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九顏

第二十三章 九顏

這邊第五淵秋提著酒菜,漫步走上後山,穿過梅花林,繞過千言壁,進入禁地畫詞谷,此地稱之為谷其實並不恰當,只是太清山山峰的一處峽縫,谷中寬不足三丈,縱深約五里,兩旁是高聳的山壁,谷口的山勢稍微一轉,恰好擋住了入口,只留一個僅能供一人進出的小洞。由於寒流被山勢所阻,谷內與外界儼然兩種風景,外頭是凜風瑟瑟,大雪封山,而裡頭雖有散落的雪片飄零卻溫暖如春,花無凋期,一副世間罕有的奇景瑰色。

第五淵秋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到了盡頭,這裡也是因為山勢的走向而生出的一大片空地,與入穀道路截然不同。此地綠樹鮮花,山壁深苔青青,隙縫間有數股雪水潺潺,跳壁而下,匯入一處天然石坑,猶如瑤池。一隅有草堂兩間,一間內置齊全似尋常布衣之家,一間藏書千冊,儘是武學典籍的珍版孤本。

第五淵秋剛放下酒菜,忽覺門外有陣輕風掠過,眉頭一皺,卻又釋然一笑。他道:「呵呵,不是說好老死不相往來了嗎?今日這風,怎麼把你刮來了,真是沒想到。」

門外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進來:「我也沒想到幾十年過去了,你還能辨出我的氣息。」

第五淵秋道:「若是想打一架,咱們換個地方,老夫怕你毀了這間茅屋。」說罷,整理了一下儀容便信步走出草堂。

外面的女人看上去有點年紀了,端莊得體,不苟言笑,雖妝容有致,但還是遮不住歲月在她肌膚上留下的痕迹。

第五淵秋端詳眼前之人,悅色道:「邢掌門別來無恙啊。」

「哼......第五淵秋,二十多年前未了之事,你不會已經忘了吧。」

「原來你是為那件事而來,怎麼,你找到他了?」

邢雲月一甩手,丟來一枚鐵羽,第五淵秋臉色一變,接住鐵羽仔細察看,鐵羽一面刻著像鳳凰一樣的神鳥,另一面刻著兩個字:驚鳥。

這兩個字一躍入眼帘,第五淵秋像是摸到了燒紅的烙鐵一樣,手一顫抖,鐵羽掉在了地上,楠楠地說著:「難道真的是他?」

山門外的氣氛依舊敵意滿滿,湔雪閣一眾弟子們擋在門前,對耿煙煙和謝窗窗二人小心提防。謝窗窗是九顏中性情最急躁的一位,她終於忍不住了,把手按在劍柄上說道:「這就是你們太清山湔雪閣的待客之道?」

花蘅回道:「不請自來,我們也沒把兩位當成是客!」

謝窗窗鼻息一衝,正欲拔劍,突然從山上飛來一人,按住了她的手。與此同時,金舞鹿也抬手擋住了已經技癢的師妹。

花蘅道:「師姐你怕她們幹嘛,在我們的地界上,還能讓她們狂妄了?」

金舞鹿低聲道:「別找死,她是邢雲月。」

花蘅大吃一驚,再打量一番來者,說道:「她就是邢雲月?劍蜃樓的掌門?」

「沒錯,跟咱們的師傅一同被並稱五尊的邢雲月,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

「是啊,怎麼連她都來了,還是從山上下來的,就是說,她見過師叔了。」

「哼,老頭子那點託詞,擋得住九顏,怎麼可能擋得住她。」

對面邢雲月對謝窗窗說道:「你還是改不了這衝動毛病。」

在邢雲月的威嚴之下,謝窗窗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將佩劍藏回到黑袍之下。

「該見的人我已經見到了,該辦的事也辦完了,我們回去。」

說完,邢雲月步行走向下山的路,耿煙煙和謝窗窗亦追隨其後。從邢雲月現身到離去,全程背對著花蘅她們,既不看一眼也不說句話,給人的感覺就是根本沒把湔雪閣這些個弟子放在眼裡,只能以兩個字形容:傲慢。

其他弟子望著劍蜃樓一行人的離去都鬆了一口氣,唯獨花蘅心中不服,金舞鹿了解師妹的心思,勸道:「算了,你再練二十年也不是她的對手,再說老頭子曾教過,器量也是武學境界的一部分,你就當是修鍊了。」

「哼,我武功沒你高,器量自然沒你大,但總有一天我也會去到她們家門口叫板。」

「不說這些了,對了,你今早見到沈木頭了沒?」

「你那個傻徒弟?沒見到,我值夜回來就去授業堂找師傅去了,怎麼了?」

「我有事找他,算了,你值完夜一定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別了師姐,花蘅心裡還是想著剛才劍蜃樓的人和昨夜發生的事,心裡總是有點不放心,於是打算再巡一圈門派才回去休息。她獨自一人走著走著又來到了後山的千言壁,這是昨夜與那黑衣人交手的地方,打鬥過的痕迹已被新雪覆蓋,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忽然,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近處一瞧,原來就是師姐正在尋找的小徒弟沈木頭。

小徒弟其實年紀並不小,而是與她相仿,之所以她老喚人家小徒弟是因為他才入門三年,在師門中排資論輩的話是最小的。雖然花蘅自己還沒有徒弟,但憑她與金舞鹿的關係,師姐的徒弟那自然也是她的徒弟了,而且這個小徒弟雖然看上去傻乎乎的,可模樣長得還算俊俏,說來,花蘅也挺喜歡這小子的。

沈木頭大名叫沈目行,其實是這太清山下一個獵戶的孩子。沈目行的父母希望兒子能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領,將來考個功名,不用再當獵戶了,因此取名目行。可惜沈目行不是塊讀書的料,無奈,沈家兩口子只好送他上山學藝了。

沒想到入了湔雪閣三年,學道也好學武也罷,好像也沒什麼長進,花蘅才叫他沈木頭。

此時這沈木頭正獨自立在千言壁前,手裡拿著一把木劍,學模學樣的比劃著,合眼勻氣,默念心訣,悠悠然漫舞木劍,似力不力,似勁非勁,所使的招式即使在不練武的尋常人看來,也只不過是在對天畫餅,對地描田。

花蘅一個輕功飛過去,故意在他肩頭一拍,想逗逗他:「沈木頭,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啊,小師叔......」沈木頭一回頭,發現是花蘅,竟愣了一下,兩眼睜得大大的,好像花蘅剛才不是拍了他的肩膀,而是點了他的穴道一樣。

「你怎麼了,這就被嚇到了?」

沈木頭趕緊回神,將手中木劍反持,拱手行禮道:「小師叔好。」

花蘅問道:「我師姐到處找你,你怎麼躲在這兒練劍?」

沈木頭支支吾吾道:「我不是......不是躲,是護閣長老安排我......安排我今日守......守衛本門禁地。」

「就你一個?」

「嗯......」沈木頭壓低聲音,用手指了指身後,說道:「對了,閣老在裡面呢。」

「我知道,他老人家享清閑,你可要好好看守禁地入口,不可讓閑雜人等進入打擾。」

「嗯......小......小師叔放心。」

花蘅一皺眉頭,道:「你怎麼說話變結巴了?」

「我......我緊張......」

「你緊張什麼?」

「我......小師叔你是知道我武功的,今天第一次讓我守禁地,而且閣老也在裡面,我怕......我怕有閃失......」

花蘅嘴角一咧,笑道:「放心吧,今日白天是你師傅巡山,我去跟她說一聲,讓她多往這裡來轉轉就好了。」

嘴上這麼說著,其實她心裡想的是,還算你有自知之明,真要有什麼人闖了進來,閣老和你,誰護誰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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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自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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