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林天
「故至誠無息,不息則久,久則征,征則悠遠,悠遠則博厚,博厚則高明。」
「張掖!」
書塾中,整齊明朗的讀書聲被一道略帶怒意的呵斥聲打斷。
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儒士,站在一張書案前,右手輕握一本略顯陳舊的書籍,左手伸向書案后一名虎頭虎腦的少年,語氣平緩道:「拿來」
名叫張掖的少年一手放於書案之下,正低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什麼,聽到呵斥聲后立刻將目光從書案下移至前方,卻發現先生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自己身邊。
顯然方才的舉動已經被看的一清二楚,此刻張掖感受到先生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得硬著頭皮從書案之下抽出一本小書,雙手遞給先生。
小書麵皮粗略地勾勒出一個頭戴斗笠單手持劍的人物,是那江湖大俠的小說無疑了。
中年儒士接過小書,也未當眾斥責,只是加重語氣說道:「書我先沒收,散學之後,再找我來取。」
張掖暗自慶幸,連忙喊道:「是」
而在張掖身後,一位五官端正,模樣清秀的少年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位少年,名叫林天。要知道,那本小書可是林天攢了許久,才在前兩天從每月來鎮上一次的流動小販那買下的最新款大俠奇書,自己都還沒翻過幾頁,張掖軟磨硬泡了一整天自己才借給他,不曾想這傢伙居然這麼大膽,敢在先生講學時偷看。
若是直接被先生沒收了,自己就真的連哭都沒地方哭了。林天心中想道。
臨近傍晚,太陽斜掛在天邊,此時已經散學,書塾內只剩剛從先生那拿回小書的張掖和在門口等待的林天還在朝門外走去,其他孩童已經早早跑回了家。
書塾在小鎮中算得上是比較大的建築,大門進來是一塊不小的庭院,中間一條平坦的石子路,左右兩邊各載有三棵桃樹和李樹,是先生初來小鎮時種下的,如今已經開花結果許多年,成為書塾的標誌性物件了。
槐月左右,李樹和桃樹便會先後開花,花開滿樹,千朵萬朵壓枝低,確是一番美景。偶有路人路過書塾門口,也會駐足觀望,先生只說不許折花,至於他人來賞花,他定然也是十分樂意的。
因為林天發現先生在看到別人來賞花,駐足觀看時,嘴角總是會有止不住的淺笑。
夏天在書塾的孩童玩耍時也會到樹下乘涼,偶爾抬頭看著一大片翠綠的李子或是桃子,總是會偷偷咽一口口水。
先生說果子未成熟時不能摘下,不要因為貪吃偷摘。但是總會有幾個忍不住的會偷偷摘幾個夠得到的嘗嘗鮮。
不過先生好像也不生氣,看到有嘴饞的孩童被青澀的果實酸的五官都要擰在一起時也會偷笑,然後裝作不知發生了何事,走過去詢問那些孩子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那些孩童們則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一邊搖頭說著沒事,一邊將手中咬了一口的果子藏進袖中。
等到秋天時,李子和桃子都相繼成熟,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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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紅紅的,晶瑩剔透,桃子也變的白裡透紅,香氣逼人。
大家就會一哄而上把最下面的那些全部摘走,大快朵頤一番。等到嘗完了之後,又會再次將魔爪伸向稍高一些的果子。
這時各自就要找好自己的搭檔了,讓體格更壯一些的在下面托著稍瘦的人去摘上面的果子,林天和張掖兩人搭夥時,每次都是張掖在下面托著,林天在上面摘,沒辦法,誰讓張掖這小子長的壯實。
至於兩個人一起都夠不到的果子,先生便不准他們再摘了,說是這些留給那些鳥雀吧。
只是待到臨近寒冬,寒風吹過之後,樹上便是一幅荒蕪景象,學童們見了難免有些失落,先生便會說道:「萬事萬物皆有其輪迴,落葉歸根,樹葉生於大地,最終也重回大地懷抱,難道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嗎」
孩子們聽了雖然依舊有些失落,卻也多了幾分笑意,心中的不快也減輕了許多。
一出書塾大門,張掖便從懷中掏出那本失而復得的小書,對林天擠眉弄眼地說道:「我說,林兄啊,方才可真是險之又險,我可是與先生周旋許久,據理力爭,花了好大功夫才從先生那把這書給要回來的,能拿回這書全靠我啊,你說這是不是大功一件。」
「去你的」林天笑罵道:「要不是先生大發慈悲,這書肯定沒了,你小子連平時跟先生說話都發怵,我會信你?」
「瞧你這話說的,不管怎麼說,這書我可是原封不動的還回來了,就算功過相抵了,本大俠可是最討厭欠別人人情」
張掖學著剛才書中那位大俠,單手抵住眉心,另一隻手對林天擺了擺,故作深沉道:「不必多言」
「算了,反正書已經回來了,這次本俠就大發慈悲,不與你計較了」林天接過書,小心將其揣在懷裡說道。
「先生跟你說了啥,按以往來說不訓你幾刻鐘哪能放你走,這次居然這麼快就讓你出來了。莫不是先生覺得你太過頑劣,想直接讓你不要再來書塾了」林天壞笑道。
「我呸,先生怎麼可能捨得讓我走,我肯定是先生最得意的弟子,我要是走了,那絕對是書塾莫大的損失」張掖雙手環抱在胸前高聲說道。
只是他隨即壓低聲音對林天說道:「不過據小道消息,好像是先生這兩天就要走了,很快就要換新的教書先生來這,你沒發現先生這幾天對咱們特好,我們犯了錯都沒怎麼計較。」
「真的假的,你這消息可靠嗎」林天有些驚訝,「先生來我們這個小鎮已經十幾年了,也沒到卸任的年紀,怎麼突然就要走了。」
「這我就不敢保證了,我是前幾天聽我二叔他們閑聊聽見的,我二叔在官署當差,說是瞥見了上頭派發下來的文書,剛巧前幾日官署專門派人去造訪了先生,依我看,可能性還是不小」張掖言之鑿鑿道。
「這事如果是真的,按理說應該會提前貼出布告,至少也該通知大家一聲。應該不是真的」
林天聽后若有所思,自顧自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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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要想太多了。」張掖拍了拍林天肩膀,不以為然地說道:「我也就隨口那麼一說,別太當真,明兩天可是難得的不用去書塾的日子,一個月就那麼幾回,還是想想明天耍什麼好了,我剛才可是又從書上學了一套絕世劍法,等我今天回去練熟了,明天再來跟你切磋」
兩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一處岔路口,張掖家就在附近,而林天家還要走上一會,兩人每次從書塾回來都是在這裡分離。
張掖揮揮手,跟林天告別,朝著自己家飛奔而去。
此刻太陽已經快要完全下山,只剩一絲還頂在遠處山頭上,天逐漸暗了下來,林天獨自走在路上,低頭不語,似乎還在思索張掖方才所說之事。
行至一座樸素房屋前,林天停下腳步,屋子前是一片較為寬敞的院子,由一道矮牆圍成,院子前方是正屋,推門進去是正堂。
院子左側則是一間小上許多的偏房,院子右邊則是有著一塊平滑的巨大樹樁,這樹樁需要兩人環抱方能繞上一圈。
院子前的大門半開著。林天向院子里瞅了瞅,並未見到半個人影,便直接踏入大門,徑直往偏房走去。
門敞開著,林天進門喊道:「師父,我回來了」。
屋子裡擺放著好幾種不同形狀和大小的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有著曲尺,墨斗,刨子之類的工具,兩邊牆壁還有兩張貨架用來放置一些尺寸小的木製品。
一位兩鬢已微微泛白的男子正坐在一張桌子前全神貫注地盯著手中的一個小巧木雕,用一把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刻刀仔細雕刻著。
男子身著一件樸素布衫,在緩慢卻又平穩地刻下一刀后,輕輕吹去木雕上面的細微木屑,放下刻刀。
這名男子名叫林直,是這間房子的主人,鎮上有口皆碑的木匠。
他做的東西精巧無比,尺寸誤差極小,造型也十分美觀,而且造的東西從來不像一般木匠那樣總是用過一段時間就得來換新的。
且製作的東西也十分耐用,若是別人造的椅子只能用上一年兩年,那他造的椅子起碼能用上六七年。
若是用的久了大體沒壞,拿來修補一番只需幾文錢便又能用上幾年。
不過這樣雖然使得他口碑極好,卻也讓他顧客稀少,一戶人家一年也難得來幾次。僅靠著木匠的收入是入不敷出的,他便也需與其他鄰里一般下地幹活,才能維持生計。
要知道木匠本應是極為吃香的一類人,完完全全是可以稍稍抬高價格,讓自己過的更舒坦些,不至於與他們旁人一般,一年收入基本全靠著那幾畝地。時間久了大家也都忍不住問及原因。
他卻是笑著說道:「大家都是普通百姓,辛苦耕作一年後所所得的收成本就不多,還要繳納各類賦稅,真正到手上的能有多少,還要照顧家中妻兒老小,都不容易。我身為木匠,能夠做出耐用的東西,讓大家那在這類開銷上盡量少些,也就能讓大家都過的容易一些,我自己尚能勞作,養活我和林天兩個人,已經足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