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白家夜談

「你說什麼？」

「我很抱歉，但…還請節哀。」

平時不苟言笑，面若冰霜的白長風，此刻驚的直接從椅子上站起，哪裡還有平時的風度！

他咽了咽口水，盡自己最大力量保持理智去接受這個消息！

沉默，又是沉默。

良久過後。

白長風平復心情道：「好，我知道了。麻煩您通知了，即墨將軍。」

「不麻煩，既然已經傳達，那我就不打擾了，還請您節哀。」

「嗯。」

說罷，二人掛斷電話。

白長風坐回座位，深呼吸了幾次，但仍然沒有效果。

他此刻在思考一件事情，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父親！要不要告訴父親，他的爺爺，白守恩戰死這件事！

思緒萬千過後，他通知秘書過來，很是著急的吩咐道：

「推遲今天所有的事物，有人拜訪，你來接見。」

「是，公子。但公子，您這是要去哪裡？」秘書很從容的答應了下來，同時見白長風如此著急，有些擔心的問道。

白長風一字未說，轉頭就離開了此處。

留在原地的秘書望著長風離開的背影，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這麼慌張的公子還是頭一次見，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公子如此失態？」

長風一路神色肅然，緊趕慢趕到了劍宗的藏劍閣。

他不禁咽了咽口水，收拾了一下心情，鄭重的伸出手。

但這時，一陣威嚴而又充滿充滿書卷氣的磁性男聲從閣樓傳出。

「長風，進來吧。」

白長風略感驚訝，但很快便整理好了心情，「是！父親。」

長風應聲作答，推開了面前的房門，踏入房間的那一刻，周圍環境一變，成了一個密室。

整間密室，只由黑色和白色組成，但黑色與白色的邊界卻意外的模糊。

給人的感覺說不上正派或者陰冷，而是介於二者之間，同時又有著某種奇特的韻味。

密室中央有著一個巨大的太極兩儀圖，再看上方，對應的也有一個兩儀圖。

此刻，白方禮衣著半黑半白，手中執筆正在中央的書桌上畫著什麼。

長風見到方禮，直接跪地請安，「孩兒拜見父親！」

「起來吧，過來看著。」

「謝父親！」

長風走到白方禮身旁，雙手仍交錯於胸前，躬身伏腰，低頭靜候。

許久過後，白方禮停下了筆。

「你這孩子啊，還是如此迂腐。我都說過了，你我是父子，私下會面，這些繁文縟節不必遵守。」

長風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如果回答「孩兒知錯」，這簡直就是在挑釁。

「好了，你也別太傷心，你爺爺戰死一事，我已經知曉。」

長風聞言有些驚訝，偷偷抬頭看向白方禮，這時才發現，白方禮雙眼周圍微微泛紅，想必已經是哭過了。

「您都知道了，父親。」

白方禮嘆了一口氣，「不但知道，我還知道老爺子的屍首被劉正南帶走了。」

長風頓時瞪大眼睛，「他這是何意！」

「不知，但聽即墨先生說，老爺子是為了保護劉大人才犧牲的，想必劉大人也是受了老爺子影響，就像你一樣。」

白方禮深邃的看了長風一眼，好似在責備，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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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提醒。

長風聞言只是低下了頭，像一個知道錯了的孩子。

「回歸主題，你來此無非是想問我接下來怎麼辦，是不是？」

「是的，父親。」

「老爺子戰死他鄉，屍首未歸，為父會盡全力勸說劉大人，希望能讓老爺子落葉歸根。

但，你也要做好劉大人不放人的心理準備，畢竟相對於劉大人，你我人微言輕。」

「嗯。」

「至於劍宗，你不用擔心。老爺子卸任多年，一直在閉關衝擊境界，事物一直由你叔叔在處理，這不用擔心。

為父也已經踏入渡劫境，明日便可出關。會館事物，你明日也可以撒手不管。」

「可…叔叔他…」

「這你無需操心，他脾性過於陽剛，為父這幾日會去勸他的。」

「是，父親。」

長風應和道，同時點了點頭，完全沒了一開始的慌張。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事嗎？」

長風再次迎上方禮的視線，這種眼神他見過，父親和爺爺是如此的相像，是如此的一致，就連看他的眼神都如此的相似。

鬼使神差的，長風問道：「父親，您能說說您和爺爺的事嗎？」

白方禮略微感到驚訝，只是表情凝固了一會，但眼神仍然如此平靜。

而神奇的是，白長風在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后，並沒有開口辯解，相反心中很是好奇。

畢竟，在他印象中，父親和爺爺雖然都對對方保持著敬意，但很多時候也會因為思想不和而劍拔弩張。

最後，父親甚至沒有順爺爺的意去接手劍宗，而是加入了清道夫……

他自己也被爺爺帶過一段時間，知道爺爺的脾性，也知道爺爺的個人魅力和思想的影響力。

因此，他十分好奇自己的父親是如何敢於反抗爺爺的。

白方禮瞭然一笑，「可以，風兒。」

他的笑容還是如此溫潤爾雅，聲音還是如此緩慢，但眼中卻多了一絲掩飾不住的欣喜。

說罷，白方禮伸手一指，手指指向出現了一套座椅。

長風跟著方禮坐了下來，

「就從我和父親相遇那天說起吧。」

「嗯？」

「你先別著急，聽我慢慢說。」

「那一年我才幾歲，全國鬧飢荒，餓死了不少人，僅僅是我的老家就餓死了三百萬人！

那時候，家裡先是吃家畜，后是吃草，就連陪伴我家不知多少年的黑狗都被吃了，但還是不夠，我們開始吃樹葉、吃樹皮，甚至我家還為爭奪樹皮而大打出手！

但最後，連樹皮都沒了。

人們開始互相啃食。

我記得很清楚，先是我媽、后是我妹妹，接著是我奶奶…然後就到了我…」

長風半張嘴巴，對父親所說的一切感到震驚。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村子裡面有一個肉鋪。

各家每過幾天就會有一男一女進去，然後男的拎著一堆肉出來。

那時候，實在太餓了。我還小，也管不了什麼，只是一味地將肉塞進嘴裡。

直到我被父親帶了進去。」

長風不禁咽了咽口水，不知是恐懼還是聯想到了什麼。

「我之所以記這麼清楚，是因為經營那家肉鋪的，是一個胖子。

我很好奇，那個時代居然還有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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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來，那是一個多麼荒誕而又恐怖的時代。

但我很幸運，我從肉鋪逃了出來。」

「逃了出來，我找了個地方停留了一會。只是，我才幾歲啊，我也不知道我該去哪，我就往家裡走。

但我剛回到家，就見到那個胖子在和我爸說些什麼。

我被我爸發現了，他向我衝過來，那種惡鬼一般的表情，我這輩子無法忘記。」

「我太害怕了，我就跑，就往死里跑。而我的父親和那個滿臉橫肉的屠夫在後面死死的追著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昏了過去，在暈倒的前一刻，我遇見了你爺爺。

當我再次醒來時，他便收留了我…過了兩年，我請求成為他的養子，就這樣我成了劍宗下一任宗主。」

長風聽完，默不作聲，對他這位父親所經歷的一切感到心疼。

「我也是受我父親影響，才收養了你。」

聞言，長風明白了父親剛才所說的，他也是受了他爺爺的影響是怎麼一回事了。

「那父親，您為何不接手劍宗吶？」

方禮眼睛深邃無比，彷彿藏著一整個宇宙，他當然明白長風的意思。

表面上是問他為何不接手劍宗，實際上是問他和老爺子的矛盾，因為按理來說，被救了后，他應該很是感激才對，就像長風對他一般。

「風兒，你不懂。你僅僅和你爺爺帶過一段時間，你爺爺對孩子，對我們這些後輩實在太過寵溺。

但正是因為「寵溺」，他才會想要將所有他認為「好」的東西給你，傳授於你，並強行讓你遵守、學習並傳承下去。

他畢竟五百多歲了，思想還停留在明朝那個時期，很多舊習陋習還保留著，而且十分的頑固！」

「就比如這請安禮，在我看來完全沒必要。我劍宗，我們這些修鍊者也應該與時俱進。

爭取和科學接軌。在以前，玄學和科學是互不兼容的。

但近代不論是科學界還是修仙界，都已經認同了一個觀點。

那就是「這二者只是體系不同，但歸根結底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利用規律、去利用法則。」

既然本源相同，那就沒有什麼可爭吵的，就好比一個問題，角度不同，觀點不同。

但正因為角度不同，所以兩種學問在看待同一種事物上就有一定的局限性。

正因如此，現在修鍊才和科學結合。」

「而近幾十年的探索，科學證明了很多修鍊體系的不足，而修鍊也推動了科學在未知領域的探索。

但你爺爺卻堅稱他師祖的《靜心道法》沒有問題，而根據科學推演，那功法還有幾處殘缺。

然後，我相信科學，但你爺爺卻堅決讓我按照老方法修鍊……」

「可父親，這不過是一部功法的事，爺爺年齡畢竟大了，順著他不就行了？」

「這只是矛盾的起因，類似的事情後面越來越多，然後導致我和你爺爺幾乎徹底決裂…」

「好了，風兒，時候不早了，今日就聊到這吧」

「嗯，好的父親。」

「對了，這段時間，戰爭可能就要爆發了，你好好準備……」

長風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他感受到父親說這話時，語氣中的擔憂，甚至眼神都有些動搖。

很快，他明白了。

這次，他可能也要上戰場了……

而對此，長風只是默默弓手鞠躬道：「是的，父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