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予(下)

舍予(下)

然好景不長。僅一月多后,劉邦先入關中,子嬰率眾投降,雙手奉上傳國玉璽。

曾經那個時代最熠如明星、山嶺巍峨般的秦王朝,在短暫輝煌過後徹底宣告終結。

而又過一月,項羽西進咸陽,殺害子嬰,同時縱火焚燒秦王宮。

這些便是在秦宮積澱付之一炬后,經由兩千多年時光所留下的,關於秦王子嬰僅有的記載。

我們總言秦二代而亡,實乃趙高圖一己私慾而復稱三世為秦王。但單從和趙高鬥智斗勇、雷厲風行夷其三族的行動來看,子嬰比胡亥更當得起帝王的名號。

所以子嬰完全可以說是歷史上趙高的剋星。

不過關於子嬰其人到底是誰,後世也是各持己見爭論不下,始終沒有一種最為主流的觀點。

原本我以為回到這個撲朔迷離的時代,至少在子嬰是誰這個歷史謎團上可以提前看到答案。但是,

現在秦國宗室沒有人叫子嬰啊!

就連「嬰」這個字所有的諧音我也都查了個邊,確實沒有……

在那個人工傳抄的年代,是完全存在傳播過程中出現謬誤的。所以這個名字到底本來就是錯誤的,還是說他後面改了名?

總而言之,我想要現在就尋找到子嬰的希望破滅了。

那就得從趙高的繁繁剋星中找到一位可靠的人。

好在關於趙高,我又想起另一段歷史。

「高有大罪,秦王令蒙毅法治之。毅不敢阿法,當高罪死,除其宦籍。帝以高之敦於事也,赦之,復其官爵。」

具體犯了什麼事姑且不得而知,但趙高曾經因此險獲死罪。若非王上赦免,他應該早已埋沒在史書一角里,可能只會在未來發掘出的秦簡中發現「罪人趙高」的名字。

也正是因為這次的落魄,蒙毅和其兄長蒙恬俱被趙高懷恨在心。陛下駕崩后,趙高初大權在握就將蒙氏一族往死里整。

毫無疑問,蒙毅是趙高的死對頭。

思考至這一步,驀然間抬首,才發覺我早就走到了朝乾殿外。

眼前恰到好處出現了一個並不陌生的身影,給我的計劃添上了一抹靈感。

呂不韋的嫡女姜妘不是正好心儀蒙毅嗎?

而且我一早便召了她明日入宮,到時候就可以借贈予「義妹」嫁妝的名義在禮物裡面塞一樣她覺得蒙毅一定會喜歡的東西,然後只要姜妘死乞白賴送給心上人,到時候蒙毅再一拆……

來不及細究這個腦洞的疏漏所在,前邊的身影已從殿門內緩緩退出,一轉身看到我就在不遠處,躲無可躲只得走了過來。

「向王后問安。」

「相邦安,請起。」我的思緒微微有些亂,面上綴著幾分禮貌的笑意。

快專心應付,楚昭。

這可是呂不韋,他是商人,你的敷衍對方必定是看得出來的。

我分心瞥了一眼朝乾殿已經合上的殿門,慢慢鎮定下來:「這是……王上剛見過相邦?」

「是。」

呂不韋的表面功夫做的依舊漂亮極了。但他也只是應付,又立馬直起了身子:「王上從雍城歸,召見臣等詢問咸陽叛亂諸多細節,后體恤臣故將臣單獨留下。」

就是要讓你不知輕重嘛!

我不敢做多餘的小動作,但是持續放緩著呼吸,看起來無比平常:

「王上同我起先去雍城數日,虧得相邦坐鎮咸陽,否則便讓奸臣得逞,後果不堪設想。」

彩虹屁點到即止。

「王后謬讚,臣愧不敢當,我大秦子民幸有王上如此明君,又有王后您賢淑至此。」

這一對手段位極高,說客套話還知道帶上我。

王上剛才單獨召見呂不韋,必定已經把他要放出的煙霧彈布置齊全了。所以話不說全,我只需要維持在呂不韋夫婦眼中不明世俗的傻傻形象即可。

還不待我禮節性丟出話術模板回應,呂不韋再言:「同時還未感謝王后,上次賜予臣的一碗百合粥。」

聽他突然重提舊事,不由地心下佩服。

真不愧是「奇貨可居」典故的主角之一,這麼久之前的事情還能夠利用上,在交際的關鍵時刻提及給對方。

然而察覺到呂不韋越發敷衍的態度,這次我發自內心地微微而笑。

「那可真是再好不過。對了,還請相邦此次回府替我向夫人問好,同時囑咐姜妘妹妹明早千萬快些入宮,幾日不見還真有些思念。」

說出這番話的同時,思路也逐漸被釐清,我在心底默默否決了剛剛想出來的「妙計」。

楚昭啊楚昭,這個蠢念頭到底是怎麼來的啊,腦洞開這麼大,你以為是在寫小說嗎?

找姜妘當工具人有風險。

且不說能不能完全拿捏住姜妘的心思,這個嚴絲合縫的計劃本就是稍有不慎滿盤皆輸。

最大的不可控因素其實是蒙毅本人。

或許我倒真有辦法,讓姜妘即使看見也不知其中玄妙。然而問題在於,通過姜妘之手轉交給蒙毅是方便我撇清關係了,可蒙毅又憑什麼相信其中筆墨出自我之手?

所以此事竟也急切不得,需得細細謀划。

不過我相信許多事情終究能夠尋得出路。就如同眼下早已成為王上眼中惡瘤的呂不韋,這場叛亂反而將他的身價抬得更高了。

看似風光無限。

史書教會我,在踹掉對方之前,得先予以必要的善意。

依舊屹立不倒的似乎只有他呂不韋,然而一場緊隨而來包圍呂不韋的行動正在悄然無聲地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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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長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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