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江戶說這句話時,神色平靜的就像是在講述猛虎天生就該是百獸之王一樣那般平靜淡然。
所以當他說完這句話后,蔣憶南只覺得臉色發燙的厲害。
他感覺到了羞辱。
「你我都是五品武道修行者,我不甘。」蔣憶南臉色漲的通紅,握緊長槍,再度朝著江戶刺來。
這一槍,他灌注了自己此刻體內所有殘存的真氣。
這一槍沒有花里胡哨的技巧,只有蓄力至一個點的鋒銳厚重。
江戶看著瞬息而至的槍尖,握著長劍的右臂之上肌肉隆起,乳白色光芒迅速瀰漫整個劍身。
提腕,挑劍。
劍尖同槍尖相碰。
雙手握著長槍的蔣憶南只感覺長槍彷彿撞上了一面石山,鋼製的槍身瞬間彎曲,而後猛然綳直。
槍桿的反震,讓蔣憶南雙掌虎口瞬間崩裂,一股沉重到讓人喘不過氣的作用力自槍尖反饋自雙臂之上,竄進胸腔。
沒有任何猶豫,蔣憶南棄槍飛速點地倒退,右掌之上白色勁氣瀰漫,擊在自己胸口。
「噗——」猩紅的淤血順著那口悶氣被蔣憶南強行逼出,他低頭順勢吐出一大口鮮血。
隨著鮮血的噴出,蔣憶南原本紅潤的臉龐瞬間蒼白,像是抹了層麵粉。
他感受著胸腔內的刺痛,沉默了一會,抬頭望向對面輕鬆拔出劍鞘,收劍站立在原地的江戶。
他輕輕拭去嘴角的鮮血,直起身子,「我輸了。」
「洗劍池劍子,果然不可以常理度之。」蔣憶南躬身朝著江戶施了一禮,繼而道:「姚夢此刻就在城北逍遙客棧,你要救她,最遲今晚。」
「至於那位貴人。」蔣憶南眼中露出一抹忌憚,苦笑道:「我只能給你一個提示。」
「他姓李,木子李的那個李。」
江戶眼神微微一凝。
他此刻透過太陽照在蔣憶南身上的光影里,似乎看到了蔣憶南說出這句話之後,那隨時因為各種意外死去的畫面。
「不值當。」江戶嘆了口氣,眼神越來越明亮。
因為這是大唐的天下,只有皇族才配姓李。
「值當。」蔣憶南笑了笑,「在天泉縣三年了,只有姚家兄妹這對山賊乾的事兒讓我心裡舒服,所以這非常值當。」
「放眼這江湖,也似乎唯有你洗劍池弟子,當今才敢肆意拔劍。」蔣憶南眯起眼,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麼,然後朝著江戶躬身施禮。
隨即,他聲音中滿是愧疚,「其實我並沒有膽子告訴你這件事,在昨天夜裡,我收到了我身後貴人的指示,他希望您能救下姚夢。」
然後,蔣憶南看到了江戶眼中生出的寒意。
他連忙擺手後退兩步,訕笑道:「此貴人非彼貴人,這位並非姓李。」
「給我好處。」江戶右手握劍抱臂,神情有些玩味。
「無恥!」蔣憶南一愣,然後緩過神發覺這並不是幻聽,不可思議道:「你明明就打算救她,現在卻又臨時變卦,你這劍子未免也太賤了些!」
「之前是之前,此刻是此刻。」江戶很真誠的笑了笑,認真道:「講道理這件事分人,你講給我聽,我就偏不聽。」
「那位貴人肯定許諾了我好處,你別想吞了。」江戶盤腿坐下,「你快講,否則等會我就不願意聽了。」
「算你狠……」蔣憶南眼中閃過惱色,有些心疼道:「兩個好處,你只能任選其一。」
「一是黃金百兩,可以等值兌換成銀票或者絹帛。
「二是你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任何一條消息,切記,是任何消息,但只有一條。」
江戶站起身拍掉屁股上的塵土,沒有絲毫猶豫道:「我要知道洗劍城的千牛衛,是受誰的命令。」
「你若不食言,三日內會有人將消息親自告知。」
「救出姚夢之後,你背後的貴人會來接她嗎?」
「不會。」
「那她再被抓走怎麼辦?」
「您只需護她三日,您得到消息后,就可自行離去,不用再顧及她的生死。」
「好,今日午時,天泉縣城北門,我需要你的幫助。」江戶深深看了一眼蔣憶南,「還有,我希望你沒有騙我。」
話罷,江戶頭也不回離開樹林,折返回城。
林間,只余蔣憶南一人靠坐在一棵枯樹前,似乎是在發獃。
良久之後,他伸手摸進胸前懷中,掏出一把破碎的玉片。
其中一枚玉片上,隱約可見一個尖銳的牛角。
…………
午時飯點,天泉縣城逍遙客棧。
坐在一樓大堂就著鮮炒的河魚連吃了好幾碗米飯,江戶舒服的打了個飽嗝,放下了筷子。
他喝口解膩的清茶,抬頭瞥了眼二樓。
他看到樓道深處,有兩間人影綽綽的房間。
他抬了抬手,笑道:「小二,結賬。」
「一共十文錢。」小二帶著奉承的微笑站到了桌前。
江戶解開腰間錢袋,小心數了十枚銅錢遞給小二。
「等等。」就在小二轉身的同時,江戶叫住前者。
他嘆了口氣,有些心疼的又從錢袋裡掏出了塊桃核般大小的銀元寶。
江戶有些不舍的摩挲了兩下,在店小二驚愕惶恐的目光中拋了過去。
「這太貴重了,這可萬萬使不得啊。」店小二慌忙接過銀子,這都頂的上他近一年的收入了。
天上不會掉餡餅。
他咽了口唾沫,此刻有些混沌的腦海中滿是長輩們平日里的訓誡。
「不是給你的。」江戶失笑,提劍起身,朝著二樓走去,「這是給你家掌柜止損的。」
言語間,江戶走到二樓一間客房門前,抬腳。
撲騰一聲,木門的門栓被踹裂崩開。
木門搖晃著敞開一條縫隙。
江戶剛邁步靠近,便是看到兩柄閃爍著寒芒的長刀迎著面門直直捅了過來。
眼神一凝,江戶拔劍,真氣激蕩至劍身全部。
江戶揮劍。
刀劍碰撞的金屬顫聲響起。
只見兩片斷裂的刀刃突然從刀身上旋轉著飛出,噌的一聲插進樓梯護欄之中,正輕微顫動。
兩柄長刀竟是被江戶一劍切斷!
木門大開,江戶看到了兩名黑衣刀客滿眼的震驚。
他沒有絲毫停頓,縱步越過刀客,順勢切碎二人的脖頸。
他抬頭,看到房內並無姚夢,只有四柄迎面斬來的長刀。
同時,他聽到了隔壁房間的破窗聲。
二選一都沒碰上,這運氣也太差了……江戶嘆了口氣,體內洶湧勁氣灌進長劍,長劍劍身開始微微顫抖。
劍身上,繼而有裂紋浮現。
他舉劍格擋,然後身子後仰,一腳支地,一腳猛然向前踹去。
只聽骨裂聲伴著一陣慘叫,江戶正對面的刀客一條膝蓋已然被他踢碎。
他右臂用力,一劍撐起四人壓在頭頂的長刀。
後撤一步,江戶將長劍橫在胸前,隨即向著對面的四名刀客甩去。
隨著江戶的動作,其長劍劍身上的裂紋迅速破裂的更加深邃。
於是,長劍碎裂。
劍刃碎成十數道閃著寒光的斷刃,迎面扎進沒有絲毫防備的四名刀客體內。
鋒利的斷刃被江戶用強悍勁氣扎進刀客們體內,帶著血水透體而出,扎進身後木製的牆壁。
四人看著江戶,皆是渾身淌血,滿臉怨毒的重重倒地,失去生機。
江戶平靜撿起其中一人的長刀,快步走到窗前。
借著明媚的陽光,他看到了此刻距離客棧已有百步之遙的一眾刀客。
刀客中央,有一人正背著個被縛著雙臂的女子。
女人穿著身黑底紅紋的胡服,正是姚夢無疑!
江戶耳朵一動,聽到了房間外食客們驚恐的尖叫聲。
他不再猶豫,縱身越過木窗,落在客棧后的青石街道上。
真氣自體內奔騰而出,江戶開始奔跑。
幾個縱躍間,便快要追上正向著北門奔逃的一眾刀客。
「攔住他!」背著姚夢的刀客吼出了聲。
八人的刀客中,迅速有兩人朝著江戶反撲而來。
都只是七品……江戶看著揮著長刀的刀客,眼神平靜的側身躲過兩人已然慌亂起來的刀法,然後找準時機,兩刀輕鬆結果了二人。
人滿為患的繁鬧街道在江戶同刀客來回過招時,便已響起一聲聲驚呼。
當江戶轉瞬結果掉刀客后,街道已是空無一人,陷入了死寂般的空曠。
「必須速戰速決。」
江戶眉頭皺起,體內真氣最大限度的被調用。
腳掌用力點地,江戶騰空而起,踏著街道房頂上的瓦片,幾個呼吸間便是超過了一眾刀客,穩穩落在了他們面前。
江戶手腕一轉,刀刃朝向一眾刀客,「放下你們背上那個女孩,我們就此別過,就當誰也沒見過誰。」
姚夢。
「嘖嘖,洗劍池的人就是不一樣,連……看上的女人都敢調戲嗎?」蔣憶南有些羨慕的咂了咂嘴,拍了拍巴掌后,俯身朝著門洞口守卡的士兵喊道:「等會那個捆著女子的男人騎馬出城,不要攔他。」
「是。」士兵聞言,眼神古怪。
西北男女之間的調情,現在都是這麼狂放的嗎……士兵嘆了口氣,有些懷念家鄉的豆腐西施了。
…………
就在江戶騎著老黃剛剛奔出天泉縣城時,一列近百人的騎兵隊圍在一處街巷,形成了四面厚重的人牆。
騎兵們都是穿著紅色的皮甲,頂著同色頭盔,臉上卻是覆著銀白色面甲,只露出一對眼睛。
兩名披著斗篷的騎兵首領翻身下馬,開始檢查地上的屍體。
「和客棧內死的六名刀客一樣,所有人幾乎都是一招斃命。」其中一名首領沉默了好久,方才對著另一人開口。
隔著面甲,看不清這個講話首領的神情,但此刻透過面甲,能夠看到他的眼中深藏著的一抹擔心,「殺人者至少是四品的武道修行者,否則根本無法如此乾淨利索。」