奈何的苦笑,一個真正幸福的男人,提及自己心愛的女人,是決不會愁眉苦臉的!

只聽得他父親喃喃說道:「天底下的世家子弟,所做的一切,必須要和家族的利益掛鉤,包括婚姻在內。不過是打伙過日子而已,有什麼愛不愛的?以後你會和我一樣的。」所以他成年之後,他父親從不干涉他的私生活,任由他風花雪月,處處留情,因為他終究會被命運戴上鐐銬,做一個一輩子不快活的人。現在他即將走上與他父親相同的路,但他並不埋怨老天的不公。有得便有失,大權在握的快感,豈是兒女情長所能比擬的?

葉楓拍手笑道:「你怕了不是?」東方一鶴目不轉晴的盯著他,道:「小心行得萬年船,你不給他機會,他便不能創造奇迹,讓他多活幾天又何妨?」蘇岩不說話,腦子裡全是自葉楓下了華山,一直到現在的行蹤。葉楓洛陽大破「神都幫」,是利用武林盟內部勾心鬥角,相互拆台,葉楓現在無人敢動,是有東方一鶴的庇護,只能說葉楓運氣足夠的好,跟奇迹並沒有任何關聯。蘇岩陰晴不定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沉聲說道:「倘若真有奇迹的出現,我只好認栽了。」

東方一鶴道:「你一定要做?」蘇岩道:「我非做不可。」葉楓底子薄是不爭的事實,就算他學會了孔威四人縱橫天下的劍法,又能怎樣呢?身上的肉是一點一點長出來的,哪有一口就吃成胖子的?葉楓忽然怔住,臉色蒼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東方一鶴嘆了口氣,道:「本教只想重返中原,既不想得罪洗劍山莊,也不想與華山派為敵,你一意孤行,弄得我裡外都不是人了。」

蘇岩道:「我可以立份契約,保證前輩不受牽連,前輩只須邊上看著,省得某些人耍無賴。」東方一鶴狠狠瞪了葉楓一眼,厲聲喝道:「立份生死契約也好,願賭服輸,誰敢耍滑頭,我第一個不放過他。」葉楓神情茫然,苦澀著道:「你真的要放棄我了?」東方一鶴淡淡的道:「誰贏誰輸都不知道,你害怕什麼呢?」葉楓苦笑道:「我能贏么?我能得到什麼呢?」蘇岩道:「你可以提出條件。」廟祝已在邊上編寫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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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客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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