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畫蛇添足
「啪啪啪……」
「恭喜,恭喜!」
震耳欲聾的炮仗聲,熱情洋溢的祝賀聲,打破了小鎮寧靜的早晨。
一個被噪音吵得睡不著覺的男人,氣忿忿的捶打著床板,破口大罵:「這世道不是混淆黑白,顛倒黑白么?比乞丐強不了多少的臭送飯的憑什麼買得起大房子,能過上人模狗樣的好日子?看我明天點份飯菜,非得在飯里放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教送飯的畜生賠得只剩下褲衩,跪在我腳下,磕頭喊我爺爺。」
他妻子用力扭轉他的耳朵,另一隻手一掌一掌往他後腦勺擊去,大聲斥責:「人家送飯又怎麼了?人家一不去偷,二不去搶,風裡來雨里去,年頭到年尾,早出晚歸,一天也不停歇。努力辛苦賺來,乾乾淨淨的錢有什麼值得眼紅嫉妒的?你若是有人家一半幹勁,何至於給了別人十幾年的屋租,卻買不起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
男人「嘿嘿」冷笑數聲,道:「你說的甚麼混賬話,我是什麼身份,腹里有才華,能寫一筆好字,人人見了我,都得拱手含笑叫我聲先生,那種沒皮沒臉的錢是我能賺的么?你沒見到那些送飯的都是些什麼人么,皆是跟豬一樣愚蠢,跟狗一樣老實的人,只要是個頭腦正常清醒的人,都不會正眼瞧他們一眼。他們只能穿街走巷給人送飯,給人手指頭戳著鼻子問候祖宗十八代也不敢吱聲半句。」
女人也「嘿嘿」數聲,道:「說混賬話的人恐怕是你吧。你腹里的才華,既沒有改變你命運,又沒能讓我們一家人日子過得更好,只是越發讓你自命清高,好像高人一等,這個看不起,那個瞧不上,半生眼高手低,沒有一件事能做好。人家嘴裡喊你先生,誰知道他們心裡會不會說你百無一用是書生,廢柴一個?人家表面看不起送飯的,誰知道他們心裡會不會敬佩送飯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呢?如今鎮上許多老闆,下午生意空閑,不也是出去送幾份飯么?」
鎮上的人皆被驚醒,議論紛紛,言語間有褒有貶,有不屑有讚揚。
只見數十名身穿黃衣衫的「跑得快」人員,穿過硝煙瀰漫的街道,踩著一地紅色的鞭炮紙屑,大步向站在門口恭迎賓客的葉楓走去,嘴裡一邊歡聲道賀,一邊往葉楓手裡遞去紅包。
葉楓身穿深藍色長袍,袍子上使用暗色絲線綉著一朵朵花朵,頭戴鑲嵌美玉的冠帽,既雅緻自然,又時尚不失端莊氣派。
臉上化了淡妝的阿綉身穿翠綠色長裙,修長白晢的脖子掛著一條珍珠項鏈,美得如同一朵嬌艷的鮮花。
她右手抱著一個二歲左右的女童,左手牽著一個四歲上下的男童,他們夫妻倆攜子帶女,滿臉堆歡,笑盈盈的將一個個客人迎入新家之中。
他們新家在鎮西,此處原來是片雜草叢生,臭氣熏天的荒地,官府平整土地之後,將這裡開闢成一條街道,故而地皮相對其他地方,比較便宜。
但要在這裡建一幢前面有兩間門面,後面有個帶圍牆的獨立大院子,上下有十多個房間的小樓,同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葉楓夫妻倆日以繼夜,省吃儉用,一分錢恨不得當成十文錢花,整整積攢了五年之久,總算有了塊屬於自己的棲身之地。
在這裡置業的大多是葉楓的同事,他們無老可啃,背後無倚仗之物,白手起家,流汗流血流眼淚,忍受各種痛苦屈辱,全憑努力奮鬥,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幸福生活。
前面兩間門面,阿綉用來開雜貨鋪。出售的貨物無非是油,鹽,醬油,醋,米,草紙,糖,煙葉,雞蛋等日常用品。
阿綉早上還在店門口擺了幾張桌子,提供稀飯,油條,包子,豆腐花。已經開業了幾個月,物美價廉,加上阿綉態度熱情,有些人寧可捨近求遠,也要到她店裡花錢購物,生意極是紅火。
店裡店外,照看孩子,做飯洗衣,皆是阿綉一人包辦,一個幫工也不雇請。細細巧巧的妙人兒,一旦干起活來,與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相比,也不逞多讓。
葉楓見她勞累過度,心裡憐惜,幾次想停工幫她幹活,讓她歇息片刻,卻被她拿著竹掃帚,扯著大噪子,揣著他屁股,趕他出門送飯去了。
阿綉時不時偷偷打量葉楓,眼裡,心中不禁充滿了歡樂和希望。他現在辛苦幹活,不輟勞作,歷經長年風吹雨打,已令他皮膚黯淡,關節粗大,肚皮上長了好多贅肉,已無昔日縱橫江湖時的鮮衣怒馬,瀟洒恣意的風采。
她就喜歡他如今滿臉亂糟糟的胡茬子,挺著小肚腩的中年大叔模樣。因為他每塊肌肉完全鬆弛,每一根神經完全放鬆。具體體現在他睡覺時仰面八叉,鼾聲如雷,怎麼叫也叫不醒。以前快意恩仇,殺人如麻的浪子生涯都已過去。當下已無任何東西能使他的肌肉,神經如拉滿的弓弦,時刻保持最佳狀態,枕戈待旦。
現在他眼裡別無他物,只有妻子兒女,心裡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賺更多錢,讓一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每天晚上他會將她摟入懷,與她低聲暢談理想。他已經送了五六年的飯,對於「跑得快」運作方式瞭若指掌,所以有了自立門戶的念頭。
連隊伍的名號,衣服顏色都已經想好了,清一色的藍衣藍帽,胸口背後皆綉著一隻呆萌小鳥的標識。阿綉忍不住問:「為什麼要綉只小鳥啊?」葉楓笑道:「笨鳥先飛嘛。」阿綉又問:「你的隊伍叫什麼?」葉楓道:「眨眼到。」阿綉吃吃笑道:「王老闆跑得再快,亦不及你眨眼到,在氣勢上他便輸了你一頭,好名字。」
葉楓會翻來覆去撫摸她雪白如藕的手臂,唉聲嘆氣道皓腕如霜雪,只可惜少了只金鐲子。她亦笑著回敬他,不要你的金,不要你的銀,只要你一顆心。每到此時,兩人便異口同聲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金鐲有市價,愛情亦無價。」接著兩人四目相對,四手緊握,又是齊聲說道:「生生世世,永結夫妻。」
他們在後院擺設了十多席,在鄰居家擺了十幾席,攏總三十多席。他們夫妻平時做人低調,謙遜克制,尊老愛幼,樂於助人,在鎮上名聲頗好。今日喬遷新居,與他們相熟的人,皆來賀喜吃席。葉楓請大家入席,早上吃粉。
只見每張桌上擺著一隻白瓷大盆,盤中盛著給醬油染成金黃色的米粉,粉上鋪著豆豉,肉粒,蔥花,干香菇丁,香氣濃郁,令人垂涎三尺。佐餐小菜是炒蘿蔔乾,香辣醬柚子皮,油炸豆芽粿,皆不是本地美食。原來阿綉知道葉楓祖貫江南西路信州府,那邊操辦婚喪喜慶之事,早上都是吃粉。
她有意討好葉楓,提前半年就委託行走四方的商人到信州府設法拿到製作,烹飪米粉,香辣醬柚子皮,豆芽粿的方法。歷經多次試驗,終於獲得成功。無論品質口感,都和原產地毫無二致。葉楓時隔數十年,忽然又吃到家鄉的味道,不由得一陣激動,一陣欣喜,對阿繡的愛意又增添了幾分。
本地人幾乎沒吃過江西米粉,不知味道如何,人人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先拿筷子夾了幾根嘗鮮,萬一覺得不好吃,就尋個借口開脫,到街上買幾個饅頭填肚子。豈知一入口中,米粉軟綿綿又不失彈性的口感,搭配上既鮮美可口又帶著辣味的湯底,頓時就能感受到無法形容的美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密密的汗珠滲出了每個汗毛孔,渾身通泰,真是妙不可言。
人人叫聲好,紛紛把碗裝得滿滿。頃刻之間,一隻只白瓷大盆見了底。好在阿綉早有準備,端出多煮的米粉,每隻空盆裝滿。眾人只吃得撐腸拄腹,東倒西歪,幾乎無法站起。手捧肚子,扶著牆壁,一步一挨,慢慢走出門口。
此時清風襲來,頭腦猛然清醒:「哎喲,糟糕不好,聽說主人這次操辦宴席,下足了血本。早上吃得太飽,中午怎能敞開肚皮吃山珍海味?吃不下去豈非連紅包都吃不回來?不行啊不行啊,我大不了上午啥事也不幹,就一直蹲在茅房裡,不相信肚子里的東西屙不出來。」
將近中午,葉楓放了串鞭炮,眾賓客聽見炮響,流水般涌到。各自尋相熟的人落座,只見人人肚子凸起,顯然蹲茅房計劃宣告破產,早上吃下去的米粉消化得極少。誠如他們早上所擔心的,桌上儘是他們平時極少見過的山珍海味。
幾乎跟一張臉大小的海里螃蟹,小孩手臂粗細的海蝦,酥爛有嚼勁的山東驢肉,食材豐富,製作考究的福建佛跳牆,肉質鮮美,口感細膩的吳江鱸魚,外酥里嫩,肉滑骨嫩的廣東紅燒乳鴿……數十道天南地北名菜。眾人臉色鐵青,追悔莫及,恨不得在自己肚子上重捶幾拳。
阿綉見眾人神情沮喪,不尷不尬,不禁嫣然一笑,道:「各位可以帶回家裡,和家人一起分享美食,反正吃不完,倒了也是浪費。」取出包裹食物的荷葉,分發給眾人。大家大喜過望,手舞足蹈,放聲大笑。葉楓一家人給每桌敬了酒,感到有些飢餓,正要坐下來吃些東西,忽然傳來要葉楓外出送份飯的訊息。
這份要送的飯路途不遠,工價甚高,擱在平時,必然是人人愛不釋手,爭相搶奪的好單。然而今天葉楓喬遷新居,即使金子銀子扔在地上,他未必會去彎腰撿拾。葉楓甚是不悅,低聲抱怨:「王老闆好不近人情,今天還叫我送飯,難道就沒人么,非我送不可嗎?」
阿綉笑了,嫣然道:「說不定這份飯客人就指定要你送呢?正好小年糕想吃冰糖葫蘆,小棉襖想要一個粉紅色的撥浪鼓,你出去送份飯,不就把錢賺回來么?」小年糕,小棉襖分別是他們兒子,女兒的小名。孩子們奶聲奶氣道:「爸爸,快去掙錢給寶寶買東西。」四隻小手伸出來推他。
孩子們是葉楓心頭肉,簡直百依百順,有求必應,登時心裡怨氣全無,笑道:「小年糕要吃冰糖葫蘆,小棉襖要一個粉紅色的撥浪鼓,是不是?爸爸這就給你們買去。」湊過頭來,分別在妻子,兒女臉頰親了一口,到廚房拿了二個豬肉燒餅,躡手躡腳從邊門溜了出去。
一路上他腦袋低垂,唯恐遇見熟人,刨根挖底問他做甚。來到商家,更是不敢抬頭,看也不看老闆,夥計一眼,生怕萬一人家來一句,吳師傅,今天也不停歇啊?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改天讓這些長舌頭的討厭鬼傳了出去,同僚們豈不得譏笑王老闆是他的爹?
在他這一行,形容一個人過於拚命,通常會說某人是王老闆的乾兒子,兒子替老子沒日沒夜幹活,當然理所當然。老闆,夥計見他慫樣,強忍著笑,不去看他,當他不存在。
可是在食物遞給他的瞬間,這些人再也剋制不住,哈哈大笑:「你這個見錢眼開的傢伙,難道王老闆是你的爹啊?」葉楓心慌意亂,快步往門口衝去。
怎想慌不擇路,「砰」的一聲響,整個人竟撞在柱子上。他連退幾步,定了定神,辨明方向,衝出門外,邊走邊道:「有錢不賺,不是腦子有病么?」
送餐地點是他原先租借的房子,前幾天他路過那裡,門口還掛著房屋出租的木牌。不知現在租客是做什麼的。葉楓推開虛掩的大門,見得角落裡至今還遺留著小年糕玩弄的木馬,小棉襖的學步車,空氣中彷彿還殘存著他們一家人的氣息,好像他們從來不曾離開過。
一對中年男女坐在廳內。男的矮胖圓潤,肥嘟嘟的臉上始終掛著樂觀的笑意。女的身材高挑,容色絕麗,不可逼視。桌上擱著幾本書。最上面的那本書封面上寫著《劍客多情》四個大字。
葉楓一見到這對男女,不禁腦子「嗡嗡」作響,心裡一片迷惘:「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們不是絕跡江湖,不問世事么?」原來這對男女是隱居於信州府廣永豐碧石村的江南呂家子弟呂焰鋒和他的妻子慧嫻。
葉楓佯裝不認識他們,把食物放在桌上,笑道:「兩位客官,餐已送到,祝你用餐愉快。」轉身便走。呂焰鋒哈哈一笑,道:「葉大俠,娶了妻子,蓋了房子,便不識得舊日老朋友么?」
慧嫻抿嘴笑道:「這樣也好,他貴人多忘事,眼珠子長在頭上,就莫怪我們人品低劣,給你來個不滿意的評價,好像客人舉報你,你罰的可不是一點半點哦?你如今有家有口,所花每一文錢都得精打細算,怎能有大少爺視金錢如糞土的豪闊氣概呢?」
葉楓見賴不了皮,硬著頭皮笑道:「葉某如今是在底層掙扎,只圖溫飽的下等人,怎敢高攀別人?」呂焰鋒用力一拍桌子,笑道:「你說的什麼屁話,什麼上等下等,我們是朋友,永遠的朋友,朋友就沒有貴賤之分。」
葉楓道:「是,是。」心裡躇躊不定,不知道要不要請他們到家裡喝杯酒,可是他已經答應過阿綉,決不再和江湖朋友來往。呂焰鋒似乎看穿他的為難,從桌下拿出一壇酒,道:「這裡喝酒更清凈。」葉楓暗自吁了口氣,坐了下去。
呂焰鋒凝視他,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不會無緣無故找你。」葉楓剛放鬆下來的心情,倏地又緊張起來,道:「你找我有事?」呂焰鋒拿起最上面一本書,推到他面前,笑眯眯道:「我寫了本書,主角是你。」
葉楓大吃一驚,道:「怎麼是我?我有甚麼可講的?」忍不住翻閱起來。第一章「插刀教」,講的是八月十五中秋夜,胡恨大鬧「醉春風」,卻吃老丁算計,失手被擒。將胡恨的暴戾兇殘,老丁的陰險奸詐,寫得活靈活現,躍然紙上。
他是在第三章「躲貓貓」正式登場。葉楓忽然臉色蒼白,露出複雜的表情。如果有從頭再來的機會,他還會這樣選擇么?就算他能夠改變自身選擇,他卻無法改變他人的貪婪,時代終將會把他裹挾到現有的位置上。
葉楓定了定神,忽然笑了笑,道:「你選我做男主角,想必這本書看的人不多。因為你沒能抓住看官們的心思,他們並不需要深刻隱晦,令人掩卷長思的內容,他們只要簡單粗暴,越爽越好。你聰明絕頂,卻跟不上潮流,這是為什麼呢?」
慧嫻冷笑道:「我早就勸他停筆不寫了。如今開了間小店,至少溫飽不愁,何必終日苦思冥想,弄得自己神經兮兮,與大家格格不入呢?沒有結果的努力,堅持有什麼意義呢?」呂焰鋒沉默著,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我實在捨不得屈指可數,默默支持我的那幾個看官,既然諾了有始有終,硬著頭皮也要撐下去。」
他盯著葉楓,一臉壞笑,道:「你經常說的話,叫甚麼來著的?」葉楓想了想,道:「自己炒的菜,縱使再難吃,也得面帶微笑,一口一口吃下去。自己娶的老婆,哪怕長得再丑,脾氣再壞,也要把她當作心肝寶貝,和她生一堆孩子。」
慧嫻面色突變,厲叱道:「這是甚麼屁話,很不中我聽!」葉楓拿起最下面的一本書,翻到最後一章「諸神黃昏」,顯然很意外:「屬於三巨頭時代就結束了?」這些年他專心掙錢,雙耳不聞世事,對於外面翻天覆地的變化,竟然一無所知。
呂焰鋒嘆了口氣,道:「演技再精湛的戲子,也不可能一直霸佔舞台最顯眼的位置。世上哪有什麼永不落的太陽?」葉楓合上書卷,笑了笑,道:「三巨頭謝幕,秦嘯風逐漸崛起,魔教內部鬥爭難分勝負,書中三條主線都讓你交代清楚,每個人物都讓你安排得明明白白。是該到了向尊貴的看官說再見的時刻了。」
他眼裡忽然露出敬仰,尊重的神色,道:「你也該放下執念,盡情去享受美好生活。」他不會看不起呂焰鋒用錯方向的努力,沒有任何回報的付出。個人愚蠢的小愛好,至多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盡,神情恍惚,絕不像某些人的一念之間,就能使山河變色,生靈塗炭。呂焰鋒道:「按理說,的確到此為止了,再寫下去,難免畫蛇添足,多此一舉,反而成了壞事。但是……」
他一雙笑眯眯的小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葉楓,眼中笑意更濃了。葉楓道:「莫非你想換個套路,把我打造成和王老闆那樣霸道強勢,自私冷漠,腹黑狂妄的商業奇才?你總算想通了,這種動不動就懟天懟地懟蒼生,一出手就雞犬不寧,寸草不生的男主,誰不喜歡啊?」
呂焰鋒道:「但是局勢忽然有了不可預測的變化,我想我應該還能多寫幾章。」葉楓怔了怔,道:「你說的好像跟我有很大的關係?」呂焰鋒慢慢地點了點頭,神情忽然變得凄苦,看他的神情,就像看冢中枯骨,道:「蘇岩要殺你,他不會讓你活過今晚。你毀了他的容貌,他要你非死不可。」
葉楓臉上蒙上一層陰影,勉強笑了笑,道:「是蘇岩親自來,還是派人來?」呂焰鋒沉聲道:「來的是野狗,奉陪到底,跪下求我,殺人為樂。」葉楓道:「我不認識他們,我離開江湖好多年了。」呂焰鋒道:「他們是這幾年江湖風頭最勁的幾個殺手,手段兇殘無情,從來就沒有失手過。」
慧嫻盯著葉楓關節粗大的雙手,凸起的小肚子,道:「你肌肉已經鬆弛,神經已經麻木遲鈍,五年多沒摸過劍的你,你還有幾分戰勝他們的把握?如果你輸了,他們殺的絕不是你一個人。斬草除根,永絕後患,是他們一貫風格。」呂焰鋒道:「我有個朋友,本事跟他們差不多,如果你能戰勝他,你就能拯救你一家人。」
話音剛落,身後忽然多了個高高瘦瘦的黑衣人,這人手裡拿著兩口劍。他將一口劍放在葉楓面前。葉楓看著寒光四射的長劍,心裡湧出無法抑制的衝動,既想哭,又想笑,既想仰天長嘆,又想破口大罵。他已經決意過普通人的生活,老天爺怎麼還要他拿起劍,重新走入血雨腥風的江湖?
黑衣人道:「出劍!」一道耀眼奪目的劍光,從他眼前掠過,直刺他的喉嚨。葉楓咬了咬牙,長劍揮出,他能明顯感覺手臂駕馭不了長劍。他明明是要揮劍格擋黑衣人刺來的長劍,卻不禁無能為力,而且還留下一個讓黑衣人長驅直進的口子。黑衣人長劍繞住他的手腕,劍尖抵住葉楓心口。
葉楓身子如冰冷的岩石,倏地僵硬。黑衣人道:「不堪一擊,佛祖也救不了你。」呂焰鋒嘆了口氣,道:「我本來準備給這章取名畫蛇添足,現在看來取名葉楓之死,更加妥當。」葉楓抓緊長劍,跳了起來,大吼道:「我會好好活著,我的家人也會好好活著!誰也休想傷害我們!」
他快步沖了出去,既然躲不過,只有硬碰硬。
老天非要他拿起殺人之劍,他就在屍山血海中殺出一條血路!
慧嫻看著他漸漸遠去,道:「你不幫他?」呂焰鋒道:「他腦子裡多的是能殺人的鬼點子,在很多時候,能殺人的不一定是刀劍,而是詭計多端的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